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一個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年輕女孩邁開步子,将左腳危險的懸停在半空中,她搖搖晃晃的站在高樓天臺上,目光眺望着遠處天空上的白雲。

樓下的人們行色匆匆,無人擡頭看到此景。

午時陽光正烈,高懸在頭頂的太陽灑下金燦燦的光芒,直晃得人睜不開眼。

“今天天氣真好。”女孩喃喃道。

她收回左腳,閉上了眼,靜靜地好似在等待着什麽。

樓下樹梢上的小鳥們成群結隊般從這個樹枝飛到另一個樹枝上,嘴裏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聲音清脆悅耳。

時間到了。

雪兒心頭猛地一顫,似有所感,下一刻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開始向前傾。

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化,視角一點點向下方轉移。

一點一點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雪兒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面上發生的一切,無論是那些停放在路邊顏色各異大大小小的車子,還是依舊行走的人們,她甚至看到了一個穿着粉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牽着一只毛發光亮的小金毛狗,兩個小家夥蹦蹦跳跳的特別開心。

事到關頭、危亡關頭雪兒卻突然笑了,嬌小的臉龐露出一對小小的梨渦,為她那本就漂亮的臉蛋增添了些許嬌媚與可愛。

她放棄與不受控制的身體做鬥争,任由那不可抗力般的絕對力量掌控着她的身體。

下一瞬間,雪兒跌了下去。

她睜着眼,看着柏油馬路離自己越來越近,下落的速度極快,嘭地一聲巨響,身體砸在地面上,激起一地灰塵。

受驚的鳥兒們揮舞着翅膀撲棱棱地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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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的這些事情并未讓人們所察覺,他們依舊步履不亂地快速行走着,思考着生活中發生的瑣事該怎樣處理解決。

鮮血濺了一地,與地面上的土壤和沙粒混合在了一起漸漸擴大、暈開,纖細的身體孤零零地躺在滾燙肮髒的地上,姿勢扭曲,無人發現。

良久,雪兒恢複了意識,短暫的迷茫過後,顫抖的左手将滾落到一邊的右臂按回軀幹上,接着雙臂用力一撐從嵌進的地面裏掙紮了出來,動作十分利落。

也是,孰能生巧嘛。

雪兒麻木地想着,她擡頭望着身旁的槐樹如今高大茂盛的樣子,咧着嘴自嘲地一笑,多年前這棵樹還不及三樓高呢,現在都已長成可以遮陰避暑的參天大樹了。

她陽壽未盡,已在這她曾厭棄的世間徘徊已久,八千個日日夜夜她都要忍受蝕骨般孤獨,每一天都要忍受那筋骨寸斷、腦漿崩裂之苦。

雪兒呆愣愣地看着那顆粗壯的樹身,心裏滿是悔恨和痛苦。

如果、如果可以重來的話該有多好?

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可買。

那珍貴的青春與生命是多麽的可貴,當年的她就那麽輕而易舉不假思索地放棄舍棄了,就僅僅是為了愛情。

太沖動了,太沖動了,簡直就是沒腦子。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如今屍骨都腐爛沒了吧,雪兒猛地一拍腦袋,瞧,她又瞎想了。

她的屍身早就被父母火化成小小一罐骨灰了,哪裏會腐爛呢。

一想到不久前偷偷探望的父母,心裏又像是被大石墜在那裏似的,沉重地喘不過來氣,鼻尖酸澀,眼睛血紅,她抿着嘴強忍着不讓淚落下來。

曾經身強力壯的父親和母親已經彎了後背,白了頭發,年歲已大的他們只能靠辛薄的養老金生活,日常會在菜市場靠賣點菜增加點收入。

可日子依舊過得緊巴巴的。

羅占倒是每月給他們用信封包上錢偷偷塞給她爸,可她跟着父母回到家看見她爸把錢都擱到五鬥櫃裏了,上面用其他雜物蓋着,沒有用的意思。

至于羅占為何不把錢給她媽,則就是因為母親依舊沒有原諒羅占,記恨着當初是他單方面狠心甩了自己的女兒,只要父親一提起羅占的名字就像是點燃了炮仗一樣,幾次過後父親哪裏還敢提。

雪兒從未在父母身邊現身過,就好像她真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就讓父親和母親當她已經去投胎轉世了罷,至少不會讓他們再次忍受得知女兒的魂魄歸無定所、日日游蕩之苦。

何必再惹父母為她傷心難過呢,今生她愧對父母的養育之恩,讓他們忍受白發人送黑發人,忍受失去至親之苦,是她對不起他們。

只盼有來生······

回憶中她雙膝跪地,向着父母叩首祈求原諒的景象消散。

雪兒看着眼前地面上的血漬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轉身離開了這裏。

痛苦嗎?

就讓她繼續這樣生活吧。

反正,她也習慣了。

她就像是地上消失的血跡一樣,不會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雪兒在岔路口右轉後,走在馬路的主幹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看天看地看周邊的一切事物,讓自己打起精神不要垂頭喪氣,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已經死過一次了,不能再死一次了,無法逃脫這樣的生活,就只能咬牙繼續忍受下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看到一家外觀清新漂亮的蛋糕店,藍色與白色相間的裝修風格的店面,襯托得格外夢幻,沿街的這面有着一扇大大的玻璃櫥窗,室內通徹明亮,裏面暖色調的溫暖燈光以及琳琅滿目各式精美的小蛋糕被整整齊齊地展示着,等待着它們的主人将它們買走。

雪兒趴到玻璃櫥窗上眼睛都看直了,挺翹的鼻子被壓得扁扁的,她看着裏面的糕點師在塗抹着一塊奶油蛋糕,只見那個男生動作十分熟練,手下動作好像在施魔法,一朵朵嬌嫩可愛的花朵在那看似普通的裱花袋下,被擠了出來。

那蛋糕渾身顫巍巍的,一看就特別好吃的樣子。

雪兒咽咽口水,好想咬一口啊,一口就行,她一點都不貪心的。

她駐足在蛋糕店門口很久,直到天黑店面打樣,這才嘆口氣離開。

······

日子一晃而過,又不知過了幾個寒暑。

原先破舊的樓宇被推到重新蓋了新的大樓,狹窄的街道也被拓寬了許多。

事物變遷,景色與人都變了,大家都在向前走着,向着心中的美好生活而努力着。

物價長了許多,但人們的生活卻也越來越好,唯有雪兒像是被時間遺忘了一般······

到現在依舊吃不起心愛的小蛋糕。

一如當初。

臨街的那家蛋糕店生意一直很好,客流量很多,店面裝修都換了好幾次,可以看出店主應該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雪兒嘟着嘴,擡頭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該往回走了,畢竟現在不主動走,早晚也得強迫着走回去。

打完卡,剩下的時間就自由了。

雪兒溜溜達達神态悠閑地在街口轉了個彎,又走了不久,就進了一棟大樓內。

從進入大堂後一路走來,就可以看出這座大樓的裝潢極具英式傳統風格,從腳下踩的大理石地面到牆壁上的雕花、油畫,再到頭頂上的燈飾無一不說明着它的貴氣,一看就是斥了巨資。

雪兒趁人不注意,按開電梯按鈕,乘坐着光可鑒人的電梯往樓上走。

電梯詭異地開了又合,屏幕上的樓層數字由小到大跳換着。

雪兒張大嘴巴,對着沒有一絲指紋的電梯壁上哈了一口氣。

再次納罕着清潔人員怎麽擦的,一點灰塵都沒有真厲害。

電梯頂的小燈泡忽然一閃一閃,像是收到了什麽幹擾,一直閃爍到電梯門再次開啓,才停止。

雪兒心虛地吐了吐舌頭,走了出去。

其實從一開始的恐懼厭惡,再到現在的習以為常,經歷了這許許多多的日夜後,她都學會了苦中作樂了。

從這裏的天臺上可以眺望到美麗的維多利亞港,月朗星稀時夜景更是美極了,讓人看了真想嘆息,感嘆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優美的景色呢。

造物主真是神奇。

雪兒便往大樓邊緣走去,準備站在那裏再看會兒風景,這大樓重建翻新後,原本就高的樓層更是高聳了許多,在這裏看遠處簡直是一覽衆山小,就連那顆大槐樹都像個小朋友一樣矮小,更別提人了,一個個跟小螞蟻似的。

她胡思亂想着擡起頭,這一擡眸不要緊,驚詫地發現往常自己站着的老地點站着一位男士,寬肩細腰穿着一件杏色西裝,光那一個背影就透着優雅風流,說不出的肆意潇灑。

都不用他回頭看臉蛋,就知道這男人長得應該挺好看的。

雪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感覺出來的,反正就是知道。

但是,再好看也不行。

嘿她這小暴脾氣,怎麽還有搶地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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