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壓寨夫人
壓寨夫人
窗子大開,戚子坤下意識往前一步,與此同時,魏婕的頭向外探去,便似撞上了個硬邦邦的牆
不是牆。
魏婕定眼向上掃,頭頂一下與少年的下巴貼上,連翻兩次的相撞,讓魏婕微微窘迫,她忙退後一步,看清少年的眼。
晚風輕蕩,撩動戚子坤的碎發,一雙在月色下顯得溫柔至極的桃花眼,點綴着細碎的光:“殿下這裏挨着許多的屋舍,聲音還請小聲些。”
時間緊迫下,魏婕快速問道:“你們都安排到了何處?”
戚子坤:“您的暗衛們與我俱被安排在了一處,在您所住的位置一直往東南走。”
“我旁邊住的,是山下村落裏允我們留宿的男子,他告訴我不用擔心,寨主将您安排到了她旁邊,是看重您。”
看重,亦是看管。
魏婕遠山似的眉心微壓,還未開口,耳邊便傳來一陣迫近的腳步聲,伴随着兩聲敲門音:“睡了沒?”
來人僅僅敷衍的維持表面的客氣,話音剛落,魏婕沒有應聲,她便直接推門而入,一陣風随着大門敞開灌入。
魏婕在開門的一瞬間轉過身,看向出現在視線中的女寨主。
女寨主渾然不覺得自己有多冒昧,擡手随意地呦了一聲,“住的怎麽樣?”
魏婕面色微沉地看着她,餘光瞥過一瞬息變得空蕩蕩的窗外,将被風撩起的碎發別到耳後:“一般。”
“真難伺候。”女寨主觸及到魏婕明顯表達不悅的神情後,輕啧了一聲。而在她身後,一道舒緩朗潤好像秋雨輕落的嗓音倏地響起:“僅青,對待客人,要有禮貌。”
魏婕微怔,聞聲看去——
月華瑩瑩鋪灑,從女寨主身後,款款繞出一個青年。
青年穿着一襲聖潔白衣,墨發松垮地披在肩頭,面上噙着親和的笑容,銀輝灑落在他的發絲上,襯得他如月下雪般幹淨。
他長袂飄飄,躬身作揖道:“我家寨主閑散慣了,姑娘勿怪。”
一個只一照面,便讓人心生親切的人。
謝僅青大大咧咧,一把将青年拽起來,拉到魏婕面前,指了指青年:“醫師,懂?”
醫師孟占生被謝僅青硬拽的腳步趔趄,他也不惱,只是站到魏婕面前,撫平褶皺,再次作揖:“小生孟占生。”
起身後,溫文爾雅地看着魏婕。
一個占山為王的粗糙山寨,卻藏着這麽一個內秀斯文的青年,透着十足的違和意味。
魏婕完全沒有一絲深閨女兒家面對陌生而文雅男子的嬌羞感,她像是看了場鬧劇般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麻煩這位醫師了。”
孟占生似是被她的冷漠錯愕了一瞬,但他只是笑笑,“算不得麻煩,姑娘客氣。”
魏婕讓開位置,露出榻上的青五。
榻上的女子面色潮紅,眉頭緊緊蹙成川字,有汗珠順着額頭滑落,豁然是發熱的症狀。
孟占生此刻才如真正的醫師一般凝重神情,腳步急切地走上前,把着青五的脈,半晌,他擡首看着魏婕:“這位姑娘怕是傷口感染,起了熱,小生需要重新替她處理傷口。”
說完,他手下未動,仍是與魏婕相對望。
魏婕不明白為什麽他口上說着重新處理傷口,卻是并不做出行動,只是看着她。
他在示意什麽?
兩人相互對視幾息,正在魏婕以為孟占生的遲疑是想要趁機談出條件時,孟占生感受到魏婕好像沒有懂他的意思,便開口解釋道:“這位姑娘傷在腹部,如果介意的話,可以換個女子來。”
他猶猶豫豫,到頭來原是擔心青五的聲譽。
魏婕閉了閉眼,忍受着孟占生的磨磨蹭蹭:“無妨,救命要緊。”
“孟石頭,你快點!”女寨主性子頗急,且完全沒有魏婕的顧慮,不耐煩直接寫在了臉上。
孟占生在兩個女子越發不耐煩的催促視線下,終于加快了手下速度,不再多言。
而在孟占生開始安靜的處理青五的傷勢時,女寨主百無聊賴地走到窗邊,一手搭在窗沿,打了個哈氣。
一陣晚風吹來,撲向她的後腦勺。
雖然已經到了初夏時節,山裏的夜晚卻仍有些寒涼,偶爾刮來的風涼嗖嗖,吹得女寨主打了個激靈。
“夜裏涼。”她手指一拉,将窗牖關閉:“還有個病人,窗子關嚴實了。”
魏婕看向窗牖,從善如流:“多謝。”
燭火通明,女寨主的身影拖在窗紙上,搖搖晃晃,魏婕眼簾擡起,細細打量起她來。
從外表上看,這位女寨主容貌姣好,雙目大而有神,皮膚明顯經過風吹日曬,呈現健康的小麥色,身體線條流暢而緊實,雖然不符合時下女郎追求的膚若凝脂,芊芊弱質,卻有一種別樣的極富有生命力的美感。
她性子急躁,但擅長禦下,從她與蒙圖的打鬥場面而言,她應該對自己的武藝頗為自信,行為舉止雖然大大咧咧,卻粗中有細,有着男兒般的豪爽,又有着女兒家的細膩。
魏婕在腦海中,慢慢描摹出女寨主的形象。
她于弱勢,便需要了解對手,揣摩對手的心理。
魏婕:“怎麽稱呼寨主?”
“謝僅青。”謝僅青又打了個哈氣,眼角泛起水光,指了指醫師:“叫他石頭便好。”
“僅青。”醫師手裏忙着動作,輕輕嘆一口氣,抽出一分心神向魏婕無奈地提提唇角。
孟占生手上沾了青五的血,每每笑時,卻極為和善溫柔。
他本身具有的親和力,能快速讓一個人放下戒備心。
比起謝僅青,魏婕更不願意面對他。
一個人能讓人一照面便心生好感,本身就是一種能力。
魏婕:“我姓魏。”她語氣微頓:“魏姝儀。”
念出姝儀兩字時,魏婕腦中劃過的,是母後在她記憶中已經模糊的只剩下一個輪廓的面容。
早些年,父皇和母後的關系還未降至冰點,魏琛軒還未出生時,魏婕的母後,也曾像摟住珍寶般将她抱在懷裏,一聲一聲,輕柔而珍惜地在她耳邊呢喃:“姝儀…姝儀…”
“我的姝儀……”
“魏姑娘——”謝僅青拖長音調:“瞧你的相貌,不是雲縣的人吧,來這裏做什麽呢?”
魏婕回過神,平靜道:“我是刻意來尋你的,謝姑娘。我的一個侍衛,被你扣下了,我是來贖他的。”
謝僅青打哈氣的動作一頓,擡眼驚訝地看着魏婕:“你來贖人的?”
“石頭,我最近……”
孟占生頭也不擡:“寨主,你前幾日不是扣下了個小郎君麽。”
謝僅青滞住,摸着後腦勺:“小郎君……小郎君……”突然一拍手:“我想起來了,那個小郎君在我的地盤兜兜轉轉,形跡實在可疑,我看他眉清目秀的,便給帶了回來!”
謝僅青繼續道:“前幾日有一個男子找上我,說他的主子要贖那小郎君,我便将那男子安排住下,等了許久……”
魏婕依然和緩:“我便是他那主子,我是來贖人的。”
“啊——”謝僅青眉開眼笑,卻是道:“那可不行。”
魏婕臉上的溫和笑意轉瞬便淡了,她一下收回周身的好脾氣,擡眼看着嬉皮笑臉的謝僅青。
魏婕的目光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來自于上位已久的人般的平淡視線。被這種壓迫視線注視的人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緊張感,仿佛自己在她面前提出的要求是多麽的放縱且無知。
謝僅青第一次從一個比她還要年輕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這種壓迫感,她面上仍輕松笑着,心裏卻不由得生出一種曾經面對高高在上的權利者般的緊張。
但她很快按下這種令自己感到可笑的緊促感,調笑道:“他可是我拐來做壓寨夫人的,你若是把他帶回去了,誰來做我的壓寨夫人?”
“你要是非想将他帶走也行,不過你得再補償我一個,我看今日你那耍劍的侍衛便不錯,長得好看,極合我心意。”
謝僅青一步步迫近魏婕,垂下眸:“你看,你選誰?”
孟石頭和寨主不是CP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