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買農藥幹什麽

她買農藥幹什麽

第九章

蘇羽吃過晚飯回了自己屋,托着腮想辦法。

下地是不能下地的,但她要想個辦法除草。

在飯桌上她提出噴農藥,蘇母連連反對,她只能自己想辦法。

現在的人保守,地裏的雜草都靠手工拔除,要不就用鋤頭。每到了這個季節,一家老少有幾個算幾個,都要下地除草。

但雜草除幹淨沒幾天,一場雨過後,地裏又是綠油油的一片。

跟鋪了一層地毯一樣,看上去倒是賞心悅目。

她不由埋怨起來。

有些人幹部也不知道怎麽當的,居然不給大家解決這顯而易見的難題?

失職。

想起在河沿邊她的劣行,蘇羽又噗嗤笑了。

真是瘋了,她氣糊塗了居然做那樣的事,以後見面可羞死人了。

到底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別看剛才她表現得滿不在乎,其實心裏慌得不行。

“哦天……”她捂住臉,倒在床上,喃喃自語:“我一定是瘋了。”

第二天早飯時,蘇母叮囑蘇羽:“今天無論如何跟我下地一天。”

蘇羽看一眼外面,清晨陽光下氤氲着的一層薄霧,知道今天是個大熱天。

“我待會去鎮上,看看有沒有除草的農藥。”

蘇母一臉不高興,說:“農藥要是能打死草,別人能不用?你別異想天開,淨做沒用的。”

蘇羽淡淡道:“有用沒用,試試就知道了。”

趁着上午太陽還不太毒,蘇羽早早出了門。

經過那片熟悉的樹林,她站在河沿上往河邊一看,趙謹言果然挽着褲腳站在在河水裏收漁網。

他背着這邊,身上襯衣袖子挽起,露出的小臂結實有力。

蘇羽看了一眼匆匆別開眼,加快腳步離開是非之地。

可趙謹言就像後背長眼睛一樣,頓了一下,轉過身看着她走遠。

離得有點遠,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看見她白色的衣角,以及那被風吹得揚起的辮梢。

那辮梢搭在她腰間,随着風有節奏地擺動,擺得人眼暈,想一把抓在手裏,不讓它繼續輕浮。

但他不能這樣做,他沒資格,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步子輕盈,轉過拐角,看不見了。

河水在腿邊嘩嘩地流,所經之處像是有雙手在抓撓,讓人渾身不自在。

那股子難以言說的煩躁再一次在胸口升騰,趙謹言抿抿唇,看一眼空無一人的小路,擡起一腳踢向腳邊的河水,“嘩啦”一聲,濺起一陣水花。

早晨冰涼的河水濺了他一臉,他忽然想起來,今早他媽說了,不許趙玉華再要蘇羽,那她一大早去鎮上幹什麽?

趙謹言将網裏的魚蝦倒進竹筐,洗幹淨腳上岸穿鞋,背着竹筐,往鎮上走去。

早上人不多,這條路是通往鎮上的近路,他走得快,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戰友曹國慶住在鎮東頭,跟趙玉華的廠子離得不遠。趙謹言今早特地撈了魚蝦送來,算是感謝他一直以來對趙玉華的照顧。

曹國慶高興地收下了這筐魚蝦,拉着趙謹言要去飯店喝酒。

趙謹言拒絕了,“我還有事,以後再聚。”

曹國慶夫妻一直将他送到路邊,看他走遠,才回去。

沒走多遠,就是趙玉華的廠子。

趙玉華早就到了,趙母也跟着來幫忙。其實她主要怕趙玉華不聽她的,依舊留蘇羽。

趙謹言沒驚動她們,經過門口朝裏看了一眼,沒看見蘇羽。

果然沒在這裏。

那她有了別的門路?

趙謹言松了一口氣,也好,至少她離開了,趙母就不會疑神疑鬼。

回去時,經過街角的植保站,一擡頭,那道熟悉的身影從裏面出來。

蘇羽沒看見他,面無表情從藥店出來,手裏拿着一瓶農藥。

趙謹言認識這種農藥,他前陣子剛買過,是藥性很毒的除草劑。

他皺緊了眉頭,大太陽底下呼吸有點不暢,垂在大腿邊的手下意識握成拳。

前段時間隔壁村有戶人家,兩口子鬧矛盾,女的受了委屈求訴無門,一瓶農藥了結了自己的命。

丈夫婆家娘家都後悔不已,但人死不能複生,再多的悔恨也換不來那個人了。

所以村裏有些事,就算母親嫌麻煩不許他多管,他知道了總要過問一下。

比如不久前,蘇羽退婚那件事。

按說蘇羽不是這樣的人。

她昨晚還兇巴巴地威脅他,要讓他母親哭都找不着墳頭。

看着那道纖細的身影,他微微搖了搖頭。

她再兇,不過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她是否能受住一次又一次疊加的壓力。

他拳頭攥緊,一言不發跟上去。

他倒要看看,她想怎麽樣?

蘇羽一點沒發現自己被人跟着了。眼看着太陽越升越高,她步子加快往家趕去。

剛才賣藥的說了,噴藥時間下午三點最好。

到了村頭,河裏的風迎面吹來,趕路的燥熱被一下子吹去大半。

蘇羽放緩了腳步,涼風吹在身上,特別舒服。

她再次往那處凹進去的河邊看了一眼,河裏沒人。

不遠處的河水波光粼粼,清澈見底,隔着老遠,蘇羽能聞到河水微涼的腥氣。

她拿着農藥,小心朝河邊走去,想着去洗一把臉,涼快涼快。

到了河邊,她将農藥放在岸邊草地上,蹲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抄水洗臉。

沁涼的河水一下子趕走趕路帶來的燥熱,讓人涼快到心裏。

她舒服地眯一下眼,抄起一把水揚起來。

身後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蘇羽吃了一驚,回頭一看,趙謹言幾步走到她身後,拿起她放在草地上的那瓶農藥。

“□□,”他念着藥瓶上的字,擡眼盯着她,眼神銳利冷沉,“你買這個做什麽?”

蘇羽站起身,對他這種不問自取很是不悅,“你管我呢?我想做什麽做什麽。”

手一伸,“拿來。”

趙謹言後退一步,搖了搖手裏的藥瓶,說:“你不說清楚,我可不能給你。”

蘇羽真是被他驚住了。

這人什麽毛病?她買農藥關他什麽事?

不由也煩了,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媽的話了?她不是讓你離我遠點嗎?你這是什麽意思?還是說你嘴唇好了,想要補一下?”

趙謹言被噎的不輕。

他眉頭一下子皺得死緊,眼裏冷意更甚。

“這是姑娘家該說的話嗎?昨晚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倒敢提?”

這話聽着很兇,蘇羽懷疑這人側臉發紅是被太陽曬的,不是因為別的。

蘇羽抱臂,一副流氓的口吻,笑道:“啊,就提了,怎麽了?”

怎麽了?

也不怎麽,就是趙謹言額頭的汗珠順着鬓角一顆顆往下滾,他卻想不到去擦一把。

蘇羽見他神色越來越惱怒,瞪大了眼睛,心裏有了大膽的猜測。

不會吧,該不會這人一把年紀那樣的事是頭一遭,害羞了?

想想也有可能,既然蘇慧早就有了別人,是不可能跟他做什麽親密的事。

而之前,他在部隊,兩人更沒有機會。

這樣一看,這人還挺值得同情。

她憋住笑,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笑吟吟說:“行了,我為昨晚的事道歉。咱們以後井水別犯河水,見面也裝看不見總行了吧?藥瓶能還給我了吧?”

看着她滿不在乎的表情,趙謹言一口氣忽然憋在心口,下不去上不來,他舉起手裏的農藥,看着蘇羽充滿希翼的眼睛,手臂一揮,那瓶藥揚起一個完美的抛物線,“咕咚”一聲,落入水裏。

水花很小。

蘇羽視線順着藥瓶追到水面,看見那濺起的不起眼的水花,又不可置信地回頭看着趙謹言。

她臉上的笑挂不住了,眼神漸漸兇狠,趙謹言懷疑她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再咬他一口。

趙謹言舒一口氣,哼一聲,說:“想要?自己下去撈。”

敢咬他,道歉又那麽漫不經心,他可不是泥捏的人。

不給她點教訓,她不知道誰才是這村裏的老大。

蘇羽才不管他是什麽厲害人物,只覺得自己花了兩塊錢的藥沒了,她要麽頂着大太陽再跑一趟,要麽就認命跟着母親頂着大太陽下地薅草。

反正兩種都要曬太陽。

她讨厭太陽!

“趙謹言!”她大喝一聲沖上來,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往河邊拽,邊拽邊咬牙切齒:“你給我下去撈,你給我下去……”

趙謹言沒站穩,被她拽得踉跄一下,抓住她的手,威脅道:“放手,再不松手我不客氣了……”

蘇羽氣急之下力氣大得吓人,不管不顧要把他推進河裏。兩人你掙我拽,蘇羽只顧着上面,腳底下一滑,身子一下子仰面倒進河裏。

她手裏還揪着趙謹言的衣服,帶着他一起掉進河裏。

“嘭”地一聲巨響,濺起一大片水花。

落水的一瞬間,蘇羽緊緊閉上眼睛,雙臂收緊,一把抱住壓在她身上的人。

趙謹言胸前被柔軟填滿,腦子一瞬間空白不能思考。

河水順着兩人的眼耳口鼻一起往裏鑽,一股窒息的恐懼将蘇羽支配,她胡亂掙紮起來。

趙謹言覺得臉上一痛,又挨了一下。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這些,他腳一蹬,借着良好的水性在水裏一翻身,将喝了幾口河水吓傻了的人翻到了上面,再托着她屁股往上一頂,将她推到岸邊。

蘇羽腳踩着地,猛地呼出一口氣。

她站在齊大腿深的河水裏,兩手抹一把臉上的水,勉強睜開眼。

趙謹言扶着她的肩膀,眼底帶着擔憂,“沒事吧?”

蘇羽一把拂開他的手,喘着粗氣沒好氣地嚷:“我的藥,地裏的草都荒了,你今天不給我撈起來,我跟你沒完。”

趙謹言低頭看她,神色複雜,低聲問她:“你買藥是為了除草?”

蘇羽氣急道:“不除草誰買農藥?那玩意又不好喝。”

話音一落,她忽然想到什麽,心裏一跳,這人什麽意思?不會是想歪了,真以為自己買藥有什麽別的目的吧?

趙謹言看着她笑了一下,他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對她說:“你先上去,我保證給你撈起來。”

他看了下四周,确定了剛才丢藥的地方,一猛子紮下去,不見了人影。

蘇羽盯着那片蕩着漣漪的水面看,好半天,他重新冒出頭來。

他在水裏站直了身體,眼角微揚看着她,手裏拿着剛才丢棄的藥瓶。

蘇羽看見藥瓶,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可沒打算道謝。

水裏的趙謹言卻忽然低下頭,轉開視線,默默從她旁邊上了岸。

蘇羽察覺到他的別扭,低頭一看,臉頰不由發熱。

衣服被水打濕,她裏面穿的碎花內衣清晰映了出來。

她手忙腳亂往岸上爬,但心裏越急躁,手腳越不聽使喚,河岸被她扒拉塌了一塊,她也沒能爬上來。

趙謹言走到她這邊,單膝跪在岸上,朝她伸出一只手。

他背着光,頭發根根直立,上面還挂着水珠,一雙眼望着她沉靜,泛着光。

蘇羽看着他的眼睛,默默伸出手,放進他的掌心。

心跳如擂鼓,不知是誰的。

幸虧太陽毒,兩人站在太陽底下一會,身上的衣服就幹了大半。

正曬着,趙母忽然出現在河堤上,手搭在額頭前面,往下面看。

蘇羽吓了一跳,等不得衣服幹,忙拿了她的藥瓶子離開河邊。

趙母一眼就認出了蘇羽的身影,氣急敗壞對衣服半濕的兒子說:“蘇羽怎麽還敢纏着你?我看她是不想好了。”

趙謹言看了一眼趙母,拂了拂自己半幹的頭發,慢條斯理地說:“你再這樣說蘇羽,恐怕咱們全家都好不了了。”

他面色凜然,一本正經道:“你知道蘇羽手裏拿的什麽嗎?農藥。”

話音一落,六月天,趙母後背發涼,汗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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