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徒步走了十公裏，終于，眼前的建築逐漸稀疏起來。

先前無論再怎樣，兩個人都是在城市裏轉，四周布滿了高樓建築。但自從按了那燒烤店老板指的路走，二人就漸漸來到了農村，一路上，高樓少了起來，取代而之的是森林或事童話故事書裏才有的那種籬笆木房子。

随後，木房子也消失了。

兩人走在白茫茫的落雪大道上，四周逐漸彌漫起風雪。

随着狂風湧卷，空氣中清晰可見的雪粒也多了起來，霧氣彌漫，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方向。

柳旻勳有些擔心：“到底是不是這裏？咱們回去吧。”

“旻勳，你看，前面有個标志，好像就在那裏了。”聞人璃伸手一指。

果然，在距離兩人十裏的地方，好像有一塊牌子伫立在什麽房屋頂上，盡管因為風雪的肆虐，有些看不清，不過聞人璃還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Paikka”的前三個字母。

柳旻勳抿了抿唇，只得再走了起來。

只不過路上他始終握着她的手，将她護在身後。

風雪逐漸大了起來。

漸漸地，白茫茫的色彩充斥了天地，有足足五分鐘，兩個人幾乎看不清前路的方向，仿佛只要踏錯一步，就要掉入萬丈深淵。怪異的風聲充斥在他們耳邊，經過森林的壓縮，變得更加怪異，有的風聲尖銳刺耳，仿佛外面人們的竊竊私語，有的風則狂如雷霆，仿佛森林中的野獸。

聞人璃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處于風口的原因，她覺得自己一定要沖過去。

仿佛有冰凝結在了聞人璃腳面，每一步，她都走得愈加艱難，睫毛也被粘上了雪粒，寒冷的空氣凍得她咳嗽起來。

但柳旻勳一直拉着她。

萬幸，無論風雪多麽肆虐，他們都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這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是游客嗎？”

兩個人都愣住了。

柳旻勳下意識地将聞人璃護在身後，看着對方。

那人是一個長胡子北歐老人，看他的模樣，年紀已經很大了，皺紋布滿在他的臉上，他笑道：“沒關系，我不是壞人。二位既然穿越了風口，就是來到了無人之境，請往這邊走吧。”

說着，他伸手一指，聞人璃和柳旻勳随着他的視線看去。

不遠處是一棟小山坡，上面似乎有綿延不絕的木房子建築，從這裏，能夠看到人工修建的道路、尖而深綠被雪覆蓋的松樹，還能看到人影。從聞人璃和柳旻勳的腳下，有一條兩側圍着籬笆的道路，籬笆上挂滿了鈴铛，小路直通向小山坡。

這就是“無人之境”。

老人又指了指聞人璃身旁的牌子，果然，那上面寫着“Paikka, jossa ei ole ketn”。

“我們到了！”

聞人璃興奮地拉拉柳旻勳。

但柳旻勳似乎已經被這漫天如童話般地景色迷住了，素來在娛樂圈打拼見過無數繁華的男人都從沒見過如此仙境般的地帶，他看了看遠處冰雪般晶瑩生動的場景，才低頭看着聞人璃。

“走吧。”

三人沿着蜿蜒小路向山頂而去。

果然，路旁都是被積雪覆蓋的土地，幾顆松樹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兩旁，忽然，松樹旁一個人影閃過，只見一個歐洲小孩在樹間穿梭着，見到有人來，便興奮地沖他們揮臂呼喊。

聞人璃有些驚訝。

“那個人有多動症，外面的社會難以接納他，他便在我們這裏長期住了起來。”老人解釋道，“我們這裏不僅是旅游景點，也是自給自足的村莊。”

聞人璃了然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

“對了，這裏的地方那麽好看，怎麽從來沒有被地圖标注過呢？”她想起不光是芬蘭的地圖，就連手機網絡上的地圖也從來都查不到這個“無人之境”。

老人有些神秘地微笑起來：“由于這裏的地方大多不被人接受的，很少有地圖标注者願意将我們算在內。”

“何況，要是被看到了，說不定我們也會引來危險。”老人又說。

聞人璃看着四周的景色。

她低頭，喃喃道：“這樣也很好，這些人們可以擁有一個不被打擾，無拘無束互相聚在這裏的世外桃源。”

老人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難道你以為他們內部就能互相容納嗎？不，其實即便是住在這裏的人，也經常內部互相看不起對方，甚至争吵打架。”說着又嘆了一聲，“這才是最可嘆的。”

聞人璃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

随後，又看了看柳旻勳，但男人卻始終抿唇不語，漆黑的眼神看着路，不知在想些什麽。

終于，兩人來到了村子。

近看，村子裏繁華多了，有很多游客以及居民熙熙攘攘經過，他們挽着手，或歡聲笑語，或彼此低語，氣氛一派祥和。

不過，這些人大多是同性，老女人和少年，以及老男人和年輕女子。還有一些從外表看上去就是有疾病的人。

“放心，我們這裏和外界一樣的，娛樂設施一應俱全，有免費咖啡館、wifi、桑拿浴，走進任何一家店，有什麽需要的，可以直接按傳喚零呼叫服務員，所有設施皆不收費，只收取一歐元的路費。”說完，他就離開了，步伐輕快得完全不像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反而像一陣風。

聞人璃怔怔地看着四周的路人。

無數人流從她身旁走過，即便是一些放在外界會被百般诟病的情侶，也依然旁若無人地牽着手，偶爾親吻着，雙雙走向遠方。

遠處的木屋被冰雪覆蓋，風一吹，門口的鈴铛丁零零響起，如同夢幻般的仙境。

她心裏也忍不住泛起柔情。

柳旻勳當先牽起她，走進了面前的咖啡館。

咖啡館裏的設備跟外界毫無區別，現代化點餐臺、後面站着服務生，電腦、咖啡機等等都一應俱全。

但聞人璃發現，這裏的餐桌都是兩人一桌，并且是面對面的，桌子中間隔着一塊玻璃。或許是因先前那老人說過，這裏有的人們患有慢性病，這種玻璃的作用是防止疾病傳染。當然，每塊玻璃和座位都會随着前一組客人走後，及時消毒。

咖啡館裏播放着安靜浪漫的北歐音樂，情侶們有的安靜地對坐着喝咖啡，有的興奮地商量着下一步去哪裏玩，還有的站起來，擁抱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親吻。

聞人璃輕輕笑了起來。

“喝咖啡嗎？”她試着打破平靜，男人沖她溫柔地微笑，“都可以。”

“那就點了。”

聞人璃點了兩杯不加糖咖啡，按鍵發送到餐臺，已經顯示在制作中了。

聞人璃看着四周的情景，說道：“這裏真的好獨特，是不是？”

柳旻勳溫柔地看着她，點了點頭：“嗯。”

溫柔的氣息在四周蔓延，雖然誰也沒有動作，但仿佛是經冰雪洗禮才有的純淨氣息滿滿從天地間滲透。咖啡端了上來，但是誰都沒有喝。聞人璃和柳旻勳對望着，彼此默然。

聞人璃直接沖他笑道：“你願意在這裏吻我一下嗎？”

男人似有些驚訝地擡了擡眼，喉結滑動，眸中閃爍着光芒，如湖水被激起漣漪。

聞人璃的唇依然上揚：

“在別的地方不可以，在無人之境，可以嗎？”

少女的笑容真的很暖，如同太陽一般擁有普照一切的能力，讓人無法拒絕。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語氣如羽毛般輕輕柔柔，柳旻勳心想，其實她也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刁蠻驕縱，但只有他，能夠深入她的內心。

“柳旻勳，你就吻我一下，不可以嗎？”聞人璃額頭抵在玻璃上，右手輕輕擡起按在上面，垂眸，低聲說，“讓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也能給我安全感，可以嗎？”

少女雖然還在笑，話語卻有些祈求的意味。

柳旻勳深深呼吸，雙唇都在微微哆嗦，他沉默地坐着沒有動，但雙手卻已經青筋暴露，用力握到指關節發白。

就在聞人璃擡頭的那一剎那。

柳旻勳站起身，靜靜地凝視她。

玻璃對面的少女眼睛明亮如星，裏面似乎閃爍着細碎的水光。

她在邀請，在請求。

他知道。

于是終于，他克制不住般地一點點靠近她，然後将額頭抵在玻璃。

“璃璃。”他低喚。

兩人之間只有一牆之隔，但他們能輕易地望到彼此，望到他們眼裏的對方。

“來吧。”

聞人璃的聲音也很輕。

幾乎是同時，她将唇貼上去，男人也将唇覆上了玻璃。

彼此觸碰到冰涼平面的那一剎那，卻仿佛直接觸碰到了對方的心。

不由自主地，他伸手手越過玻璃，握住了對方的手。

男人的手背青筋凸起，似乎在緊緊握住克制，而少女的手心很軟，一直在一點一點地撫上他，安撫着他。

她輕輕拍着他的手背。

漸漸地，才由柳旻勳指導主權。

他翻手握住了聞人璃的手，将纖細的手指包裹在手心兒裏，始終牢牢地給予其溫暖。

玻璃仍然冰涼。

卻漸漸因為兩人雙唇的溫度熱了起來。

誰都沒有動，但仿佛兩人之間已過了一年的時間，仿佛無論滄海桑田，他們都不會改變。

聞人璃輕輕顫了顫睫毛。

深吸口氣，淚水輕輕從眼中滑落。

***

從無人之境出來已經五點多了，這個時間，芬蘭的天已經擦黑。

聞人璃回過頭，望着黑夜中如連綿星線閃爍的村落，終究還是望向遠方。

柳旻勳攔了一輛出租車，開向遠方的旅館。

路上，聞人璃一直握着柳旻勳的手，柳旻勳也回握着她的。

雖然知道出了無人之境，他就不可能再吻她，雖然知道剛才的親吻也不過是隔着玻璃，但能有方才的一小會兒親近，她已經非常滿足了。

她笑着往柳旻勳懷裏蹭了蹭，男人也給了她更舒适的空間。

柳旻勳将下巴放在她頭頂，靜靜摟着她。

被柳旻勳抱着的感覺很好，他這人看上去很清瘦，但他的懷抱非常舒适有力，臂彎也十分堅定。

到了酒店，柳旻勳去洗澡。

但終究還是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腰，發出了一聲呻/吟。

今天玩得太累，他可能舊傷複發了。

聞人璃走過去，擔心地問：“怎麽了？”

“沒關系。”柳旻勳笑了笑，“舊傷複發了，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

“哦，那有什麽事叫我哦。”聞人璃說。

柳旻勳進去處理了腰傷，随後走出來。

聞人璃正握在沙發上看今天玩的時候拍的照片，一邊看一邊心想，早知道就不去無人之境了。

柳旻勳來到她身邊坐下：“還查到什麽好玩的了？”

聞人璃說：“要不然回韓國吧。”

柳旻勳揉了揉她的頭頂：“那怎麽行，好不容易陪女朋友出來一趟，當然要帶她好好玩。”

聞人璃滿足地笑了一聲，來到了他懷裏。

男人揉着她的頭發，輕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