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章泊焰長指還夾着撚滅的煙，一時不知道往哪扔，索性就這麽随意塞回西裝內袋，一邊問：“跑出來幹什麽？驗收的工作這麽快結束？”
黃昏下起了風，林約誦把飛亂的一绺碎發別到耳後，“宋楚說你在外面，讓我過來看看。”
他問：“看什麽？”
章泊焰倚着車身，端詳着她，遠處綢豔的夕陽幾乎将她染透，白皙的皮膚暈着煙紅，清淺的瞳孔落着淡淡霞色，連身上那件紫粉的襯衫都嬌豔幾分。
他眉峰舒展，嘴角略有笑意。
林約誦卻說：“沒事的話我就進去了。”
章泊焰問：“特地跑出來跟我說這一句？”
“我就……”她支吾，“出來看一看。”
“到底想看什麽？”
看什麽？
她就是聽宋楚說他一天沒吃飯，不知道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所以就……
林約誦回答不了，又縮回殼子裏去，轉身就走。
章泊焰淡淡問：“林約誦，你是不是想我？”
林約誦一聽只會加快逃離的腳步，跟被誰撚着跑似的，險些慌不擇路，可惜被章泊焰幾步追上，他一伸手把人拽入懷裏，抱了個滿懷。
他帶着嘆息，“一天沒吃東西，差點追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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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約誦兩只手懸着，不知道是要推開他好，還是抱住他的腰，最後選擇抓住他腰後的襯衫，想了許久才說：“我認真考慮過了，或許可以……”
她說話沒頭沒尾。
章泊焰低頭問：“可以什麽？”
林約誦和他對視了半晌，還是有些遲疑，“總之，就先試一段時間。”
章泊焰好笑，聲音低幾分，“你真是夠能磨蹭的。”
林約誦忍不住回道：“你賭得起，我賭不起。”
章泊焰說：“你講點道理，什麽堵得起賭不起？這世上真正公平的事情沒幾件，唯獨感情不用參照規則，只憑你情我願。”
林約誦說不過他，開始蠻不講理，“你才比我大一歲，不要教訓我。”
章泊焰牽着她往回走，“你長得就一副欠教訓的樣。”
林約誦拉住他，“去哪？我還要回去工作。”
他說：“那你工作不專心，上班時間還跑出來。”
林約誦覺得他得了便宜還賣乖，“那真是不好意思，剛才那些話撤回。”
章泊焰擡手看時間，說：“落子無悔，我這裏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你退縮，所以也沒有你能夠撤回的餘地。”
林約誦突然很擔憂，她說又說不過他，打更是打不過他，更何況他目前還是甲方的身份，那以後要是吵架了，豈不是處處受他掣肘？
章泊焰垂眼打量她神色，隐約感覺到她真的有反悔之意，表情一變，趕緊緩下聲來說：“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我什麽時候狠心強迫過你？”
“你是沒有強迫過我，”林約誦話鋒一轉，手指戳他，“但你步步為營，處心積慮，滿肚子算計，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對她先緊一陣再松一陣，先迫近她，然後再退一步，欲擒故縱，以退為進，甚至後面還叫來表妹替他制造機會。
林約誦扔下一句：“別跟過來。”
轉身往展廳走。
章泊焰峭直地立在原地，一手抄入西褲的兜裏，嘴角笑了笑。
太陽下山後，天邊還有透着薄薄的光亮。
林約誦和宋楚一起從展廳出來，有說有笑，把人送到車旁，“我什麽時間都可以，你方便過來的時候随時給我打電話。”
宋楚點頭道：“真是不好意思，我這邊工作确實安排得緊，不過如果我自己來不了，派秘書過來也是一樣。”
後座車窗降下來，章泊焰說：“忙完了？可以陪我吃飯了？”
林約誦看他一眼，“白天怎麽不知道要吃？現在想起來餓了？”
章泊焰覺得她蹬鼻子上臉，但又不能像之前那樣訓她了，畢竟她脾氣不好惹，反悔起來根本沒有良心，他鼻子裏淡淡嗯一聲。
旁邊還沒上車的宋楚見狀，詫異的同時，心裏已經哀嘆上了，大老板談個戀愛原來這麽憋屈？大氣不敢喘，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他的矜嚴，他的驕傲呢？
章泊焰打開車門，“上車。白天我胃疼，吃不下。”
林約誦一聽就心軟，甚至後悔自己剛才嘴巴不饒人，也不和他唱反調，乖乖坐上後座。
臨走前，宋楚請示道：“章總，公司那邊還有事，我自己坐車先回去。”
章泊焰說：“你傷剛好，把事情交代下去就下班，不要太晚。”
宋楚點頭，“明白。”
他沒有傷到筋骨，皮下組織挫傷，但也養了有半個月了，要不是這周出差，事出緊急，他還在帶薪休假。
車子上路，章泊焰轉頭看見林約誦一臉凝重沉思，問道：“想什麽？”
林約誦在想宋楚的傷，“他的傷好徹底了？那會兒砸得那麽重，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這半個月林約誦幾次致電問候過宋楚的日常，他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口吻，但她始終不太放心，雖然今天見到他也是沒什麽異樣。
“倒是不嚴重，”默一下，章泊焰又說：“你不放心的話，到時候再讓醫生給他做個檢查。”
“他也算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林約誦回想起那一刻的情形，“當時要不是為了推開我，也許他本來可以避開。”
章泊焰打斷，“行了，別胡思亂想，宋楚算半個章家的人，自己人我不會虧待他。”
“半個章家的人？”林約誦疑惑。
他嗯一聲，“當初我父母将他從福利院帶回來，資助他讀完書，他腦子好，跳級完成學業，後面就留在我身邊做事，兩年升為總裁辦總助。”
林約誦愣了一會兒，說：“他看起來年紀不大。”
“比你小兩三歲，加上長得也嫩，看起來挺好欺負的，”他不鹹不淡加一句：“但心眼不比你少。”
林約誦原本在笑，結果聽見他後半句，趕緊為自己辯白兩句：“我什麽心眼？我對你從來都是以公事為主，公事公辦，私底下可從來沒有招你惹你，更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
章泊焰沉吟，說：“知道了，你清白，端正，是我亂七八糟。”
章老板第一次不在乎緣由對錯，一意孤行地放縱和順從，然而林約誦只覺得他敷衍，甚至嗅到他語氣裏一絲反諷的意味。
林約誦無語，沉默。
章泊焰莫名，“又怎麽？”
天黑了，街邊路燈一盞盞亮起，市中心霓虹交織。
到了吃飯的地方，兩人下車進飯店大門，湊巧在大堂碰見了孫佳玉。
孫佳玉看見兩人出雙入對，氛圍微妙，一時沒控制住表情，有幾分詫異，目光不由得在林約誦身上多停留了一陣，說道：“這麽巧？”
林約誦微笑着寒暄，“孫小姐。”
章泊焰和孫佳玉也算相熟，微微擡了下颌。
孫佳玉混跡大大小小各種圈子，什麽好的壞的都聽過見過，但眼前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兩個人會湊到一起，竟是一時沒回過神來，問了可有可無的句：“你們來吃飯？”
章泊焰說：“你有應酬？不用管我們。”
孫佳玉慢慢才醒過神，笑了笑說：“我和隋意州約了吃飯，他還跟我說，約了你幾次沒約到時間，你這不挺有時間的麽？對了，我還沒多謝林小姐呢，畫展辦得很順利，前一陣辛苦你了。”
林約誦也笑，“這是我的工作，應該的。”
正好隋意州停完車過來，看見三人站着，沒搞清楚狀況，直接就沖着章泊焰說：“讓我逮到你了吧？回回約你回回拒絕我，我早懷疑你針對我了，這下碰着了，你沒話說了吧？走，樓上訂了包廂。”
章泊焰轉頭問林約誦，“你的意思呢？”
林約誦愣了一下神，這裏還有她的發表意見的資格？她笑了說：“難得碰見，我總不能掃大家的興吧？”
隋意州看了她一眼，覺得眼熟，不過他更驚訝章泊焰身邊帶了個女人，後來孫佳玉提醒他，林約誦曾經跟着她去過高爾夫球場，他見過一次。
他懶洋洋說：“挺有手段，居然把阿焰拿下了。”
然後孫佳玉抄起文件沖他腦門來了一下，白他一眼，“他一個生意人，什麽神神鬼鬼沒打過交道？再有手段也得他心甘情願吃這一套，我告訴你，收起你男人俯視女人那一套！”
今晚熟人局，林約誦沒那麽拘謹，一個隋意州向來随意，一個孫佳玉，前一陣因為策劃藝術展的事，林約誦和她來往過一段時間，也算熟人。
不過章泊焰私底下寡言，偶爾搭兩句，公事上為了商務往來才有話說話，一到這種熟人間的場合，就要随心所欲許多。
章泊焰懶得開口，隋意州偏愛招惹他，整一個煩人精，後面他煩了，說：“你就不能省兩句？”
隋意州說：“得得得。”
安靜不出三秒又出聲，“要我說你就該待深山寺廟裏，那裏佛門清靜，太适合你了，”越說越起勁，“我投資，怎麽樣？就拿你當招牌，吸引女香客，那香火可旺了，全是來求子的，求給你生孩子~”
林約誦聽得忍不住發笑。
章泊焰瞥她一眼，沖她挑眉，以示警告。
誦：“剛才那些話撤回。”
焰擡手看時間，“已經過兩分鐘了，禁止撤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