第10章 折磨

折磨

他看着那些人遞出紮好的一摞鈔票，第一次發現，自己沒有以前那樣憤怒了。

也許是因為今天情緒起伏太大沒有精力去憤怒，也許是因為，有人對他說，他不需要為此負重前行。

他父母雙亡，過年冷清清慘淡淡。

可每一年，都有一個傻姑娘笨拙地關心他。

而今年，那個姑娘離他很近很近，也終于沒那麽害怕他了。

季苒苒收到了盧曉琪寄來的賀卡。

這姑娘潇灑地跟父母去南方老家過年了，然後在溫暖的太陽下給季苒苒寄賀卡，祝她春節快樂。

一同寄到的，還有給淩寒的賀卡。

盧曉琪大着膽子寫：祝淩寒，新年快樂，越長越帥！

季苒苒笑吟吟地将賀卡轉交給淩寒，說，“盧曉琪寄給你的。”

淩寒一頭霧水地接過，“那是誰？她為什麽寄賀卡給我？”

“我同桌。”季苒苒想了想，解釋，“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她也把你當朋友。”

淩寒低頭看賀卡，沒有作聲。

這是一個下雪的天，季苒苒帶着毛茸茸的帽子，系着很顯膚色的紅絨圍巾，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暖融融的一團。

她搓了搓手，從提着的袋子裏拿出一條咖啡色的圍巾，遞給淩寒，“送給你，新年快樂。”

淩寒接過圍巾，心尖發熱，“你自己手織的嗎？”

季苒苒羞澀地笑了笑，“織的不好，你別嫌棄。”

“不，我覺得特別好。”淩寒認真回答。

從這條圍巾，到這個人，都特別好。

季苒苒臉紅了些，說，“要記得戴，保護好脖子和嗓子。”

他以後可是要唱歌的人啊!

“嗯，天天戴。”淩寒輕聲答應。

季苒苒回去的時候，又繞到了林子豪家。

林子豪也是他們小時候的玩伴，雖然長大後疏遠了些，但鄰居的情誼還在。

季苒苒送給林子豪一副手織手套——這家夥有一雙胖胖的手，到冬天總是生凍瘡。

最重要的是，她擔心給淩寒送手織圍巾的事過于暧昧，給林子豪也送個差不多的，應該就沒什麽惹人懷疑或者閑話的吧？

季苒苒覺得自己做的很對，高興地回了家。

林子豪奉命給淩寒家送自家腌制的臘鴨。

他站在門口，一米七的胖子慫成了一只小鹌鹑。

他小時候帶頭欺負過淩寒。那時候淩寒又瘦又矮，打起架來卻是個不要命的，不僅狠，還毒，專往要害的地方打。每次林子豪都沒有讨到好。

所以他現在一想起淩寒就覺得眼睛鼻子疼。

而且上了初中後，淩寒跟打了激素似的猛長。現在看起來人高馬大，又冷又兇，更可怕了。

淩寒來開門，看到門口吓得瞬間退了一步的大胖子。

“有什麽事？”淩寒皺眉問。

林子豪瑟瑟發抖地獻上臘鴨，“我媽讓我給你家送點年貨。”

淩寒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這個胖子帶着一雙與他圍巾顏色和織法都相同的手套。

心情一時晦澀。他問，“手套是季苒苒送你的？”

“哎？你怎麽知道？”林子豪納悶地問。

“謝謝你的臘鴨。”淩寒扯過他手裏的袋子，不客氣地關門，差點把門拍在林子豪鼻子上。

林子豪忙不疊地跑走，心想，校霸果然非常非常可怕啊！

淩寒将臘鴨扔在冰箱最裏面，走進了自己房間。他坐在椅子上，手臂搭着額頭，掩住眼裏的冰冷晦暗。

他忍不住想，季苒苒這人，有時候也挺壞的，這麽天真無邪地折磨他。

大年三十的下午，季苒苒正在門口貼對聯，林子豪遠遠地跑過來喊她，“季苒苒，下來玩啊！來打雪仗！”

“哎，這就來。”季苒苒應聲，聲音清脆。

她性格算不得活潑好玩，但她也不習慣拒絕別人并不無禮的邀請。

地上積了厚厚的雪，映襯着家家戶戶門口紅紅的對聯和福字，看起來格外有年味。

季苒苒站在雪地裏，看林子豪跟個胖兔子似的跑來跑去。

一會兒功夫，林子豪已經邀來了好幾個小夥伴。

季苒苒笑着去喊淩寒，軟磨硬泡地将他帶來了。

大家看到淩寒都有些畏懼和緊張，而淩寒也繃着一張俏臉，冰冷地掃視衆人。

季苒苒彎腰揉了一個雪團，扔在了淩寒身上。她笑盈盈地說，“怎麽這麽嚴肅呀，十五歲就該有十五歲的樣子。”

林子豪和他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完蛋啦！季苒苒不僅砸了冷酷小惡霸，還大言不慚地教訓他。她會不會被小惡霸打花臉啊？

然而這個小惡霸只是不習慣似的愣了愣，然後慢慢地彎腰，揉了一個大雪團。

他不舍得砸季苒苒，冰冷的目光在林子豪和他的夥伴們身上逡巡。

林子豪心裏升起不妙的感覺，拔腿就跑，邊跑邊喊，“大佬饒命啊大佬！！”

淩寒追了上去，扔出雪球，正中他的脊背。

季苒苒壞笑，也去扔林子豪，回頭又扔淩寒。

淩寒一次也沒有生氣。大家漸漸放開，同這個孤僻乖戾的少年玩在了一起。

淩寒被玩鬧的氣氛感染，忍不住笑，下意識地回頭。

剛剛好，季苒苒也看向他，甜甜地沖他笑。

這是淩寒懂事以來，過的第一個算得上快樂的年。

如果可以一直這麽快樂就好了。

可他知道，快樂不屬于他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