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二師兄,将大師兄與那纨绔單獨留下,當真不會出現問題嗎?”
四人離開後,宣夜背着昏睡不醒的天陰,心有餘悸地回頭看向內室。
江闊亦是一臉擔憂和不滿:“樓西北那狗賊若是對大師兄心懷不軌如何是好?如今大師兄行為受控,萬一遭他占了便宜怎麽辦?”
仙兒神色狠厲:“若他膽敢對大師兄不敬,我定要活活扒了他的皮!”
“大師兄不會拿自己的安危冒險,若他心有顧慮便不會讓我們離開。”話雖如此,梁淺臉色亦有幾分遲疑。
沈初霁一貫冷靜自持,若非信任樓西北斷然不會獨自留在房中,他們心中都清楚這一點。
仙兒神情恹恹,嘟囔道:“大師兄便如此信任他?”
“事已至此,先找到秦少寧再說吧。”
與此同時,內室中。
樓西北沒來得及開口,幾位下人打扮的活死人推門而入。
“請新郎為新娘掀蓋頭。”小厮雙手托着玉質喜秤,躬身站在一旁。
樓西北沉默站在原地,明亮燭光映着他俊美側顏,長睫微微垂下在臉頰投下陰影,金色瞳孔顯得有些暗沉,似乎若有所思。
若非小厮和婢女瞳孔詭異嘴角挂着涎水,當真有一種良辰吉日的氛圍。
“樓少俠不必多慮,将計就計而已。”沈初霁平淡的聲音傳來。
樓西北挑起眉頭,從小厮手中接過喜秤,手執一端,用另一端輕輕挑起蓋頭,或許受到氛圍影響,動作竟顯得有些莊重。
随着紅蓋頭被掀開,沈初霁白淨的臉出現在視線中。他臉上不施粉黛,薄唇微抿,眉眼平靜冷淡,額間青碧色寶石微微泛着龍紋,即便穿着赤紅喜服也盡是一身的不染塵埃。
終于能夠看清眼前畫面,沈初霁不着痕跡松了口氣,擡眼看向正前方。樓西北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喜秤挑着紅蓋頭,眸光銜着輕微笑意,玄色衣袍與周遭紅綢喜燭倒是有幾分相得益彰。
将紅蓋頭和喜秤交于旁人,一位婢女立刻端着兩杯金樽美酒上前,俯首道:“請兩位共飲合卺酒。”
樓西北垂首打量沈初霁,穿着這身喜袍即使臉上不加任何修飾也相配極了,仿佛真的是這場大婚的“新娘子”,這邪祟倒是有眼光,挑了個最好看的男人做她的新郎官兒,只可惜要被他樓西北捷足先登了。
他在塌邊坐下,端起合卺酒将其中一杯交給沈初霁,期間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臉上,好似想從他風平浪靜的表情中看出什麽端倪。只可惜,沈初霁從始至終都顯得相當冷靜,看向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尊石像,樓西北懷疑就算今夜自己沒有打斷大婚鸠占鵲巢,沈初霁面對嘴角挂着涎水的新娘子也會是這副表情。
想到這裏,樓西北莫名覺得不爽。
兩人推杯換盞,親密繞過彼此的臂彎将酒杯抵在唇邊,距離實在不算遠呼吸輕微地變化都能很好察覺。
不得不承認,沈初霁這張臉極易蠱惑人心,他若是變成邪祟壓根無需言語引誘,只需站在哪裏什麽都不做就有無數癡男怨女甘願被他控制,即使因此丢掉性命也甘之如饴。
樓西北嘆息道:“若沈兄是個女子,就此以假亂真也未嘗不可,可惜……”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沈初霁卻也明白他的意思。
可惜什麽?
可惜他不是女子。
沈初霁擡眸,目光終于與樓西北交彙,只是一眨不眨看着他,呼吸略沉。
樓西北彎起眸子,眼中飽含笑意:“哇,終于有反應啦。”
沈初霁道:“我若是女子,未必願意與樓少俠喜結連理。”
樓西北不甚在意:“你有的選嗎?”
說完,他另一手扶着沈初霁的手臂往上擡,半強迫地讓他喝了這杯合卺酒。
“恭祝兩位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下人相繼離開房間,臨走前吹滅了房中蠟燭,只餘下牆角唯一一盞。
幽幽燭光映照在沈初霁側臉,将他冷硬的表情顯得柔和許多,光線朦胧模糊照進他眼底仿佛氤氲着說不清的情意,可若是拂開他身上那層霧衣,就會發現眼裏除了亘古不變的平靜外再無其他東西。
樓西北雙手枕在腦後,懶散靠在床頭,問道:“能動嗎?”
沈初霁蹙眉道:“不能。”
先前他被控制接觸到喜服就能恢複,按理說他現在拜了堂、掀了紅蓋頭、喝了合卺酒應該能暫時拿回身體控制權,怎麽還會無法動彈?
樓西北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哇!活的大美人!”
沈初霁眯起眸子,神情顯而易見地不悅。
然而盡管他再不悅,也沒辦法反抗樓西北,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樓西北當真欠揍得很,完全無視沈初霁警告的眼神,那根手指沿着他的臉頰輕佻地往下滑落,摩挲過下巴經過脖頸最終來到衣襟處,輕輕挑開他的領口,揶揄道:“畢竟是洞房花燭夜,不會要行房之後才能恢複罷?”
沈初霁黝黑瞳孔盯着他,不發一言。
樓西北聳肩道:“可惜,我對男人不感興趣,恐怕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即使從最初就知道樓西北不會趁機對自己做什麽,但是這厮的性格實在難以捉摸,聞言後沈初霁不着痕跡松了口氣。
“你是如何擺脫控制?”沈初霁問道。
“一般會有契機。”
“什麽?”
“打破禁锢,或者順應指示。”
見沈初霁面露疑惑,樓西北解釋道:“譬如我被控制時正在青樓狎妓,我用鞭子捅穿妓子身體,打破禁锢就不會再被控制;再譬如你接觸喜服暫時恢複則是順應指示,畢竟那東西只讓你沐浴更衣。或許适才除了沐浴更衣她沒有為你安排其他指示。”
沈初霁沉吟片刻:“我與你成婚打破了禁锢,活死人行為因此改變,我們拜堂、喝合卺,也算順應指示,可是依舊沒能恢複。”
樓西北臉上趣味十足:“打破禁锢在你身上似乎不管用,至于順應指示……如今都沒恢複,說明除此之外她還有其他指示,而我們并未完成。”
其實順應指示不難理解,就像話本中總會着重描寫一些情節,一旦度過這個情節就會立刻跳轉到下一個情節,中間則會全部省略。而他們目前的狀況就是根據這些着重描寫的情節行事,時間跳躍卻沒那麽快,所以結束這個情節後到下個情節開始前沒被跳躍的時間就可以自由支配。
然而現在沈初霁不能自由支配身體、時間也沒有跳躍,只能代表這個情節的內容他們還沒有全部經歷完。
兩人對視一眼,氣氛莫名尴尬。
半晌,樓西北幹咳一聲:“倘若我們存在話本中,想來大婚之日、洞房花燭無論如何不會被一筆帶過,不如……”
“不行。”沈初霁幹淨利落回絕。
樓西北挑眉:“似乎,目前的狀況由不得你說不行?”
沈初霁淡淡擡眼:“你不喜歡男人。”
“那倒是。”樓西北煞有其事,“不若我為你尋一位女子過來?”
沈初霁靜靜看着他,沒有表态。
“不行。”樓西北自顧自道,“好歹你我夫妻一場,大婚之夜找別人與你行房我的面子往哪兒擱。”
房中沉默片刻,樓西北打量着沈初霁的衣着,遲疑道:“沈初霁,你看過話本嗎?”
沈初霁道:“不曾。”
“市井盛行的話本中,通常不允許出現過分露骨的橋段,或許我應該幫你褪下外衣、拉上床幔試試。”
沈初霁默不作聲,倘若一直僵持下去不知何時才能離開,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況且只是褪下外衣沒什麽大不了。如此,便算是默認了。
樓西北坐直身體,手指解開他的腰帶,室內太過安靜幾乎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前不久喝了合卺酒,聞到空中漂浮着淡淡酒香,似乎距離過于接近,解開沈初霁外衣的一瞬間,一道輕盈體香裹挾着淡酒飄入鼻腔,令他微微愣神。
沈初霁只餘一件裏衣,領口敞開,露出玉笛般的鎖骨,再往上是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脖頸,繼續往上是紅潤的薄唇,此時由于緊張兩片薄唇微啓,略帶顫抖的氣息灑在樓西北臉頰。
那一刻,他好像受到蠱惑,情不自禁看着他的唇瓣,眸色深沉,莫名生出一絲想要嘗嘗的念頭。
樓西北這樣想着,便也這樣做了。
他溫厚的手掌握住沈初霁的腰,眼中幾乎只有那兩片薄唇,距離越來越近,近到他感覺到沈初霁剎那間無比紊亂的呼吸。
“樓西北!”
沈初霁薄唇開合,聲音愠怒。
樓西北身形一頓,動作如夢初醒般停止,身體往後退了幾分,看着近在咫尺沈初霁的臉。
因為惱怒顯得有些兇,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依舊能夠明顯看到他變紅的耳根。
樓西北怔怔看着他,心想,這人真好看。
生氣也這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