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狗吃糖葫蘆
小狗吃糖葫蘆
也許他們談的本來就是不太一般的戀愛。
哪個好人家的第一次約會會是這樣呢?林牧野揉了揉鼻子,在風中淩亂着。
今天在早餐桌上,青老師支支吾吾的和他說下午想要一起出門的時候,他還以為會有什麽臉紅心跳的粉紅情節呢。
比如,一起出門看看愛情或者恐怖電影啦,去公園老夫老妻一樣的散散步、喝喝朱古力奶茶啦,或者幹脆就是去商城裏吃個飯、打打電動之類的呢?
就算是一些中老年适用的約會項目,他也是願意的。如果能和青老師一起看看戲、一起蹲在路邊看老頭鬥雞鬥蛐蛐下象棋,他也會覺得很滿意。
但現在這樣兒的……
好吧,他其實也很開心就是了。
或者說,能在這兒牽着狗吹着冷風,其實比上面他想過的所有情節都還要浪漫,還要讓他歡喜。
這雖然并不是一場傳統意義上的約會,但卻是他們嶄新生活的開始。
因為青老師今天去看了心理醫生。
林牧野牽着小白在外面亂晃,等着他的心上人療傷出來。
其實他并不想帶狗出門。尤其他和小白還是那麽的不對付,別說一起坐在車裏了,就算是在廚房裏給小白挖罐頭的時候,他們都要互相翻上個七八百個白眼,在空氣中你來我往的交鋒上八九百個回合才算解氣。
但青老師說,希望他在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能同時見到他和小狗。
好吧。
林牧野在路邊買了一串草莓芯兒的冰糖葫蘆,有一下沒一下的嚼着。
冰糖的外殼脆脆的黏黏的,草莓有點酸有點冰牙,但結合着冰糖的那種甜,吃到嘴裏就是一種讓人身心愉悅的享受了。
自他冒冒失失的向青老師……求婚……之後,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了。
唯一讓他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大概是,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在這幾天裏,居然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
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麽。
林牧野無奈的又咬了一口糖葫蘆,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他确實也很享受這樣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但他還是更想和喜歡的人貼貼呀。
他看兄弟們談戀愛,好像都是熱火朝天的。那可真真可以叫做是“如膠似漆”,還是那種半幹不幹的紅漆,是最黏最黏的那一種。
而他和青老師……到現在,似乎也只有過牽手和擁抱。
擁抱大多時候是他主動。不過,與其說是擁抱,大部分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是個看到主人回家了、激動不已的大狗,每次都是撲到對方的懷裏去,又是撒嬌又是耍無賴的——甜歸甜,但暧昧的氛圍好像就少了那麽一些。
至于牽手,也只有帶小白打完疫苗,回家路上的那一次而已。
雖然是青老師主動牽的他。
林牧野嘆了一口氣,他想用雙手揉揉臉,好好的釋放一下情緒,但他的左手上拿着拾便器,右手上拉着狗繩,連這種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青老師真的是個道德标準很高的人。
在認識青老師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有拾便器這種東西。或者說,只見過少數的幾個寵物博主用過。
現實生活中,這樣高素質的玩意兒,他更是一次也沒見過的。
天知道,現在的他每天都要給自己的情敵撿上兩三次的熱乎乎的屎。
越這麽想下去,林牧野感覺自己越是萎靡不振了。
——貼貼沒有,粑粑倒是一大堆。
小白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回過頭來,沖他哈赤哈赤的笑了一下。
明明是那麽可愛的一個表情,落在林牧野的眼裏,卻是那麽的欠揍。
林牧野哪裏知道,全是因了他自己的操之過急,才讓他的貼貼沒有了的。
要是前兩天,他跪着說的話是表白而不是求婚,現在的情況可能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人好像就是這樣,有時候特別不需要儀式感,有時候又特別在意。
比如,施青河其實非常喜歡林牧野選擇的這個方式——在他最熟悉、覺得最安全的卧室裏,在昏黃的夜燈照耀下,被給到一個這樣特別的的禮物,聽着愛人莽莽撞撞的說着那些零零碎碎的情話,被反反複複的真情告白。
非常浪漫。
甚至可以說,浪漫的有些超過了。
但是,在正式的表白之前,他卻又不想和對方發展出什麽進一步的關系。
——求婚失敗了,又沒有收到表白,自然不能讓對方就這麽得寸進尺。
另一方面,施青河也打算借着這個難得的機會,再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态。
比如選擇來看心理醫生。
其實他早就該來了,一個星期前該來,一個月前該來,甚至,十年之前就該來。
他一直在逃避,可能也是因為,那時候的他對于未來的生活沒有抱有什麽希望吧。
現在,家裏有了一個滿心滿眼裏全是他的愛人,他也不願意再沉浸在那些悲傷的過去裏,而是想要擡頭向前看了。
只是要把這麽多的往事一次性都說給心理醫生聽,對他來說,似乎有些太過于困難了。
建立信任在他這裏是很難的事情。
別說人類了,就算是小狗,他真正喜歡的也不多。
好在心理醫生非常有經驗,也并不打算一次就把他的故事了解的明明白白。兩人就從比較淺的地方聊起,從他的聽力,還有他想要變好的契機——從林牧野開始聊起。
心理醫生很快就驚訝的發現,在聊到喜歡的人的時候,面前的這個冷靜自持的咨詢者偶爾會露出一些非常迷人的表情。
非要說的話,那是只有浸透在愛裏的人才能做出的、對未來和現在的幸福有着充足的自信的、喜悅的表情。
見到了這樣的表情,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單的工作也許會進行的非常順利。
畢竟最需要治愈的部分,似乎已經被人給幹淨利落的拿下了。
……
從醫院出來,施青河一下就看到了在門口等待着的一人一狗。
他的手裏被塞進了一杯熱乎乎的豆漿,林牧野幫他整了整圍巾,又拽了拽激動不已的小白,兩人一起往車的方向走去。
“老師,快嘗嘗這個豆漿,看看和我做的到底誰更好?”
施青河小小的抿了一下,發現并不是很燙。他喝了一口,斟酌着說:“不知道加了什麽,有些奇怪的味道,但是并不難喝。”
“嘿嘿。”
“是茉莉花味的豆漿哦!很神奇吧,我看到就買了,感覺味道變化沒有很大,但是又有一點點大。”
他擡起手,比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小白的繩子被他擡起的手扯短了些,回頭罵罵咧咧的“汪”了一聲,又接着往前走了。
“所以,是這家做的好喝,還是我做的好喝?”
雖然是這麽問了,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如果施青河說是這家做的更好喝,他下一秒就要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在這柏油大馬路上撒嬌打滾了。
施青河笑了一下:“你做的好喝。”
林牧野撓撓頭:“奇怪,為什麽被誇獎了,卻沒有那麽的高興?”
“也許你是覺得,失去了一個在我面前吆喝找茬的理由呢?”
林牧野皺着眉:“老師怎麽能這麽說我呢。”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說出口的呀。”
他指指點點:“要給小朋友一個面子才行的!”
“好吧,那小朋友,好不好奇剛才我和醫生聊了些什麽?”
“!”
林牧野轉過頭來,疑惑的看着他:“這是可以好奇的嗎?”
施青河歪着頭朝他笑笑:“怎麽不可以呢?”
“那那那——都給牧牧老實交代了吧!和外面的臭男人說了什麽?他是不是特別會哄你開心?是不是比牧牧還要厲害,更能逗你笑、讓你歡喜來的?”
被他這興師問罪的表演逗樂,施青河想了想說:“我今天沒有和醫生聊太多,不過,我們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
“關于我?”
“嗯。”施青河低頭,又喝了一口豆漿:“醫生說,也許我應該多和你聊聊天。”
“他說,有時候我應該多和你說說你會感興趣的話題,多注意注意你的情緒——可能是你如此照顧我,我卻沒能給到你什麽……這樣歉疚的心理被他發現了吧。”
“才沒有,老師明明對我很好。”
林牧野用鼻子出了一口氣:“他懂什麽啊,真是的。”
“可是我确實覺得有些對不起你。”
“那……”林牧野不知如何是好了:“那老師就說嘛,反正是對我好的話,那我就聽聽呗。”
“這麽說來,老師覺得,我會對什麽話題感興趣?”
游戲?零食?數碼設備?
林牧野漫無目的的猜着,他其實也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興趣——或者說,如果把游戲拆分成一個個的來算,而不是整體的話,那他其實連游戲都不是很感興趣。
施青河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白澈。”
“你一直很想知道我和白澈的事情,是不是?”
林牧野當場跳了起來:“我靠!”
施青河一挑眉:“反應這麽大做什麽?”
林牧野:“我……”
他撓了撓頭:“确實對他很感興趣啦,但該說不說,最近我的醋主要都澆到小白頭上了,都快把這個人給忘光了。”
是啊,他怎麽就忘了呢,白先生,Good白,對于這個摸過虎皮的小腦袋,說過青老師是他的“知己”,甚至還和他在個展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情敵——他可是太在意不過的了。
“這真的可以好奇嗎?”林牧野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施青河的表情:“真的真的可以好奇?不會之後找我秋後算賬,說我是個不懂事理的大醋壇子吧?”
“真要是醋壇子,你也是個小醋壇子,算不得大醋壇子。”
林牧野哼哼唧唧:“這可不一定,我可愛吃醋了,只不過之前忍住沒說而已。”
“現在我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可要狠狠的大書特書,讓全翻鬥花園的小朋友都知道——”他又偷看了施青河一眼,才把這句話說完:“都知道我的主人是誰。”
“翻鬥花園是什麽?”
“是大耳朵圖圖的家,大耳朵圖圖住在翻鬥大街翻鬥花園2號樓1001室。”
“是那個耳朵大大的小孩兒的動畫片?”
“嗯嗯。”
林牧野忽然反應了過來:“不要轉移話題!快老實交代,你和那個白、白澈,是怎麽一回事兒?”
第一次把白先生的大名念出來,竟然讓他有些惶惶不安。
後知後覺的,他好像是才發現,或者說是又發現了一次——自己在和一個年紀比他大了這麽多、閱歷比他多了這麽多的人談戀愛。
甚至,在面對情敵的時候,他居然都會因為年紀的差距而不好意思直呼其名。
雖然他甚至在暗地裏叫過他“老登”,還用德牧玩偶請他的花吃過屁。
都怪青老師長得太好看了,才讓他總是忽略這一點。
……怪不到牧牧頭上。
“确實曾經有過一些暧昧。”施青河坦言道:“不過,是我先選擇的離開。”
“我記得你們合作過一個獲獎的、書法元素的雕塑。是那時候的事兒嗎?”
施青河搖了搖頭:“不,是在那之後。”
“我其實是個比較敏銳的人,所以,如果在合作的時候他就喜歡我,我應該是能夠察覺的出來的。”
林牧野立即捕捉到了他話裏的意思:“所以我喜歡你,你也是……”
“嗯。”施青河點頭:“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老師好壞!”林牧野大叫。
“之所以沒有和他談下去,是因為我并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安全。”
“我們年紀相仿,或者說,他還比我稍大一歲。雖然學書法的大多沉穩持重,他卻不是那樣的性子。”
“在不寫字的時候,他其實是個很張揚的人。”
“張揚?”林牧野回想着他們的那次短暫的會面,想到對方身上清正的氣質和文人般的穿搭,怎麽也不覺得這個詞能和對方沾上邊。
“是的。”
“他其實喝酒很厲害,而且,有時候會比較固執。”
見林牧野一副被“固執”這個詞傷害到的樣子,施青河笑了笑:“和你的固執不太一樣,他其實是個比較急躁的脾氣。你在速通失敗後會因為固執而一次次的挑戰,他卻是那種和人說不清楚就掉頭就走的人。”
“書法對他來說,可能是他生活中唯一幹淨沉靜的事,是他用來壓制自己的方式。”
施青河嘆了一口氣:“合作結束後,我對這一點認識的越來越清楚。我也并不喜歡他的那些朋友,于是就幾乎不再來往了。”
“你之前很在意他這個人,對不對?”
林牧野又想到了那個請人吃屁的玩偶。
真是的,他當初怎麽就會幹出那麽幼稚的事情來呢?這下可好了,該不會一輩子都要因那個當初放的狗屁而遭到青老師的調笑吧?
“是……是有點在意啦。”
“但老師都和我說了沒事了,我以後就不會再吃醋了。”
其實,在相處的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裏,林牧野也已經有了一定的自信了。
有了自己不會被其他人所替代的自信。
所以……什麽黑先生白先生的,手下敗将而已,随他去吧。
聊着聊着,兩人走到了車邊。林牧野自告奮勇承包下了回程司機的任務,卻被施青河悄悄的拉到了一邊。
鎮江也種着許多的梧桐樹。
秋冬天裏,梧桐樹的主幹粗壯,枝節細長舒展,零星還有一些未落的葉子挂在樹梢上,在寒風裏簌簌作響。
車側,無人的馬路上,梧桐樹下。
施青河踮起腳來,輕輕的吻了一下林牧野的臉頰。
“很乖,這是給你的獎勵。”
“以後有什麽小情緒都要及時報備給我,聽到了嗎?”
“啊——嗯、嗯!”
林牧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親的小鹿亂撞,一時間竟然連話都說不明白了。
怎麽會有這麽甜的老婆……怎麽會有這樣的好事呢……
不像真的。
在他還呆傻的站在那兒的時候,施青河已經悠悠然的轉過了身,往主駕的位置走去了:“回程還是我來開吧?”
“看你也是一副開不了車的傻模樣,嗯?”
他背對着林牧野,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那快要把他的大衣燒穿的灼熱目光。
太喜歡了,快要喜歡死了。
林牧野想。
好想狠狠的親他,好想趕快吃到肚子裏,讓他別再那麽嚣張的撩撥自己了。
——雖然現在這樣,他也很喜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