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裏話
第44章 心裏話
林北生又沒和他說再見,悄悄地走了。
周青先愣在原地,方才咽下的藥物有些嗜睡的副作用,他捏了捏眉心強撐精神,緩步靠近角落的房間。
這天天氣不錯,午後的陽光是燦爛的明黃色,粉塵顆粒在陽光中懸浮。
這扇門巍峨地立着,色調沉悶嚴肅,永遠處在陽光照射不到的位置,安靜地發酵。
周青先盯着門上的花紋看了許久,到眼前已經出現虛浮的圖案時,這才輕微動了動,提起勇氣按下金屬把手。
咔噠,門還是鎖着。
周青先眸中一暗,神色晦暗不明,望着小巧漆黑的鎖孔,眼神波動數次,最終裝作無事發生,松開手上樓回到卧室。
林北生下午從周青先那兒走掉之後,先回家去補了個覺。
這兩天不只是周青先不好受,林北生也沒怎麽休息好,基本就是在醫院和家裏連軸轉,很多事情自己都處理不過來。
周青先那邊根本沒法聊,哪怕林北生這邊堆積的疑惑都要漫成山了,也沒辦法和拖着那樣身體的病患撕破顏面,一切又只好往後拖,等着周青先稍微好點再說。
再睡醒時臨近五點,周末沒上學的林忍冬在開電視,聲音開得很響。
林北生走到客廳時,看見鄭琪在落地窗前的桌上搗鼓着什麽,他走過去瞧:“媽?你幹啥呢?”
“哎喲,你吓我一跳。”鄭琪笑着數落他,“我在玩鈎針呢,還挺有意思的。”
林北生哭笑不得:“你玩這個幹什麽。”
“耿旭這兩天不是在擺攤創業嗎,讓他媽媽勾一點拿去賣,我閑着沒事幹,也搞一點來玩。”鄭琪把手裏的東西給他看,“你媽還挺有天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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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裏正在做一個圓圈狀的東西,确實挺精致,針腳細密整潔,配色也很可愛。
“挺好看的,你這做的是什麽呢。”林北生把東西還給她。
“給環環的小黃做的小領子。”鄭琪非常驕傲地把鈎針作品拿起來欣賞,“正好天冷了,等我熟練了,就給小黃做衣服。”
她說着望了林北生一眼,明顯是還藏着話,但也沒說,就自個樂呵:“先把手藝練起來。”
林北生猜測她可能是想說“等你以後有小孩了就也給小孩做”,但估計是也知道林北生不喜歡她說這些內容,便就悄悄地吞回肚子裏。
“得,你練着打發時間也行,不想做就休息,別累着。”林北生一邊說一邊套衣服,“我去趟戚環那兒。”
“晚飯是不是不回來吃了?”鄭琪問完,忽然又想起來說,“诶,昨天林忍冬都是環環幫忙送的,這兩天好像也沒怎麽見你在家。”
鄭琪放下手中的活,轉過來問他:“你上哪兒去了呀?”
林北生心口一跳,面色坦然,依然保持着沉穩的語氣回答:“朋友住院了,我去幫忙照顧一下。”
“啊?怎麽會這樣?”好在鄭琪不會細去問具體是哪個朋友,她對住院一事總是有抵觸情緒,聽到誰生了病都要憂慮打聽,“怎麽個事呢?你看需不需要帶飯或者炖點湯的,醫院附近夥食都不太好吧,外賣也不太幹淨,早和我說我也能幫個忙嘛……哎呀,住院可不是小事情了……”
鄭琪是愛操心的,林北生笑着含糊過去:“今天都出院了,就身體不太好。”
他說完趕緊往門口走,以免鄭琪多問出點事端來:“不是什麽大問題,您別操心。”
鄭琪嘀嘀咕咕地在客廳說了一些類似“多關心關心”內容,林北生打着哈哈應下。
戚環這個時間段都在為晚上營業做準備,看到林北生來也是開口就問了周青先的事:“怎麽樣了?人醒過來沒?”
林北生和她沒多少忌諱,直接道:“早上辦了出院手續,下午讓他吃了藥先休息了。”
“他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戚環一邊穿肉一邊問。
“醫生說是太過操勞引起的昏迷,加上本身身體素質不是很好,一檢查基本全身都是病。”林北生很自覺地換上一幅手套幫忙。
戚女士的店在大半個月前開張,宣傳做得十分到位,捧場的朋友不少,趕着開業優惠來的新顧客也很多,生意比以前好上不少。
林北生這段時間一直在她這兒幫忙,因上次的昏酒事件被開除的耿旭也一邊在這兒撿點活幹,一邊想着自己創業去。
“那是得好好調養調養。”戚環說,“怎麽大老板了還這麽拼命,回頭給他炖點雞湯喝喝。”
她說完又覺得不對勁,觑了林北生一眼,換個說法:“回頭讓他自己炖點雞湯,你逼着他喝喝。”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起來反倒是更怪了,林北生聽了沒忍住笑:“說啥呢。”
“沒什麽,說着玩兒呢。”戚環笑笑,頓了頓又問,“他媽媽那邊怎麽樣了?”
兩個月過去了,這事兒從沸沸揚揚到鮮少人提起,但畢竟事發在戚環店門口,她還作為半個知情人士,自然更關心些。
“說是還在昏迷。”林北生不想聊這些事情了,把話題扯開,“旭子呢?”
“今天不是周末,在城西那游樂場吹氣球賣呢。”戚環說着就好笑,“他不是畫了個小醜的妝,一去吓壞好多小孩兒,咧個大嘴哄一個哭一堆,給人家長趕緊罵跑了。”
林北生想起來自己下午睡前匆忙掃見的照片,耿旭追求回頭率給眼睛畫倆黑窟窿,嘴上口紅塗得像剛吃完小孩兒,那妝造放在21世紀多少有點超前,林北生望了都覺得瘆得慌,別說小朋友了。
林北生想着耿旭手忙腳亂哄人的樣子便樂,和戚環又聊了會天,客人逐漸多起來,沒空聊閑話了便專心幹活。
這正忙着呢,卻忽地聽見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哥?”
林北生眼皮一跳,只見宋致意掀開門簾,臉上有一絲尴尬,詫異又複雜地望着他。
有一段時間沒見,他比之前還更意氣風發了些,頭發染成了粉色,襯得皮膚很白,人也很有活力。
“真的是你呀。”他走到吧臺旁邊,視線很露骨地将林北生上下掃過,“好久沒見了。”
林北生确實也有老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微笑着正常寒暄:“是好久沒見,最近忙什麽呢。”
“忙學業呢。”宋致意見他這副态度之後,自己也慢慢放松,方才臉上那抹尴尬一閃而過,他又很自洽地靠在林北生手邊。
“之前看環環姐要關店了,加上我課業比較忙,就幹脆和她辭了駐唱的工作,本來說找時間請你們一起吃頓飯的,也沒找到個合适的時間。”他語氣倒是抱歉,眼睛裏卻總透着一絲狡黠的亮光,“我們今天課程實習來了這邊,正好找個地方消遣呢,真的太巧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回頭去招呼他的同學:“大家都進來吧,随便坐随便坐,讓林哥給咱們調點好酒。”
門口便烏泱泱地闖進來二十來個大學生,宋致意招呼着讓大家坐,俨然把自己當成主人了,一副對這片兒很熟悉的樣子。
“都坐,都坐,桌子可以拼的,大家挨緊點兒。”小宋樂呵呵地指揮,“他們家小燒烤可好吃了。”
他有同學還上趕着打趣:“宋哥對這片兒挺熟啊。”
“對啊,追了老板一年多呢。”他故意說得很大聲,往後掃了一眼林北生,又圓滑地開脫,“開玩笑的,我以前在這裏打工,和老板比較熟而已。”
林北生似笑非笑地在他身後糾正:“我可不是老板,這是你環姐的店。”
宋致意一愣,回頭又沖他笑得谄媚:“是這樣的,我這也是不小心喊順嘴了。”
他把同學都安排妥當,自己卻坐在了吧臺前,和林北生寒暄:“我都還不知道環環姐的店開在這兒了。”
“我宣傳都發在朋友圈呢。”戚環早就聽到這陣熱鬧了,從後廚端着小燒烤出來,“前一陣兒你說你太忙,我也就沒好意思打攪。”
她把那盤堆成小山的烤串遞給宋致意:“這小燒烤你端去先給同學們吃着吧,桌上掃碼也可以點點兒別的。”
宋致意話也插不上,朋友們又在後面喊,便咬咬唇先端着盤子走了。
林北生靠在一旁笑,手上調酒的動作沒停:“還和小宋置氣呢?”
“氣什麽啊,他那事早都過去了。”戚環無所謂地說,“就覺得這人挺沒意思的,不大适合做朋友。”
“聽剛才那小嘴兒會說的,可我上個周才和他發消息讓他閑下來上我這兒來,我請他喝酒。”她說着就又氣又好笑的,“結果消息發過去才發現他把我删了。”
林北生感到奇怪:“他删你幹啥?”
“我怎麽清楚。”戚環無奈道,“我尋思我也沒得罪他,他上我這兒駐唱這段時間也沒虧待他,該請的請該發工資的發,也不知道是哪裏不如他意了。”
她聳聳肩:“反正我覺得我是仁慈義盡了,他要怎樣就随他吧。”
戚環一向是記好不記壞的,當時看着那個紅色感嘆號也就愣了三秒,然後便沒太把這件挂心上。
畢竟她問心無愧,再怎麽揣摩別人無端的惡意也費力不讨好,也懶得掰扯自己和小宋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店裏的事還有那麽多要忙,直到今天小宋再出現在這裏才想起來和林北生提一嘴。
林北生也覺得挺難評的,皺皺眉頭想了一陣,倒也沒太往心裏面去。
小宋和他朋友們酒點的不少,大家借着酒瘋玩游戲,林北生去開了戶外的氛圍燈,又去打開了投影準備放個電影。
剛挑着呢,聽到一陣窸窣聲響,一回頭,只見拎着酒瓶的小宋一臉錯愕站在身後。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哥。”小宋被發現後,便扯扯嘴角,很是為難地沖他笑,“哥,我主要是想和你好好道個歉。”
戶外涼風習習,若幹個大學生都還在室內活動,好幾個鬧着和戚環玩,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暖黃色的氛圍燈一開,無端生出來一些暧昧氣氛。
林北生大步往旁側開,沒分給小宋一個視線,點了點亮堂的酒館:“有什麽進去說。”
結果剛一邁步,自己的衣角便被扯住了。
小宋眼淚懸在眼角,要掉不掉的,雙眼被夜風灌得通紅,看起來可憐極了。
“就在這兒不行嗎?”他仰視着林北生,幾乎是在渴求,“我有一些心裏話想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