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蓋被子睡覺

蓋被子睡覺

方菲回到自己家裏洗漱完并換好家居服,只拿着手機往外走時,忽然腳步一滞,愣在原地。

事情迫在眉睫了,她才覺得膽怯。

她現在算不算一座已經被攻陷了的城堡?

一切都遂了覃明赫的意,并且過程中人家還沒有威逼利誘玩弄手段,全然是她自己同意又主動促成的,如同是她自己打開了城堡的大門,歡迎覃明赫進入。

方菲拿不準,她正在經歷的事情之中,有沒有權力上的變換,她到底還是不是一座擁有主權的城堡?

迷失的感覺很深刻,方菲找不到其根源,描繪不出其完整面貌,只是被它掌控。

她隐約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可依舊忍不住要懷疑。她在改變覃明赫的同時,也使得自己産生了改變,她還沒有适應的改變。

和從前的許多次妥協那樣,方菲無視牽絆她腳步的波折,離開自己的家,摁指紋開鎖,走進覃明赫家,覃明赫就站在客廳裏等她。

方菲和覃明赫對視一眼,她最後問自己一遍:到底要不要完成這件讓她感到不适應的事?

她那不遲疑不停歇的、往屋裏走的動作就是回答。

将一切擺在覃明赫面前思考,就容易太多了。她是真怕覃明赫會因為睡不夠而猝死,心情和情緒已經不重要了,哪怕催眠自己正在救人一命,她也該一往無前。

覃明赫快步跟在方菲身邊,先她一步走進卧室,開了燈,而後雙手交握身前站在門邊,像個侍應。

方菲進門時瞥了覃明赫一眼,臉上略有點笑意,直接走到床邊坐下,她對這個卧室并不陌生。

覃明赫站着不敢動,小聲問方菲:“你不帶枕頭和被子之類的東西過來嗎?我換了新的床單被套和枕套,但是,你用得慣嗎?”

方菲掃了眼整個變成淺藍色的床,說:“不換也行,我沒那麽講究,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在你這睡了。不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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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方菲帶着點無辜神色瞅着覃明赫說:“我其實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的,我是說入睡的時候。我念小學一年級就自己睡了,二十多年來都這樣,我實在沒辦法想象在我睡着之前旁邊有個活人在。所以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嗎?等我睡着了你再進來。大概,半個小時吧。”

覃明赫自然是答應的:“當然可以,我馬上出去。但是你在正常睡覺的時候,我回到床上的動作會不會弄醒你?你不夢游也會睡得很熟嗎?”

“是的,我正常睡覺也是睡眠質量過好,覃大狀,在睡覺這方面上不需要推己及人,我的睡眠情況是,即便你把我扛回我家,也不會弄醒我。”

覃明赫幹笑道:“哦,那就好。我出去了,不打擾你。晚安。”

說完就匆匆往外退,順便把房門輕輕關上。

如果能夠消除夢游症的存在,那麽方菲絕對是睡眠比賽的冠軍級選手,不認床,入睡快,進入深度睡眠也快。方菲在離門口較遠的那一邊位置,直板板地閉眼躺了兩分鐘,覺得有點睡意了,于是摸過床頭櫃的手機看了兩眼信息,又刷了幾分鐘無聊資訊,打了個哈欠,便放下手機,眼一閉,頭一歪,睡着了。

半個小時後,覃明赫準時打開卧室的門,輕手輕腳走進去,用氣音喚了聲:“方菲?”

無人應答,房裏一派靜谧。

覃明赫将卧室的燈打開,剎那間光明的空間裏,方菲也在剎那間映入他的眼簾。

方菲的雙眼輕輕閉上,呼吸均勻,神情放松,她已熟睡。

他反手關上房門,走到床邊,安靜看着方菲。

他覺得方菲長得很漂亮,她的神情總是帶着一絲媚态,很迷人,但她自己沒有察覺。不察覺是好的,這樣她才無法将其掩藏。

就連她夢游的時候,處于迷糊狀态,那點媚态也不曾消散,在無法聚焦的眼裏游走。被她的眼神掃過,仿若臉上挨了輕輕的巴掌,是戲弄,也是挑逗。

幸好碰見她的人是他。

剛才在客廳的聊天,覃明赫騙了方菲,他并不大膽坦蕩,遇到喜歡的人往往當不成率先将喜歡說出口的那一方。

他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等別人察覺他的感情,等別人鼓起勇氣,如此他就不需要主動了。

可他面對方菲,會缺少許多等待的耐心。

方菲第一次跟他說話時,他也騙了方菲。他是說謊的慣犯,父母教了他十幾年,說要在生活中當一個誠實的人,但他沒有做到。

他并不是不懂得叛逆。

方菲第一次夢游走出房間,敲他房間的門,在他開門後,她的确是撲到他身上并且關上門,的确是用了大力氣抱緊他,他也的确是差點被方菲撲倒,的确折騰了一陣子,詢問方菲的意圖,嘗試将方菲的手掰開。

他不是掰不開,不是讓方菲弄得沒有一點辦法,他大可以将方菲這個不清醒的不速之客扔回她的房間裏,或是直接扔在走廊上,然後報警。

但他沒有那樣做,他冷靜下來,意識到方菲神志不清之後,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回抱方菲,一個已然熟睡的軀體,鬼使神差地将方菲帶進房裏,放在他的床上,端詳方菲的睡顏,看着看着就産生了神奇的想法——他困了,他想試着不吃安眠藥入睡。

對自己不尋常的想法和做法,他曾細細回想數次,他以為那時的他産生的所有奇特情緒,都是因為他十分羨慕可以熟睡的人,羨慕到病态的程度。

然而覃明赫在這一刻發現,原來他早就喜歡方菲了。

在方菲第一次懵懂地撞進他的生活裏時,在方菲第一次抱着他時,他就已經喜歡她了。

灑在他頸邊的輕緩呼吸,貼在他懷裏的柔軟身體,無比信任他的安寧睡顏,一切都在他心裏留下印記,仿佛是他心髒原本的紋路那樣深刻又無聲。

那晚他輕輕摟着方菲,他的指尖曾經輕輕撫過方菲的脊背,還有凹陷軟膩的腰側,再多就不敢了。

手指在衣物上劃過,從腰間回到脖頸,從單薄得幾乎一無所遮的布料上,緩慢劃過,他在進行一場危疑的冒險,在他的卑劣和方菲的美好中探索、角逐。

他伸手輕摟着方菲的腰,和方菲挨近了些,近到可以與她交換着彼此的氣息。他很放松,他帶着難得降臨的、如同神明恩典的睡意,就着和方菲相依的姿勢,罕見地熟睡過去。

那晚,是他人生中難得可以放松的夜晚。

覃明赫已經進入房間近十分鐘了,他仍在靜靜端詳熟睡的方菲。

他覺得不可思議,做起事來冷靜又決絕的方菲竟然會這麽乖巧溫順,貼心地給他讓出了一半的位置,等待他的到來。一切都如同一場美夢,不真實,不斷引誘他深入,而他真的願意走進去。

方菲忽然動了一下,覃明赫被吓得退後半步,屏息凝視,生怕方菲會坐起來揭穿他的真面目。

但方菲只不過是翻了個身,向着他而睡。

覃明赫松了一口氣,也回過神來。他撐着床邊探身幫方菲把被子蓋好,而後轉身去關燈。

他該要享受他得來不易的睡眠了。

覃明赫趁着最後的光明看了眼床頭櫃的抽屜,那裏面是滿滿當當的醫生開給他的安眠藥和他輾轉買回來的助眠藥,他無比希望它們都能成為過去。

“噠”的一聲,房間的燈熄了,覃明赫眼前陷入黑暗。

覃明赫照着身體的習慣,不用看就直接走到床邊,動作放緩,躺到床上。

他将方菲溫軟的身體抱進懷裏,滿足地閉上雙眼。

一夜無夢,清晨如期而至。

因為太久沒有和覃明赫睡一張床,第二天方菲睡醒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因近在咫尺的覃明赫睡臉而驚得抖了抖,而後才記起昨晚自己答應了什麽。

方菲暗暗嘆氣,想她要趕緊适應才行,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她醒後看到的大概都會是覃明赫。

她不動彈,沒有轉身拿手機看時間,沒有坐起來,沒有吭聲,她帶着未消散的睡意,睜着朦胧的眼,看了覃明赫好一會兒。如同在欣賞自己的奮鬥成果,她十分欣慰,覃明赫終于可以睡着覺了,不枉她犧牲這麽大。

對于覃明赫以及他的床、卧室,方菲都适應得過于好了,她精神放松,被不曾消減的睡意逐漸侵襲,忍不住又阖上眼睛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床上只剩下她一人。

方菲摸過床頭櫃上瘋狂叫喚的手機,關掉鬧鐘,坐起來,喚道:“覃明赫?”

覃明赫沒聽見。

方菲打開房門,朝外面喚了聲:“覃明赫?”

“诶!”覃明赫在不遠處應了聲,而後從卧室前方的洗手間探頭出來,臉上濕漉漉的,應該是洗臉洗到一半,他笑着和方菲打招呼:“早上好。”

方菲也笑着回:“早上好。”

方菲剛起床,有點發愣,倚着門框解鎖手機,在網絡世界漫無目的閑逛一會兒,腦子清醒些了,提聲問:“覃明赫,你昨晚睡得好嗎?”

覃明赫的聲音從洗手間傳出:“很好,我從淩晨一點睡到了早上七點,沒有吃安眠藥,一口氣睡了六小時,從來沒有試過。”

“那就好,你現在是什麽感覺?”

“精神爽利。”

方菲聞言,臉上浮出微笑,往前走去。她不打算在覃明赫家裏用洗手間,同覃明赫說:“我先回去我那邊一下,等會兒你過來叫我啊。”

覃明赫應道:“好。”

方菲路過時不經意往洗手間裏瞥了眼,旋即停下腳步。

她看見已經洗完臉并刮過胡子的覃明赫拿着一小罐遮瑕,湊近鏡子,右手的無名指在眼下力度輕柔地戳戳戳。

這手法……好熟悉啊。

方菲有點确定又有點懷疑地提問:“你在幹嘛?該不會是在……化妝吧?”

覃明赫動作不停,一派自然回答道:“對呀,我要遮住我的黑眼圈。雖然昨晚睡得很好,可是黑眼圈沒辦法一下子消掉。”

方菲:“?!”

覃明赫停下手,扭頭看了方菲一眼,“你很驚訝嗎?”

“哇,”方菲遲鈍地感嘆一聲,說,“是挺驚訝的。我知道有些男生會簡單塗點粉底之類的東西出門,也覺得那不是什麽大事。但心裏接受了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真有意思,原來男生給自己化妝的時候是這樣的呀。”

方菲小步走到覃明赫旁,歪頭看着他,雙眼亮晶晶,使勁示意他繼續。

覃明赫只好繼續戳戳戳,說:“我也不想每天花時間化妝啊,但是整天頂着一個又大又深的黑眼圈去見當事人,又憔悴又落魄的,我怕人家對我印象不好,以為我是瘾君子或是有什麽特殊癖好的人渣。”

方菲怎麽看怎麽覺得有意思,臉上的笑越來越明顯,但嘴上在安慰覃明赫:“有黑眼圈是多麽正常的事,人家才不會那樣想你。就是你辦公室裏的大家,每個人的黑眼圈都很重。”

覃明赫被方菲看得渾身不自在,微微挪開一點位置,方菲又很快湊過來。

方菲看得開心,樂呵呵地建議:“要不你塗點腮紅吧?你的臉色不好,同樣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你有沒有?沒有我可以借給你。”

覃明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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