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這是在求你
第62章 這是在求你
周青先心急如麻,面上保持着冷靜,但攥着方向盤的手捏緊了。
他喉結滾了滾,也勉強做出端正的笑容,鎮定回複:“我怕你多想。”
林北生撐着腦袋望他,眼神輕飄飄的落在他鼻尖的痣上,話說出口時又和平常的感覺一致:“我能想什麽?”
他看着周青先,似乎又覺得有一些好笑,再次出聲:“你別緊張。”
周青先幹巴巴地回複了一句沒緊張,林北生貌似也沒有徹底相信他,只重新将視線投向窗外,不再細究這件事情。
這便讓對話有點難進行,周青先再解釋顯得有些欲蓋彌彰,又擔心不解釋清楚後患無窮。
對着猩紅的汽車尾燈思索許久後,周青先決定另尋他法,默默換了目的地。
本來他今晚的打算是帶林北生去景區門口的商業廣場,那邊跨年夜和元旦都有活動,但是想着林北生到那時候多半不會和自己一起去,于是想着提前和他一起來看看。
這一年的元旦和春節挨得很近,過節的氣味兒很濃,開車還有很遠的地方便聽着鞭炮鑼鼓響,大晚上了還點着燈舞獅排練呢。
“真熱鬧。”林北生遠遠的聽着動靜,測過頭來說,“戚環說這幾天每天都這樣,敲鑼打鼓地在練,又吵又喜慶的。”
周青先放慢車速問他:“要下去看看嗎?”
林北生奇怪:“你要帶我轉的地方不是這一塊兒嗎?”
周青先便笑:“如果你想,那咱們就去這一塊。”
“別和我兜圈子了。”林北生聽不得他這些彎彎繞繞的話術,好笑道,“你想去哪兒,直接去呗。”
于是周青先便開着車很慢的經過了這個地方,明亮的燈、喧鬧的人群、金黃的街道,很短暫的在後視鏡裏留下一瞬間,周青先毫不留戀的駛過,就像知道自己與這些鬧熱是無緣的。
他帶着林北生往山上開,并沒有走出多久,但是氣溫降得很明顯。
方才的吵鬧景象好似海市蜃樓,林北生不知道周青先帶他去的是那一片沙洲,空無一人、死氣沉沉、偶爾才能聽見遠處擂鼓的沉悶動靜。
似乎是到了一個看臺一樣的地方,周青先才停了車,不過周圍很黑,看不清腳下是泥土還是河水。
林北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去處,就聽周青先說了一聲稍等,然後不知是觸發了什麽開關,燈一片一片地亮了起來。
霎時間,他的視野被漫山遍野妖冶的紅覆蓋。
平視望去連綿不斷的全是山茶花,花挨着花、葉疊着葉,在無人關注的角落,安靜又猛烈地盛開。
林北生對着這盛大景象怔愣了數十秒,好一會才發出聲音:“山茶這麽早就開花了嗎?真漂亮。”
“嗯,因為我們景區主打的是萬裏山茶,但是估計還有一個月才能到山茶的正常花期。”周青先走過來介紹,“這一片是為了吸引住元旦那波游客,特地用燈光調控花期後的結果。”
雖是這麽說,但這一片位于景區的最邊角,也沒有什麽吸睛的建築,唯獨一堵白牆,一張長椅,顯然不是供游客參觀的地方,也不知道這麽大張旗鼓有什麽目的。
林北生敏銳地感覺到一絲違和感,但具體說不出來是什麽不對勁。
還在理清頭緒之前,周青先已經在那唯一的長凳坐下,并拍了拍身側示意林北生也過來,兩人便并肩對着漫無邊際的花海。
遠處的聲響時不時的響起來,咚、咚,偶爾摻雜着中氣十足的呼喊,與這邊的寂寥格格不入。
“你為什麽喜歡山茶花?”對着寂寞的山,林北生忽然問道。
周青先沒有看他,視線投在最遠的地方,莫名其妙的答:“沒有為什麽的。”
林北生便偏過頭來,指了指後頸問周青先:“這和你身上的紋身是同一種山茶嗎?”
“有一些是吧,也有別的品種。”周青先坦言少有的耐心解釋,“品種之間有差異,即使調整了花期也不能保證一年四季各時期都有花開,所以多種了一些種類協調。”
林北生頓了頓,沒有問他為什麽,眺望着遠處,指着一塊明顯很突兀的地方問:“那是什麽?”
那一片沒有任何的花束,好像是被毒物浸染的土地,沒有生出一點草,單單壘了幾塊厚石塊,看着非常不吉利。
周青先眸中閃爍,眼睫如同蝴蝶翅膀一般極慢地張合,在沙沙作響的風聲中,平靜地開口:“那是……”
砰!
爆炸般的聲音響起來,在遠遠的那頭,随即如流星一般金色的火光下墜,此起彼伏的聲響海浪一眼襲來。
霎時間,火樹銀花,盲目金黃。
周青先未說完的半句話被隐藏在爆炸聲中,他仰頭看去,燦黃的絲線在眼中很快的流過一瞬,水珠一般劃走之後,又只剩下漆黑無趣的顏色。
林北生也被這般景色吸引,從花海苦寂的氛圍中脫身,擡頭定定地看着空中炸開的火花。
周青先望着他,眼中神色變換,忽地開口說道:“元旦那邊也有會打鐵花,這是在練習吧。”
他像平常一樣很禮貌地笑,平靜說道:“應該帶你去那邊的,打鐵花很漂亮,相比起來這邊應該挺普通的。”
林北生下意識地皺眉,望着他問:“你說什麽?”
周青先:“我說稍微比較一下的話,應該還是那邊會更好看一點。”
“我不是說這個。”林北生指着山茶花海中央空缺的那一塊,“你剛才,你說那是你的什麽?”
應該是剛才那邊打鐵花的動靜太大了,所以林北生沒有聽見他說話;應該也是現在聲音也很吵,所以林北生才會扯着嗓子,看起來多麽着急的向他問話。
周青先唇心動了動,忽然不知道怎麽和他開口了,解釋起來很麻煩、要讓他接受很麻煩、聽他批評也很麻煩。
應該換一個更好的時機的,再說今天帶林北生來這裏也不是為了向他說明這件事的,今天想把之前沒解釋好的話說清楚。
——抱着這樣的想法,周青先選擇了隐瞞。
“沒什麽。”他說,“普通的石頭而已。”
他在星星點點的亮光中彎起唇,眼裏升起的光火苗般閃爍,冰涼的手指從林北生的衣袖中伸進去,沒頭沒尾地問他:“要試試嗎?”
林北生還在不愉快地想如何從這只狐貍嘴裏套話呢,聞言十分納悶:“試什麽?”
周青先便笑得十分喜人,輕言細語地告訴他:“試我好沒好。”
林北生:……
這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莫名其妙的用性轉移注意力,不顧場合不顧地點,拙劣的戲碼和虛假的演技,就是他小周總粗制濫造掩蓋事實的方式。
林北生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牙縫裏擠着字兒問他:“你是說你現在考慮,和我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情?”
“你不想試試嗎?”周青先好似感受不到他的懊惱,手指在林北生的手腕處一勾一晃,壞心眼地說,“這裏沒有人哦。”
林北生繃着表情低頭看他,周青先狐貍一樣的眼角向下勾着,明明揣着壞心思,視線又特別柔順,特別溫和。
林北生便忽地嗤笑一聲,上手去捏他的臉,語氣難得顯得很不講理:“你不怎麽不像以前那樣說了。”
他眯了眯眼,露出犬牙,挑釁地對着周青先:“特別拽特別不講道理地和我說,這是命令什麽的。”
周青先的臉被他的指腹蹭紅,他被林北生這番對待也不見得惱,反倒是很輕的笑了,溫潤的氣息落在林北生掌心,又用濕潤的舌尖覆蓋。
周青先咬着林北生的指頭,擡着眼睛看他,眼尾像一塊化不開的墨,含糊表明:“這是在求你。”
于是林北生如了小周總所願,将他拎起來抵在了白牆上。
在大半個月前沒能在順利在戚環小酒館外面那堵牆上做得事情,現在既視感極強的地方得以重現。
好在這一次的反應能讓雙方都深感滿意。
林北生抵着他,手中做得粗糙,一點也不溫柔,惡言惡語地威脅:“老實交代,剛才到底是想說什麽。”
周青先被他兩下折騰想掉眼淚,自己明明這麽長時間沒弄過了,根本就經不住林北生這樣的動作,霎時間呼吸便變得軟弱綿長,帶着求饒的意味。
他調整氣息,手停在林北生背上,極力扯出笑容:“剛才想講什麽記不得了。”
“但是車上想給你講的話還記得。”他說。
“我想說我沒和以前誰見過面了。”他掀起眼皮,眼裏映着星星點點瑣碎的光,自己也慢慢吞吞瑣碎地講。
“我也從來沒有帶過誰來這兒。”他望着林北生,也不在乎在打鐵花的聲響中能否将氣音傳達出去,就是固執地講完,“你是第一個。”
他告訴林北生:“獨一一個。”
林北生覺得這人怪得很,既喜歡用性來掩蓋事實,又喜歡在過程中袒露真心,叫人不知道拿他怎麽辦、用什麽手段對付他才好。
林北生無奈嘆氣,手中動作一松,随後在周青先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蹲了下來。
周青先始料未及,動作在一瞬間呆滞,無助地捧住林北生的腦袋,一雙睜大的桃花眼裏只剩迷茫。
他整個人陷入一種蒼白的恐慌,身體在抖,聲音也在抖:“你、你……”
林北生便得逞的笑了,他恍然大悟,終于在這場對峙中找到了應付周青先的唯一方法。
于是林北生便得此機會,在對方難以招架的時候卑劣地問話,兇巴巴地質問:“你在這時候提這些幹什麽。”
周青先連他在說什麽都不怎麽聽得清,耳旁響着遠遠傳來敲打的咚咚動靜,伴随着樹葉交替摩挲的聲響,和滴落的水聲,更似一場夢裏出現的耳鳴。
今天很冷,林北生的掌心很涼,可他的唇很燙,牙齒小心避開的地方,被厚實的舌一一抿過。
周青先的背脊一陣發麻,細密的汗珠像針一樣刺在後背,恍惚間聽到林北生在命令他:“說話。”
“有什麽目的。”這個男人一點也不溫柔地問他,“老實交代到底在想什麽。”
周青先張着唇,卻沒說出連貫的句式。
遠處在綻放着難得一見的絕妙景色,這兩人卻好似一點不關心,任其外一旁浪費,而做些随時都能做的事情。
“…什麽都沒想。”周青先想要哭,聲音也像在哭,他的掌心紮進林北生短而尖的頭發裏,磕磕巴巴地回答,“就是、想讓你知道,你不一樣的。”
他吸吸鼻子,手掌細密地碾過林北生的頭發,十分遲緩地想到:說不定答案早就已經不重要了,或許林北生心中早就知道了,林北生這麽壞,他這麽讨厭,他就是想聽周青先說,想懲罰周青先,想看他出醜。
“……我也不一樣的。”周青先低頭望去,撞到林北生深邃的視線,不知怎的有點委屈,“我從來沒有這麽這麽對過別人。”
林北生沒停,在換氣的間隙,答了一句嗯。
“這我知道的。”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周青先感覺他的态度好似溫和了一些,動作卻沒有因此而緩和,“畢竟你也沒有抱着別的老情人的舊外套睡覺。”
周青先無心去判斷,他在林北生這一句話裏恍神,想要弓住身體,卻控制不住地挺腰。
“林北生……”他勾緊手指,下意識的低喃。
滾燙的氣息、滾燙的名字、滾燙的呼吸随着滾燙的液體,離開周青先的身體。
然後降落,在漆黑的夜裏,在林北生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