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科舉乃國之根本,又怎容玷污。
江南科考那可是大事,皇上的派了四位欽差大臣前去查看,光押解回來的大小官員二十餘名,大小舉人,小到秀才皆明碼标價,當消息傳來的時候,朝野震驚,舉國轟動。
被派出去的四名欽差大臣回京的時候皆如喪考妣,一點也不像辦了大案要回去接受褒獎的樣子,一道密折遞到了皇帝的案前,殊曲迎這解元的來歷寫的那叫一個清楚透徹。
宋其琛此時正在伴駕,只看見皇上将密折放在了一旁的宮燈裏,火蛇攀延上了那明黃色的折子,燭火映在皇帝那面無表情的臉上。
“朕的兒子,有何需一個解元之位。”
那密折石沉大海,只聽聞派去的四位欽差大臣第二日登朝的時候只餘三位。
“聖上這是瞞下來了?”
“是。”
比起宋長遠來,宋其琛顯得要淡定的多,此時他信物也沒,當年的人已經死在那一場滅族之禍裏面,希望本就渺茫。
“我本就沒指望這一擊能讓皇上察覺。”
在宋長遠看來,這是讓皇上看清假太子真面目的重要一步,他不明白為何宋其琛會如此淡定。
“長遠兄,你錯了。”暗夜中,燭火映照在宋其琛的雙眸中,似是給他增加了一雙豎瞳,在他轉頭看向宋長遠的時候,倒是将宋長遠這個武将吓的倒退了半步,那是一張毫不掩蓋野心的,殘暴的面容:
“從一開始,我的重點就不在皇上那裏。”
宋長遠很快的明白了什麽叫做“不在皇上那裏。”
沒過幾日,有三輛烏蓬馬車進京,來人跪求順天府尹,有的說家中祖宅被殊解元的父親侵占,有的說家中的女兒被殊解元的父親玷污,更甚者說殊解元的父看不慣醫館賺錢,将府上丫鬟活活病死,擡到醫院門前說他們藥死了人。
一樁樁一件件,皆牽扯命案,其中跪着三個人說殊老爺讓他們殺人的小混混反倒不起眼起來。
因為蔭城官員被貶,老百姓們狀告無門這才上京,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跪在堂前的原告們擡頭一看,有的直接暈倒在堂上,坐在那明鏡高懸之下的人,正是他們狀告之人的養子——當今太子。
殊曲迎沉着臉坐在主位上,這原本就不該他來斷案,明眼人都知道被告是他的養父,這案件要是判的輕了是他玩忽職守,若是判的重了又有人要告他不知孝悌為何物了。
宋長遠好奇的問宋其琛:“為什麽他假解元的案子能夠擱置,他爹的案子就要千裏迢迢的放到京城來審?”
宋其琛正在侍弄一盆花草,将螳螂折了身子,又用細針釘在枝幹上,這是京城時下最流行的将昆蟲置于盆景處的裝飾方法:“聖上本來也想壓着的,我只勸了一句話,那是民間的一句俗語‘生兒不如兒而親。’皇上聽了,就讓殊曲迎斷這個案子。”
宋長遠卻搖搖頭:“他連你的位置都敢搶,親爹怎麽就不敢認了?”
“若是這世界上還有什麽能讓他崩潰的話,就只有他父親了。”
宋其琛安排的原告樁樁件件都是證據确鑿,辯無可辨,坐在堂上的殊曲迎不眠不休的直接聯審了三日,他的身子還沒好,倒先活脫脫的将自己熬脫了像。
“殊大強他喪心病狂,我的女兒她才十五歲,還不曾許配人家,就被那個畜生給糟蹋了啊。”
“畜生不如的東西,他為了奪我祖宅,官商勾結将我壓入牢中,告訴我娘不交地契不放人,我出來那日娘吊死在祖宅的大梁之上……”
“他不得好死啊!下十八層地獄……”
“夠了!”驚堂木一拍,只見那堂上的太子猛地起來雙眼赤紅:“人已經死了,你們給我放尊重些。”
“你們還要怎樣?”
“太子殿下。”一旁的師爺說道:“我朝律法也不是沒有被告身死的先例,按律來說……”
“如何。”
師爺朝着太子殿下雙膝跪地不敢看他:“鞭屍三日。”
“啪。”太子手中的驚堂木狠狠地砸在師爺的額頭,血順着他的額頭流過眼眸豎着跌落在地上的青石磚上。
“哈哈哈……”忽然堂上傳來一陣笑聲,太子舉止癫狂,半個身子都伏在案上,在擡起頭來的時候,他已是淚流滿面,卻不知是笑出來的還是如何。
他笑着用鵝黃色的衣角去擦了自己臉上的淚水:“我爹他屍骨都不見了,你們上哪去鞭屍去?”
這倒是實話,他們當日趕着去逃命,哪裏來得及給殊老爺收屍,整個蔭城高興的放鞭炮還來不及呢,有哪裏有那份善心給他收屍。
他這話剛說完,身旁一個侍衛行禮:“啓禀太子,殊老爺的屍體,我們已經尋回。”
太子不說話了,只是惡狠狠地盯着那侍衛看。
心裏卻有點哆嗦的戳系統【我不會真的要看屍體吧,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原書上寫的是宋其琛找到了證據,直接在朝堂上将他拆穿,如今已經成了大堂裏頭了,套路也不同,這有點讓他接不下去。
【随機應變】
他這一走神,堂上已擡上一具屍體,焦黑色的屍體躺在白色的擔架上,因為是燒死的,并沒有多少的腐臭味。
“你們從何處尋回的。”
這又扯到了皇後刺殺案中,那侍衛一抱拳:“回禀太子,張顯被厲王殺死之後,屬下将他的侍從一一審過,其中就有人透露了他們是如何滅蔭城殊家一門,又将殊老爺抛屍荒野,屬下想着讓殊老爺入土為安這才尋來。”
堂上的太子沒了聲音,只怕是想着如何讓他這養父躲開這鞭屍三日之苦,留個全屍。
“殊老爺的屍體被發現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宋其琛的耳中,和日夜陪伴他的聲音相比少了溫柔,冷漠的仿佛是一個陌生人。
宋其琛虛指向屍體的胸口處:“他的胸膛有被刨開的痕跡,他的頭顱和身體并不是在一處尋到的。當時我們還好奇和人對殊老爺有如此深仇大恨。”
“根據張顯侍從的口供,殊老爺當初為了讓有一絲生機,自己做了一枚類似的玉佩,當着那群殺手的面,打碎吞入喉中。”
“殺手後聽了張顯的命令,用劍割開了他的頭,刺穿了他的胃,剝開了他的喉管,伸手去掏那玉佩的碎片,終于湊出了一枚完整的玉佩去複命。”
他邊說着,手虛空指着,人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殊老爺的喉嚨,胸膛……
“嘔……”
平靜的說完這句話,他感慨道:“殊老爺對您當真是舔犢情深。”
臺上的宋其琛已楞在椅子上,他回想起那日,殊老爺的手摸着他的臉,讓他好好的保管好那玉佩,說是要傳宗接代的。
“你明年就成親,後年就給我生孩子。”
“咱家祖墳我已經看好了,銀子也給好了,就在東邊那塊地。”
…………
“孩子,這是個好東西啊,你日後就是在如何窮,也不能當了它啊,這日後就是咱們的傳家寶了。”
“你爹我,為了它和你命都可以不要。”
他爹求了一輩子的體面,還指望自己給他開宗立祠,他以鬼魂之身都要庇護子孫的。
怎麽就這麽沒了?
怎麽連死都這麽不體面?
宋其琛獨有的嗓音悠悠蕩蕩的傳來:“卻不知死了還要在太子您的斷案如神之下被鞭屍三日。”
“住口!住口!住口!”殊曲迎猛地站起來,怒指向臺下的宋其琛,顫抖的話從牙縫中擠出:“都是你!若不是你我爹他根本就不會死!”
宋其琛立在堂下,和臺上那神色癫狂的太子相比,未免太過鎮定自如,他朝着太子的方向遙遙一拜:“草民忘記了,草民也有一冤。”
他擡頭,目光如刺一樣的射入殊曲迎的雙眼:“草民被人追殺,設計被殊老爺奪走隐龍玉佩,希望能将借此脫困,誰知他竟利誘草民給太子替考,事發之後殺人滅口的冤情……”
“不是我父親貪心。”太子走到宋其琛面前,雙眼通紅,渾身爆發出最後的氣勢,恨不得生啖其肉:“是你設計我父親拿到你的玉佩!”
“是你害了我全家!!!”他的手掐上了宋其琛的脖子,宋其琛站在原地,任由他如何掐住自己的脖子,雙腳也不曾後退半步,他低頭看向宋其琛,仿佛在看一只命不久矣的蝼蟻。
他的聲音很小:“哦?太子是說你知道那玉佩原先在我身上喽?”
四周一片寂靜,連根針落在地上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殊曲迎楞在當場,似乎還在反應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頃刻間他直接抽出了一旁侍衛的佩劍,寒光橫在宋其琛的脖頸之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卻像是一只窮與陌路的獸物,他撕扯着嗓子說道:
BaN “是我拿了你的玉佩,你用玉佩陷害我父親,害我全家,那玉佩本該是我的,是你欠我的!”
他說着高高舉起劍,正欲刺下,不知從何處伸出一柄刀出來,“啪”的一聲,劍斷成兩半。
“夠了!”随着那劍落地的聲音,後堂走出來一個人。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跪拜。
太子沒跪,他看着地上那半截劍尖。
它怎麽就斷了呢,就差一點他就可以假裝劍脫手,作出自刎的假象,回家吃盒飯領錢錢去了!
作者有話說:
殊老爺的伏筆到此結束。
……寫完我都想虐宋其琛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