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42章

承天十九年臘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蕭霁穿着大紅色親王喜服,騎着高頭大馬,帶着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在鑼鼓喧嚣中迎親去了。

那天陽光明媚,天氣極好,就是臨近年關了,天寒地凍的有些冷。但聽說那位長得跟神仙公子似的端王要成親,百姓們都蜂擁上街看起了熱鬧。

端王府也準備了兩大筐喜錢,一邊走一邊灑,引得衆人争相沖蕭霁喊喜慶祝詞,更有孩童追着迎親隊伍玩耍嬉鬧。

蕭霁高坐在馬背上看着一切,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因為是假成親,今天之前,他沒怎麽對這場婚禮上過心,也不曾認真細想過今日的場景。反正親王的婚事都是交由禮部操辦,他這個新郎官什麽都不用管,只需在婚禮當天跟着禮部派來的禮官,一步一步按流程走就是了。

直到今天早上起床後,看見自己挂滿紅綢,貼滿喜字的房間和銅鏡裏穿着大紅喜服,看起來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自己,聽見一句又一句充滿喜氣的恭喜,蕭霁才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雖然他和姜蕪是假成親,但這場婚禮是真的。

不管是他和姜蕪的親朋好友,還是今日前來參宴的諸位賓客,亦或是路上跟他們素不相識,只是來沾沾喜氣的普通百姓,他們都在發自內心地地祝福他和姜蕪,希望他們能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而他和姜蕪,雖然他們不會像真正的夫妻一樣同床共枕,生兒育女,但他們也會正兒八經地三拜天地,結發合卺。

未來的兩年時間內,他們也要在人前假扮恩愛夫妻,日夜相對,彼此扶持。包括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他們也得一起過……

這些突如其來的發現讓蕭霁莫名開始緊張,心裏也生出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恍惚感。

這種恍惚感一直到他對上賀定弘那張不懷好意的臉,才一下散去不少。

“我們承恩公府的姑娘可不是那麽好娶的,兄弟們上,別讓他輕易過關!”

皇帝讓承恩公認姜蕪做妹妹,就是為了擡高姜蕪的身份,讓她配得上蕭霁,所以姜蕪今日是從承恩公府出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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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得了皇帝旨意,對這門親事也十分看重,早早就準備妥當,只等着這天的到來。

也是因此,賀定弘今天是作為姜蕪的娘家人出場的。

這讓他又是心酸又是郁悶,不過自從那天去端王府找蕭霁發過瘋後,他就已經接受現實,因此很快收拾好心情,拉來了一大幫堂兄弟表兄弟還有狐朋狗友什麽的,讓他們一起幫忙在蕭霁前來迎親時多出些難題,好好為難一下蕭霁,也算是給自己報仇了。

姜家那群小蘿蔔頭們也在旁邊嘻嘻哈哈湊熱鬧。

不過蕭霁也帶了一大群侄子侄孫來幫自己闖門。所以很快,雙方人馬就在承恩公府門口上演了文鬥武鬥各種鬥。看得圍觀群衆們哈哈大笑,場面愈發熱鬧。

蕭霁也被這群活寶逗得心裏的恍惚感徹底散去,變成了某種從未有過的愉悅。

然後他就直接使用“鈔能力”,讓姜家那群小孩兒和賀定弘的小夥伴們紛紛倒向了自己。

“叛徒!你們這些叛徒!”和往常一樣打扮得花枝招展,風騷無比的賀定弘氣得直翻白眼。

蕭霁見此嘴角一翹走上前,也往他懷裏塞了一個紅封:“來,叫姑父。”

賀定弘:“……”

賀定弘在衆人的哄堂大笑中,氣急敗壞地把他懷裏的紅包全搶了:“姑父就姑父,以後好好對姜……我小姑!不然我跟你沒完!”

他惡狠狠地說完後,自己也繃不住笑出了聲,“娘的,我輩分怎麽這麽小,天天得對着年紀比我小的人叫姑叫叔!”

衆人又是一頓笑,蕭霁也忍不住樂了一句:“回頭我幫你問問大舅哥。”

他的大舅哥就是他爹,賀定弘:“……”

好氣哦!

“新娘子出來了!”

這時有人興奮大喊,蕭霁擡頭一看,就見和他一樣身穿大紅色喜服的姜蕪被喜娘和寶香攙扶着,從承恩公府高大的朱門後面款款而出。

她頭上蓋着繡有龍鳳呈祥圖案的紅蓋頭,蕭霁看不清她的臉,但依然被她身穿嫁衣朝他走來的模樣看得再次恍惚起來。

直到寶香滿臉興奮地把姜蕪的手放到他手裏,他才倏然回過神。

“新娘請上花轎!”喜婆聲音嘹亮,滿面笑容地大喊。

蕭霁握着姜蕪微涼的手,帶着她拜別一路将她送出門,這會兒正在承恩公的安慰下不停抹眼淚的岳父姜柏川和其餘娘家人,動作有些僵硬地扶着她上了花轎。

這是他兩輩子第一次握同齡女孩子的手。雖然只握了一會兒就分開了,但那種陌生奇異的感覺,還是讓蕭霁耳朵有點發燙。

她的手怎麽這麽小這麽軟……

姜蕪倒是沒什麽感覺。雖然這也是她第一次跟男子牽手,但這是婚禮的必備流程,她早有心理準備,所以雖然也不太習慣,但并不在意。

見蕭霁似有不自在,她還低聲寬慰了他一句:“王爺放心,我既收了您的銀票,就有責任陪您演好這出戲,您不必有所顧慮,只管按禮官說的做就是。”

頓時就什麽不自在都沒了的蕭霁:“……哦。”

迎親隊伍繞城一圈後在端王府門口停下。

蕭霁在衆人的起哄聲中将姜蕪抱下花轎,随即牽着她的手進府拜堂。

堂上孫太妃早已滿臉期待地等着。皇帝也親自出宮觀禮,坐在了另一邊的主位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完成拜堂儀式後,正式成為夫妻的小兩口被送入新房,按照規矩掀了蓋頭、喝了合卺酒、互相剪了一縷頭發打結放在錦盒裏。姜蕪還吃了生的餃子,在喜婆問她“生不生”時,臉蛋微紅地低下頭說了句“生”……

蕭霁見此耳根又開始發熱。他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沒再看今日盛裝打扮,妝容明豔,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會閃光一樣的姜蕪,說了句“你先休息,不必等我”,就先出去接待賓客了。

姜蕪沒發現他的異常,微笑着目送他和房中其他人全都離開後,才軟下身體舒出一口氣,摘下了頭上那頂綴滿了珍珠與寶石,快把她脖子壓斷了的鳳冠。

這一天折騰下來好累……

王妃不好當啊。

好在東家善解人意,允許她早點休息,不然她還得戴着這沉重的鳳冠,頂着這一臉黏糊糊的大濃妝,靜坐在喜床上等他回來。

姜蕪暗暗慶幸,而後将鳳冠放在鋪滿紅棗桂圓花生蓮子的喜床上,對一旁随她陪嫁而來的寶香說:“讓人打點水來,我要洗臉。”

“啊?”寶香正興奮地四下打量,聽見這話遲疑了一下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雖然姑爺心疼你,讓你早點休息,但我跟人打聽過,新婦剛進門這晚,最好還是等夫君敬酒回來一同洗漱就寝,這樣更吉利……”

姜蕪知道她一心盼着自己和蕭霁和和美美,才會這般在意這些細節。她心虛地眨了兩下眼睛,微微偏開了視線,聲音軟軟道:“沒事,王爺都不在意呢。而且我臉上的脂粉太厚了,一會兒王爺碰到怕是也會覺得不舒服。”

寶香一想也是,就不再阻攔了。

姜蕪在她的伺候下洗去臉上脂粉,拆下高盤的發髻,把身上繁複華麗的嫁衣也換了下來,又吃了些擺放在床邊炕桌上的糕點,這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之後她就讓寶香去休息了。

寶香走得很幹脆,但臨去前她飛快地往姜蕪懷裏塞了本畫冊,還紅着臉沖她擠了擠眼睛:“這是我特地找玉娘姐幫忙弄來的好東西,趁王爺還沒回來,你那什麽,趕緊好好看看。”

姜蕪:“……”

姜蕪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麽,她無奈地接過寶香的“好意”,寶香這才嘿嘿嘿地走了。

屋裏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姜蕪拿着那本畫冊走到喜床邊坐下,随手翻開了一頁,結果冷不丁就被裏頭那些堪稱是栩栩如生的精美畫面看得臉蛋一紅,差點嗆到。

姜喻的生母王姨娘和她名義上的嫂子承恩公夫人,都在她出嫁前給她準備了許多出嫁時會用到的東西,其中就有教導人事的春/宮畫冊。但姜蕪自覺用不到,都只看了個封面就放下了。

這會兒她也是沒事幹覺得無聊才會随手翻開,誰知這裏頭的內容竟是如此直接……

她趕緊把畫冊合上了,可還沒找到地方把它藏起來,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姜蕪心下一跳,下意識把手裏的畫冊扔到了床底下。

“行了,我要……我要去找我家王妃了,你們都走……走吧……”來人自然是蕭霁。他大着舌頭說完這話後,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把前來鬧洞房的人都擋在了外頭。

姜蕪聽他的聲音像是醉了,趕緊起身走了出去。

“王爺……”剛走到外間,就見少年飛快地轉過頭沖她挑了一下眉毛。姜蕪瞬間意會,擡高了聲音說,“王爺怎麽醉成這樣了?快,快進屋躺下。”

蕭霁一下就笑了。

他懶洋洋地靠在門上,嘴角單邊勾起,一雙平日裏總是帶着點漫不經心和拽意的丹鳳眼裏,漾出了水波一樣的笑意。

這個笑莫名帶點勾人的意味,姜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意識到他應該是真的有點喝醉了。

要不然他是不會笑成這樣的。

她不由有點新奇,下意識多看他了幾眼後,才吩咐外頭候着的丫鬟仆從去煮醒酒湯。

“不用醒酒湯,我沒醉。”蕭霁這才回神似的開口,有點踉跄地往屋裏走了兩步。

姜蕪:“……”

姜蕪見此不得不上前扶他。

蕭霁被她帶着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後,揉着脹痛的腦袋嘆了口氣:“好吧,我有一點點醉了,但只有一點點。我還是知道你叫姜蕪,我叫蕭霁的。”

姜蕪猝不及防被他逗笑。

這人平日裏看着酷酷拽拽,挺難接近的,沒想到喝醉酒之後這麽有趣。

蕭霁确實有點醉了,但确實如他所說只有一點點,沒有很嚴重。

今日賓客衆多,他這個新郎官免不得被灌酒。不過他叫了好幾個侄子替他擋酒,自己也在喝酒時偷偷倒了一些,所以其實沒喝多少。只是原主這具身體酒量太差,他這才暈暈的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但他意識還是清楚的,眼睛也沒花。

這會兒看着換了身大紅色的寝衣,黑發長長披散下來,雪白的臉微微發紅,杏眸彎彎笑得開懷的姜蕪,蕭霁呆了呆的同時臉上一陣發燙,心髒也怦怦怦地跳了起來。

她看起來……好可愛啊……

姜蕪不知道蕭霁在想什麽,見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副有點呆也有點茫然的樣子,更想笑了。

這人醉酒之後真的和平時很不一樣。

沒一會兒千流送醒酒湯來了,姜蕪忍下笑意道:“王爺喝點醒酒湯醒醒酒吧。”

蕭霁這才耳朵紅紅,心慌意亂地回過神:“嗯,喝,你也喝。”

?她又沒喝酒,喝什麽喝呀。姜蕪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蕭霁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蠢話。

“……”他臉上耳根連帶着脖子都燙了起來,飛快地端起那醒酒湯一飲而盡,捂住了臉,“姜蕪同學,你別笑了,再笑本王要惱羞成怒了。”

姜蕪:“好、好的。”

然後笑得更大聲了。

蕭霁:“……”

蕭霁起初有點窘,但被她帶着帶着,不知怎麽也跟着笑了出來。

兩人莫名其妙地傻樂了好一會兒,姜蕪才率先不好意思地停下來輕咳道:“王爺的酒,醒了嗎?”

“……醒了。”蕭霁确實比剛才清醒了不少。回想起自己剛才說的所言所為,他身體一僵,有種突然社死的羞恥感。但事情已經發生,懊惱也沒用,他只能強裝無事地轉移話題道,“那個,你怎麽還沒睡覺,我不是讓你別等我,先休息嗎?”

這會兒已經很晚了,但一旁的案桌上點着兩根粗壯的龍鳳紅燭,照得屋裏很是亮堂。

姜蕪搖頭笑了下:“我還不困,而且哪有夫君還沒回房,新婦就先自己睡下的?這不合規矩。”

先洗漱更衣不要緊,可丈夫還沒回來自己就先躺下睡了,這就有不敬夫君之嫌了。她自然不能剛來就做這樣會落人話柄的事。何況屋裏就一張床,姜蕪也不知自己該睡在哪裏。

蕭霁也想到這個問題了,他擡頭在屋裏掃了一圈,壓低聲音說:“現在可以睡了,你進去睡床吧,我睡那邊那個小榻。”

他的寝屋很大,分為外間和裏屋。裏屋擺放着一張很大的黃花梨木拔步床,床邊還有一張長長的書案。外間擺放着八仙桌和博古架等物件,南邊的窗戶下還放了張平時喝茶待客用的貴妃榻——這會兒他口中的小榻,指的就是那張貴妃榻。

“還是我睡小榻,王爺睡床吧。”姜蕪卻是起身道,“您是東家,哪有您把床讓我的道理。”

見她說着就要往那邊走,蕭霁下意識擡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行。”

姜蕪一愣,蕭霁也一愣。他心跳亂亂地收回手,故作鎮定道,“知道我是東家,你還不聽我的話?反正我不可能讓你一個姑娘家睡外邊,你趕緊進屋去睡吧。”

這人真的很好。姜蕪回神笑了一下,又見他實在堅持,便想了想說:“那要不,我們還是一起睡床吧?”

蕭霁:“行……啊??!!”

今天是正式結為夫婦的小兩口一起跟大家問好=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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