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賀小棗也變了
賀小棗也變了
一家三口在主任家吃了晚飯,剛出門口,一陣狂風吹來,冷得人起雞皮疙瘩。
這天兒,竟然從夏天一秒入冬,說變天就變天。
主任推出自家的摩托車,送他們一家三口回家。小豆坐在最前面的油箱上,安青兒和楊五谷坐在主任身後。
“路上小心點,風大,注意看路。”梅奶奶和兒媳婦兒出來目送他們離開。
此時賀家,賀柴正苦口婆心地教育賀小棗,“你為什麽不和小豆妹妹玩了?我們以前都一起玩的。”
“媽媽讓我帶月兒妹妹玩,”賀小棗不服氣,“月兒妹妹不喜歡小豆妹妹。”
“她不是我們的媽媽,月兒也不是我們的妹妹。”賀柴不喜歡賀小棗這樣稱呼。
以前,賀柴賀小棗兄妹倆形影不離。不管是幹活,還是一起找小豆妹妹玩,都是一起的。
後來賀柴讀書,賀小棗退學後。賀小棗在家待着的時間長,和賀柴這個親哥哥生分了許多,反而和蓮花媽媽以及月兒妹妹關系更親近了。
“她偏心你還叫她媽媽,”賀柴不懂親妹妹怎麽叛變了,“你別叫她媽媽。”
“她就是我們媽媽,爸爸說的,”賀小棗不高興哥哥一直教訓自己,“反正又不是我自己不和小豆玩,是蓮花媽媽和月兒都不喜歡小豆,那我以後也不和小豆玩了。”
正說着,外面蓮花媽媽叫他們出去收被子,外面刮狂風,冷得人哆嗦。
賀小棗和賀柴去收被子,月兒在那玩,星兒在房間讀書。
“媽,被子放哪?”賀小棗大聲喊道。
“放床上疊好了再放進櫃子裏!”廚房裏的蓮花大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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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一問一答,其樂融融,倒像是親母女倆。
一旁默默收被子的賀柴沉默不語,以前有親妹妹和他統一戰線,漸漸的也不知從何時起了變化,如今,只有他一個人在賀家格格不入。
抱着比自己還要高的一堆被套枕套,賀柴聽到了漸漸逼近的摩托轟鳴聲,很像主任家的那個摩托車。
幾秒後,隐約聽到了小豆的聲音傳來。
又過了兩秒,摩托車呼嘯而過,果然是小豆他們!賀柴聽到了小豆正坐在摩托車上吵吵着什麽。
“不是我偷的!爸爸你騙人!你說謊!”小豆淚花兒往下淌,揉着眼,被安青兒從摩托車上抱了下來。
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楊五谷摸到了女兒小軍挎裏有個美容霜,金色的小圓蓋,小瓶身是深綠色的,一看就不是他們小公社能有的東西。
霎那間,楊五谷白了臉,想到小豆今天去虎子媳婦兒房間裏待了很久,便認定是女兒偷了人家的東西。
小豆不承認,說是莫婷阿姨給的。
主任一時摸不準這東西到底是孩子偷的還是自己兒媳婦給的,不知該怎麽勸架。
安青兒也覺得是自己孩子偷了人家的好東西,便奪過孩子小挎包裏的高級美容霜,打了她小手背幾下,又将那瓶東西遞還給了主任。
十分尴尬地接過這東西,心裏也覺得是小豆偷了東西的主任迫不及待開着摩托車溜了。
實在沒想到,當初老寒教得那般好的孩子,如今也會偷竊了,肯定是孩子爸媽把孩子養壞了。
越想越覺得心塞,回到家,主任把這瓶子遞給兒媳婦,心裏七上八下,打哈哈道:“這東西不知道怎麽掉在我摩托車上了。”
“.……………”莫婷愣神,拿過瓶子左看右看,“這不是我給小豆的嗎?”
“你給她的?”主任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真的是你給的?那麽小的孩子,你給她這玩意兒能幹啥?”
“下午在我房間的時候,我問小豆我和她媽媽誰漂亮,小豆說她媽媽漂亮,”莫婷笑,“我看小豆媽媽确實挺漂亮的,就是看着挺樸素沒打扮,就把我這霜給小豆了,反正我現在懷孕也很少用這些東西。”
“哎呀,你這孩子也真是,也不早說,這下可讓小豆受委屈了。”主任叉着腰直皺眉,佝偻着身子。
“怎麽回事?”在廚房洗碗的梅奶奶也走了出來。
“你兒媳婦送小豆一瓶美容霜玩,我們還以為是小豆偷的,剛才楊五谷把小豆好一頓訓,安青兒還打了孩子。”主任道。
“明天給他們解釋解釋,算了,算了,不是什麽大事。”
梅奶奶一邊說一邊疑惑地看着自己這兒媳婦,她記得兒媳婦還有兒子都不怎麽喜歡小豆的,兩口子經常在自己和老伴兒面前明着暗着講小豆壞話。怎麽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這兒媳婦竟然主動給小豆東西玩。
越想越覺得奇怪,梅奶奶也便問了。
婆婆這麽一問,莫婷頗有些不自在,“媽,你別一天天瞎說,我什麽時候不喜歡小豆了?那還不是你們偏心嗎,經常給小豆送這個送那個,搞得好像是自己親孫女兒似的。”
就因為這事,莫婷和老公虎子就很嫉妒恨,經常明裏暗裏說老兩口腦子糊塗。
只是今天和小豆近距離相處那麽久,莫婷一下子心軟了不少。
“小豆挺懂事的,又乖巧又不搗亂,還有點小調皮可愛,”莫婷越說越笑得開心,臉上笑開花,“我肚子裏要是個女兒,有小豆一半我就阿彌陀佛了。”
今天和小豆相處後,莫婷還是對公婆看不順眼,有點子意見。但是小豆那孩子,莫婷也确實是見了歡喜。
“難怪,之前我在縣城給小豆介紹的那戶領養的主人家,直到現在還念着小豆呢。”莫婷感慨,小豆當初要是給縣城裏那戶失獨女主人領養,絕對是最好不過了。
半夜,安青兒打開房間門,走到前院新搭建的小房子,敲響了楊五谷的門。
“怎麽了?”楊五谷還沒睡,自己女兒偷東西,還是偷的主任家兒媳婦的東西,楊五谷越想越覺得生氣和丢面子,氣得急得一直睡不着。
“小豆睡在堂屋裏,我抱不動她,一直和我犟着。”安青兒緊了緊身上披的衣服,天氣太冷了。
白天還熱得冒汗,這晚上一秒入冬。
楊五谷随着安青兒走到堂屋裏,只見小豆趴在幾條長凳上睡覺,睡得小臉蛋兒紅撲撲的。
安青兒給她身上蓋了厚毯子,小家夥哭了太久鼻子堵住了,睡夢中嘴撅着呼吸着,看着就覺得這孩子受委屈了。
“晚上不進房間,跑到她爺爺奶奶的牌位前告狀,說我們是壞人,”安青兒邊小聲給楊五谷解釋,邊嘗試去抱這孩子。
剛抱起,小豆立馬掙紮着大聲哭,明明還在睡夢中,卻仍舊哭得撕心裂肺。
安青兒只好把她放下,那孩子嚎了幾聲,很快又抽泣着睡了。
“你看,她今天晚上就一直這樣。”安青兒無奈看向楊五谷。
“你去睡吧,我看着她,反正我也睡不着。”楊五谷披着棉被坐在小豆旁邊。
看看老寒夫婦倆的牌位,又看看小豆,楊五谷越發覺得心裏不是滋味。難道小豆真是被自己和安青兒帶壞了?竟然學會偷東西了。
第二天一早,主任騎着摩托車又把那瓶高級美容霜送了過來。
“結案了,結案了,小豆受委屈了,”主任邊說邊踏進門檻,“我兒媳婦說了,這霜是她給小豆的。”
“給小豆這東西幹嘛?”安青兒還不信,以為主任是包庇孩子。
“啧,還能幹嘛?給你的,小豆說你在家畫眉毛抹嘴兒愛漂亮,我兒媳婦就把這瓶霜給了小豆,誰知道你們反應那麽大。”主任不欲和他們多說廢話。
在廚房沒見到人,又來到堂屋。
堂屋那兒,站在爺爺奶奶牌位前的寒小豆擡頭看了進來的主任爺爺和爸爸媽媽一眼,一聲不吭,又繼續低頭摳着玩着爺爺奶奶的牌位上的字。
主任喊了小豆幾聲那孩子也不答應。
“小豆!主任爺爺喊你幾聲了你沒聽見麽?怎麽不喊人?你也太沒禮貌了。”安青兒和楊五谷皺眉,馬上教育女兒喊人。
小豆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轉過身去背對着,趴在那裏繼續戳着爺爺奶奶的牌位玩。
“受委屈了,她這是受大委屈了,”主任本來有點惱火這孩子沒禮貌,可一看到那老寒夫婦倆的牌位,什麽氣也消了,轉而給小豆說起了好話,“小豆啊,昨天你爸爸媽媽錯怪了你,我呢,也錯怪了你,我們有錯,啊。”
“主任,主任,話不是這樣說,和您沒關系。”楊五谷和安青兒搖頭否認。人情世故,他們如今也懂了一點,怎麽也不能讓一個長輩這麽低姿态地和小孩子說話,也怕小孩子折壽。
三個大人寒暄着,一旁的小豆一直不說話,不給幾個大人面子
“老板,買盒火柴。”幾個本大隊的知青說說笑笑着過來。
小豆立馬小跑着進去幾個櫃臺間,熟練地找出放火柴盒的地方,火柴盒上有漂亮的畫,小豆平常就很喜歡在外面撿別人不要的火柴盒玩。
拿過火柴,爬上小凳子,小豆隔着櫃臺把火柴盒遞給對面的知青大哥哥姐姐們。
“欸?哭了?”幾個年輕人看着小豆紅紅的小鼻頭和哭腫的眼睛,笑道,“誰欺負你了?”
“這孩子脾氣大,就說了她幾句,生了一晚上的氣。”楊五谷也笑。
一個知青小姐姐隔着櫃臺把小豆抱了過來,拿兜裏的糖果逗她玩。
逗了很久,這孩子才破涕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在高高的大椅子背後,看着這群意氣風發的新來的一批知青哥哥姐姐們。
這時候,小孩子的氣也散了大半了,只是還有點不開心。
“還是第一次見這孩子生這麽大的氣。”主任搖搖頭。
等主任一走,安青兒繼續留在家裏看店子,楊五谷又推車出去,美名其曰銷售代銷點的貨,其實動機不純。
“我也要去。”小豆看着爸爸新做的小推車,隔着老遠小聲喊話。
孩子聲音雖小,安青兒卻細心地聽見了。
見那孩子悶悶不樂,安青兒給楊五谷使眼色,“你帶她出去玩一玩散散心,但是小心一點,別讓這孩子發現你做的好事。”
就這樣,小豆坐上了載滿了零食和日用品的小推車,跟着爸爸在鄉間的小路上走走停停。
楊五谷目的不在于出售代銷點的一些貨物,所以很是無所謂能不能賣出去,倒是寒小豆,坐在推車上漸漸有了笑容,也忘卻了先前的不愉快,在那爺爺奶奶阿姨叔叔的喊着推銷東西。
“小豆,你不用喊他們也會買。”楊五谷無所謂,很多東西供不應求,愛買不買。
“爸爸,你沒禮貌,”小豆生氣了,顫顫巍巍地從小推車上站起來,指着楊五谷,“別人買東西,要笑。”
“誰說的?”楊五谷停下車,怕這膽大包天的孩子摔倒。
“爺爺說的。”小豆很是倔強。
“你爺爺說的不一定都是對的,我是你爹,親爹,我說的才是對的。”
“不是,你騙人,”小豆不信他,“爺爺奶奶都是對的,你和媽媽是錯的,你們騙人。”
小豆犯了錯爺爺奶奶才會打她,不犯錯時不會挨打的。除了老寒生病脾氣變得暴躁,其餘時候小豆還真沒被爺爺奶奶冤枉地打過。昨天爸爸媽媽冤枉她打她,小孩子心裏有了隔閡,以前對爸爸媽媽的好感又消失了許多。
“爺爺奶奶才不會騙我!”
昨天晚上被主任爺爺冤枉,被爸爸媽媽冤枉,小家夥到底是記了仇。
楊五谷心裏也不舒服,他和安青兒好歹也養了這孩子許久,沒想到這孩子還是不親他和安青兒。
父女倆互相不信任不喜歡對方,就這麽沉默着推着小推車賣東西。
到了東園村,一群孩子圍了上來要買糖吃。一款水蜜桃的糖是賣得最好的,因為粉紅色的糖果包裝紙特別漂亮。
“給我兒子來二兩果糖,葡萄的,水蜜桃的,菠蘿的,還有奶糖,每樣口味都來點。”一個衣服滿是補丁的婦人抱着兒子過來。
那婦人看到小推車上的寒小豆,笑容凝固了幾秒。
而小豆也好似認出了她,卻又叫不出來名字。
婦人從楊五谷手裏接過糖,又看了小豆好幾眼。
看到他們母子倆身後那黑漆漆的房間,小豆指着那房子周圍一棵大樹,“呀”了一聲,“爸爸,我來過這裏。”
“嗯?”楊五谷疑惑。
“就是那裏,爺爺一直哎呀哎呀,哎呀哎呀,說我怎麽不是個男娃呀。”小豆有模有樣地模仿爺爺生前說的話,有鼻子有眼的。
那搞怪的小模樣,逗得楊五谷樂呵呵,卻只見那婦人臉色一變,尴尬地抱着好不容易領養來的兒子急匆匆跑進了身後那黑乎乎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