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旅途

旅途

丹闕在梵幽的樹屋裏過了一夜。

梵幽留她的理由很簡單:“你半夜跑出來找我,定然是那孩子又惹你生氣了。何況她對你存着那種心思,出來就別回去了,你得晾着她知不知道?”

聽得丹闕哭笑不得,老友雖不明真相,但身在局外,看得卻比她還明白。

于是她留了下來,在竹榻上和梵幽将就着擠一擠。

了沉沒找地方睡,只是要了個蒲團打坐冥思。

睡夢之中,丹闕隐約還能聽見女聲低吟,誦着安神寧心的佛經。

雖然心中有事,但這一夜她睡得相當安穩,次日一大早就醒了,見身旁的狐貍團子還在呼呼大睡,了沉也仍在打坐,便悄悄下床出門,返回洞府。

望見洞府中空無一人時,丹闕不知怎的松了口氣。

她昨天有意追溯心魔源頭,并不是為了留下軒憬,而是打算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不過是只普普通通的妖,并非聖賢,上輩子發生那麽多事,其實她到底還是不甘心的,反複強調“翻篇”,既是為了警告軒憬,也為了說服自己從那段過往中脫身而出。

毫不誇張地說,她在努力找尋、證實軒憬不愛自己的線索。

只不過,這個答案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軒憬算是間接因她而死,如今也因她入魔。

多可笑,前世的她們竟是自始至終互相深愛着彼此,然而最後卻互相錯過了。

正因此,她不知自己該如何繼續面對同樣重生而來的軒憬,這才在大晚上擱下她離去。

但或許是命運使然,軒憬先她一步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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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靜地收拾完床鋪,熏上檀香,不留下半點軒憬的痕跡。

随後拉開平日裏存放靈藥的木櫃,見自己調配好的血毒一瓶沒少,她在木櫃前站了一陣,伸手将它們全部收入芥子空間。

沒什麽可擔心的,堂堂人族帝君,不可能真拿心魔沒辦法。

軒憬走後第三日,丹闕和梵幽也備好行李下山了。

順便捎帶一個拿黑布蒙了雙眼的了沉。

“貧僧只要睜開眼睛,就會看到衆生命數。”對此,了沉是這麽解釋的,“不如眼不見為淨。”

“我也沒見你在山裏蒙眼睛啊?”梵幽困惑。

“山中生靈心性純粹,命數亦簡單。”了沉道,“山下衆生,無論人、妖,皆身纏諸多因果,看多了眼睛要花。”

“那你下山之後怎麽走路?”梵幽皺眉,“總不至于要我攙扶着?”

“貧僧自有辨路之法。”了沉答。

她從離山就開始蒙眼走路,果然健步如飛,完全不受影響。

只不過像她這樣打扮的人,在人界也算罕見,等到了思夜城中,不少行人經過她們時,會忍不住回頭望幾眼。

“我真好奇你眼裏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模樣。”回首的人多了,梵幽忍不住嘀咕。

不光她,就連丹闕也好奇。

像桃婆婆那樣知天命的大妖,也只能通過蔔卦窺探命數,還得用冥靈仙子的龜甲才行。

而了沉不過是個人族,卻單憑肉眼就能看清每個人的命數。

要不是桃婆婆和冥靈仙子還沒回來,她定會和梵幽帶了沉過去見見二老。

了沉卻只道了聲“阿彌陀佛”,語氣嚴肅,似乎并不能輕易回答這個問題。

見狀,梵幽也就不追問了,瞧見不遠處有眼熟的鋪子正叫賣炒貨,忙上去買了三包,将一包塞給了沉,笑問:“雞頭米,吃嗎?”

不等了沉開口,她又補充道:“這可不是雞頭做的,芡實總知道吧?”

“……知道。”了沉解開荷葉小包,捏起炒芡實往口中送。

“你不曉得,她很多東西都不認識。”對上丹闕詫異的目光,梵幽湊近她,悄聲解釋,“吃食只知道那些特別貴的,明明是同一樣東西,也只知道做藥材時候的名稱。”

她頓了頓,“但只要是我遞過去的東西,她接着就吃了,一點都不怕我放料捉弄啊!”

“可知足吧,她全心全意信任你還不好嗎?”丹闕笑罵。

一行人吃着芡實,不多時便走到驿站門口,由最懂人情世故的梵幽去租修士專用的法器,丹闕則與了沉在外靜候。

驿站旁的牆面上仍貼着幾張懸賞令,丹闕一眼就掃見軒憬那張,紙張邊緣都發卷泛黃了,也沒人揭過。

“我有一問請教大師。”站了片刻,她忽道,“因果這種東西,是不是不管刻意與否,都會自行來到面前?”

了沉點頭:“不過是早晚的區別。”

這話讓丹闕忍不住去想前世,那時并沒有發生她帶梵幽去找了沉這件事,也不知後來這一人一妖有沒有相見,又是如何結的因果。

“那您如今完全不打聽那孩子的去向,也是因此?”她又問。

了沉還沒作答,梵幽就快步從驿站走出來,好奇問:“誰的去向?”

“還能是誰的。”丹闕輕嘆一聲,直接轉移話題,“租了什麽法器?”

“我想路上寬敞些,就說要坐得下四人的法器,原以為能有機關轎子或者雲舟,結果那邊的修士給了我這玩意兒。”梵幽舉起一片碧綠剔透的葉片,沒好氣道,“早知道要出遠門,我就托桃婆婆造一個了,還不用花錢呢!”

但發完牢騷,她還是帶着丹闕和了沉,去驿站裏專供法器起飛和降落的平臺上。

丹闕十來年沒坐驿站的飛行法器,新奇地左顧右盼一陣,一件件法器中,确實就屬她們的最簡陋。

不過這綠葉片兒模樣雖簡陋,功能倒是一點也不少,一注入靈力,沒幾息就能飛起,葉片折起的邊緣升起一圈薄薄的靈力罩,載着她們平穩地升上半空,往東方飛去。

從思夜城飛到挽瀾郡,加上出入沿途城池和夜間休息,總共需要十日,但為了省時省事,梵幽直接挑不需要經過城池的山林飛,三餐拿一粒辟谷丹替代,入夜她們輪流守着法器。

驿站服務還算到位,有送羅盤和地圖,不怕迷路。

因而只用了七日,她們便望見挽瀾郡的招牌式建築——定海柱。

抵達挽瀾郡城郊時,天才蒙蒙亮。

窩成一團睡覺的梵幽被了沉戳醒,睜眼就看見一串漆黑佛珠,當即毫不客氣地張口,帶着起床氣去啃了沉手指。

“你又偷偷抱我挼我!誰允許你了!!”

聽見她的罵聲,正駕馭葉片法器的丹闕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山裏的那三日,她還瞧不出了沉除了嘴毒還有什麽怪毛病,如今是看出來了。

此人的臉皮似乎厚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玄妙境界,和梵幽尚未有多熟悉,就因着自己喜歡,總趁梵幽變回妖身睡覺時,把她抱到膝上撫毛。

不僅以手撫毛,甚至還将臉埋進狐毛,嗅香似的深吸一口氣。

換作她,徹底與梵幽混熟前,絕對是不敢這般放肆的。

畢竟對于妖精而言,被撫妖身就跟人族被直接摸皮膚一樣,是非常沒禮貌的行為。

更離譜的是,梵幽知道後雖對了沉又罵又啃,卻并沒有真排斥,甚至還會趁着了沉每日誦經時,故意變回狐貍趴在她盤起的雙腿上,時不時揚起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在她合十的手上。

對此,丹闕簡直沒眼看。

要是再多飛幾日,她真覺得這只狐貍會被了沉拐走。

她不免又想起了沉所言的“因果”,莫名有些羨慕她倆。

趕在入城之前,梵幽變為人身,将掩蓋妖氣的龜甲片佩在身上,最後确認了一遍自己的人形,再挪到丹闕身邊,“我來降落吧,辛苦你啦!”

丹闕點頭,讓出控制方向與靈力的玉臺,在了沉身旁坐下,擡眼就見她正看着梵幽的後背。

過了一陣,見她仍在盯着梵幽,丹闕忍不住傳音問:“她的命數可有變化?”

了沉搖頭,垂下貓兒似的綠色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雖知根除梵幽那一半的魔族血脈本就不易,但游歷的第一站就被打消希望,丹闕不免有些失落。

葉片法器開始在指定平臺下降,丹闕為轉移注意力,幹脆望向下方。

挽瀾郡恰好位于水路樞紐上,又是衆仙門修士的聚集地,每日的迎客平臺都會接納大批修士,民風相當開放。

只要她和梵幽不暴露妖精身份,就無人為難她們。

她一眼就瞧見一隊身着藍、白二色統一服飾的修士正引導法器降落,一看他們袖口、蔽膝和腰佩上皆有滄海浪花紋樣,便知他們是挽瀾宗的弟子。

為首的乃是一名身材高挑、背負重劍的女子,也不見她用擴音法器,爽朗的聲音便能清晰傳至上空:“請各位有序離開平臺!短居觀潮可入住雪濤客棧,請跟接引弟子走!需要長住者還請前往挽瀾宗登記!”

“我們先去雪濤客棧。”梵幽道,“入住之後看看城中哪裏修士多,他們總不能全聚在挽瀾宗。”

丹闕正要點頭,忽見一頂眼熟的帷帽自下方走過,由接引弟子領着往岸上去。

她一怔,眨了眨眼再看,那人分明是位略高的少年,着一襲烏鴉似的黑衣,并非軒憬慣穿的白袍。

……是她多想了,軒憬又不知她會到挽瀾郡。

你但凡把了沉抓過來看一眼【?】

第二更來了!晚安!祝大家夢裏都有毛茸茸吸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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