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盛妍。

小妍。

小妍姐姐。

不論何種稱呼,何種人,以何種目的站到盛妍面前都會讓司辰抓心的難受。但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

她為什麽要理會這麽人。

盛妍的眼睛不再看他,看完這個人,她會看下一個人,她會看太多的東西,因為有太多的事,就不用再管他了。

她會因為任何人将他丢下,讓他獨自等待,難受,發狂。

“是不是車裏太悶了,這會兒好像不發燒了。”

肖家今天人太多了,司辰臉色很差,盛妍将他拽到院子裏一處稍微隐蔽的角落探他額頭的溫度。

她高舉着手臂,手腕上撒的香,混合着袖口裏帶着體溫的味道流蹿出來,清晰地被嗅進一個急需要安慰的人的呼吸裏。

“我想回家。”

“咱們才剛來,沒有頭痛吧?是不是不喜歡這麽多人?好啦,至少把午飯吃了再回家好不好?”

探在額頭上的手司辰伸手想抓,他已經抓住,指尖已經摸到屬于盛妍的溫度。但是後者說:不能這樣,因為他生病前是一個21歲的成年人,再過幾個月他就22歲了,一直抓着她的手不合适,別人看了會笑話。

盛妍的手抽走,也帶走了一抹香氣,那股能讓他安心,寧靜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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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22歲了嗎?

他22歲了?

他什麽也不想要,只想要跟前的這個人,要她的體溫,要她的眼睛,要她的手,要她細得他不敢使勁去握的那些手指。

“那個是周阿姨,還記得嗎?你以前來宜安的時候見過她。她過來肯定跟你說話,她很喜歡你,你不知道回答人家什麽就給一個微笑,明白嗎?”

盛妍在臉上做着微笑的表情。

雨停了,天晴了,盛妍臉上的笑容跟今天的天氣一樣明朗,她的頭發也在高亮的天光下顯得格外幹淨明朗。

但是,被盛妍教導的人卻無法跟她一樣微笑,一樣明朗。

“是不是身體真的很不舒服?”她焦急,皺眉了。

司辰搖了一下頭。

“那就給姐姐笑一個,快點?行不行?”

他将唇扯了開,站在他面前的人眉頭松了,臉上再次浮起笑容。她開心了他心裏覺得舒暢,她一雙眼睛看着他笑,他也覺得心裏舒暢。

從腦門到心髒到手心到足底都是一路通暢的,有溫熱的水源在流淌。

但是盛妍的視線很快就又從他這裏拿走了。

他不認識什麽周阿姨,也不喜歡她身邊那個盯着他的小孩兒,盛妍的手握着他的胳膊,隔着外套有溫度傳遞進來。

周麗将身邊的肖玲玲推開,拉走了司辰一刻也不願意離開的盛妍站到花園裏的假山背後。周麗跟盛妍耳語司辰不能聽到的話。

她今天原本沒有請客的,她要給她和任飛雨做媒,但這些親戚不請自來,都是肖家的親戚。周麗哎呦喂的懊惱,屋裏有人叫她,周麗又帶着一張歡喜臉離開了花園。

司辰今天的狀态很怪,周麗走了,盛妍立刻回來找到他。還好,人就站在原地,高高的人站在陽光下,外形是那麽陽光帥氣。他的短頭一直沒有留長,因為這樣可以狡辯他怎麽會是某個曾經紅及一時的明人。不是,最多有點像而已,大家都這麽說。

但還是很耀眼,只是這樣一個耀眼的人連身邊的一個小孩兒也應付不了。

“你真的叫陳實?你真不是司辰?”肖玲玲是非常希望探出一個秘密,但這個人跟普通人不一樣,就是來她家做客了一樣很不好說話。

“你出過車禍?”

“我媽又要給小妍姐姐介紹對象了。”

“嗨,肖玲玲!”

盛妍跑回來,她以為司辰應付不了,而冷冷站着的人壓根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因為盛妍要他等她,她離開的時候手指在他胳膊上用力地握了握。

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都明白。

盛妍靠近,帶來她身上的氣味。

他想抓住這股氣味填進身體,他想抓住發出這種氣味的人填進身體,将她帶走,帶回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家,帶離人群。

“真想把你綁起來,藏起來,只有我跟你。”這句話是他說過的?

暖融融的太陽底下司辰閉了眼,他能看到一片白皙的頸脖,那是盛妍的頸脖。他用嘴唇去貼近,她沒有說不可以,她那樣柔軟地躺在被窩裏和他一起。

他是不是嘗過那一片皮膚的味道?

司辰的閉眼,被當作了身體不舒服。盛妍領他進屋,跟剛來的任飛雨撞上,一起去了客廳沙發。

坐到沙發上了,盛妍的手便不再一直拽着人。司辰看她放在腿上的手,細細的十根手指,蔥一樣白,他記得和親脖子一樣,他親近過它們。

他們如此的親近過,那是什麽時候?為什麽那個時候能那樣的親近她,她沒有不同意,沒有把他推開,沒有要他好好睡覺,不準太多的觸碰她。

她的眼睛為什麽看着別人笑?

這個男人是不是也想跟她親近?

他的眼睛在看她的什麽地方?

是不是也想用嘴唇親她的脖子,親她的手指,親她的膝蓋。

他舉起過她的膝蓋,握着她的膝彎。

他對她做過什麽?

她是他的,她的脖子是他的,她的手指是他的,她的膝彎是他的。

司辰跟着盛妍上了餐桌,餐廳裏設了兩張桌子,一片喧嘩聲。生病的人只是在冥思苦想到底是什麽時候盛妍的白脖子、手指、膝彎全部都給他,屬于他。

那個時候也有人在觊觎這些本來是他的東西嗎?

吳凱與盛妍的互動司辰極其的反感,憤怒,即使對方只是将目光落在盛妍身上也讓他難以忍受。

任飛雨漂亮的笑容,幹淨的淺色外套也讓他反感,憤怒。盛妍将視線都遞給了任飛雨,他更是連血液都在沸騰。

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嗎?

肖家的午飯結束,周麗做謀的事是徹底被突來的親戚攪黃了,周麗便從抽屜裏找出幾張燈會的門票,以任飛雨和盛妍都是外地人、沒看過宜安的傳統燈會為由,讓幾個人去看燈會。

只是這其中又擠進了一個不速之客吳凱。

從下午,到入夜,盛妍左擁右擠,三個人有說有笑。即便是女人,即便是個孩子站在盛妍身邊司辰也會嫉妒的發狂。

只要是盛妍的眼睛放在了他以外的人身上,他就會感到難受。

心髒上像被大水刷沖過,碾着擠走了什麽,讓他胸腔發空,大片大片的出現空洞。

她的胳膊被那個男人碰了,他是有意的,他也渴望靠近她。

她的頭發他也是有意用手指去蹭的。

為什麽她會這麽高興?

為什麽她會因為這兩個他最厭惡的人而如此高興?

生病的人眼底起了紅血絲,一層層,一點點占滿了一雙眼睛。天全黑了,燈會上五顏六色的彩燈掩蓋了他身上出現的病态。所以盛妍一直沒有察覺,她問他記不記得平陽的燈會,她曾經聽說過平陽也有燈會。

他記不起什麽燈會,他記得她在各種顏色的燈光下這雙眼睛這樣地望着他。那個時候他似乎擁有很多觸碰她的權利。

那到底是什麽時候,為什麽還有那樣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單獨擁有她的。

不準任何人窺視,不會讓任何人擁有和他一樣能觸碰她的權利。

盛妍還在問司辰想不想嘗嘗路邊小吃點位上的糖油果子,想不想吃點什麽東西,一點看不到他皮膚底下的血氣在翻湧,直到他的鼻腔裏流淌出鮮紅的血液。

還好有任飛雨在身邊,司辰鼻腔出血的事很快就解決了,但逛燈會的行程也就此結束了。

夜深人靜,盛妍坐在自己房間的一張軟椅裏,看着閉着眼安然地躺在自己床上的人。

那間屋是太冷了,她只得讓出自己的床。

四下靜悄悄的。

她想到任飛宇說過會導致鼻腔出血的一系列情況,其中一種便是情緒激烈。逛燈會的時候,不止,這一整天,她都感受到了一種莫明的力量在壓着她。

司辰不喜歡任飛雨,不喜歡吳凱,她明白,但這一天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跟這倆人在一塊兒,她沒有去在乎。

因為她也是人,她也需要找點樂子。沒有人不享受被人關注,沒有人不喜歡被人追捧的感覺。

任飛雨也好,吳凱也罷,跟他們在一起的感覺盛妍覺得還不錯,很放松,很愉快,比起每天待在家裏,照顧一個她照顧起來多少存在壓力的人好太多了,為什麽要拒絕。

如果沒有後來的事,他沒有從京都找來,到今天她的生活裏或許已經多了某一個人。再談一次戀愛,再喜歡上一個人,再有心動的感覺,再體會那種見到一個人、想到一個人就抓心撓肝的興奮的感覺,沒什麽不好。

就算倒黴的又會在新的人身上遇上新的矛盾,也許還會分手,但一個人也是過,找個人來折騰一番也是過。總之就是把每一天都填滿,用自己覺得還行的方式,能接受也喜歡的方式把時間填滿。

從京都離開,分手,兩年多不見,那就是一切都結束了。生活是一天攆着一天過的,誰也不會留在原地等什麽。

每天都要吃飯,呼吸進新鮮的空氣,遇上新的人和事。

從前那些過去的事過完了就是沒有了。

盛家做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那是盛家,株連九族這種事早八百年前就不合理了。

她能體諒,不計較,不耿耿于懷他處心積慮把她耍的團團轉的事,傻傻給他當情人,當工具人,當棋子都認了,這就是在贖罪,贖她倒黴的姓了盛的罪,以後只要老死不相往來,這些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兩年多過去了,為什麽又跑來找她,說還想着她。

為什麽一定要把姓盛的那些人造的孽翻給她看,為什麽盛承康不在破産的第一刻就遠走高飛,為什麽要去為難楊禾,為什麽救楊禾的偏是他。

為什麽要拿這種她處理不好,就是到了80歲也想不到合理處理辦法的事來為難她。

自司辰生病以來,盛妍沒有一天不盼着他快點好起來,但也沒有一天不在愁、憂心、恐懼他真好起來以後,日子又該怎麽往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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