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心的
真心的
救護車來得很快,方毅跟車去了醫院,錢語晨和黃可欣不放心,也打車跟去。
兩人趕到醫院時,趙毓峰已經被推進急救室,方毅正跟他的父母溝通。
錢語晨還是第一次見到趙毓峰的家人,之前她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庭才會培養出趙毓峰這樣扭曲陰郁的孩子,結果一看,他的家人看上去非常正常。
趙毓峰的爸爸長得斯文和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筆挺的襯衫口袋裏裝着一支筆和薄薄的記事本,說話聲音溫和有力,看上去很像從事教師記者之類的工作。
趙毓峰的媽媽個子小巧,瘦瘦的,柔柔的,一看就很溫柔內斂,說話輕聲細語,手裏拿着一副套袖,應該是匆匆摘下來的,可能接到電話時正在忙家務。
趙毓峰還有個妹妹,四五歲的樣子,一直惦着腳詢問哥哥的情況,小臉上滿是淚痕。雖然年紀還小,卻很擔心哥哥的安危,應該跟趙毓峰感情很好。
“爸爸媽媽都挺好相處的,趙毓峰為什麽沒遺傳他爸媽的優良基因,那麽難相處?”田可欣湊到錢語晨耳邊,小聲嘀咕。
錢語晨搖搖頭,示意田可欣不要亂說話,以免被趙毓峰的家人聽到。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錢語晨和田可欣手拉手坐在椅子上,盯着急診室的門,眼睛都酸澀了。
方毅抱臂靠在錢語晨身邊的牆上,禮貌地回答趙毓峰家人的問題。
誰都不知道趙毓峰情況怎麽樣了。
過了一會兒,趙毓峰的其他家人也陸續趕到了,兩個阿姨,伯父,叔叔,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呼啦啦十幾個人,看上去是個大家庭。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焦急,心疼。
“小夥子,謝謝你把我家小峰送來醫院,奶奶謝謝你。”趙毓峰的奶奶拉着方毅的手表達感謝,随後抹起了眼淚,“小峰不但是我們這一大家子唯一的男孩子,還是我們最疼愛的孩子,要是他出了什麽事,奶奶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方毅不擅長安慰人,只是握着趙毓峰奶奶的手,扶她坐在凳子上耐心等待。
趙毓峰奶奶一直不肯松開方毅的手,仿佛只要握着他的手,自己就有繼續等待的勇氣。
方毅倒也不拒絕,很貼心地輕拍着趙毓峰奶奶的後背,輕聲說着安慰的話。
錢語晨看着方毅,忍不住牽起嘴角,無論方毅再沉默寡言,再淡漠不愛笑,他的內心深處都是個溫柔可親的人,對人總是抱有善意。
但趙毓峰,明明有這麽關心他的家人,為何他會對人那麽冷漠陰狠?難道,這些都是因為狗仙的執念?
從趙毓峰媽媽那裏,錢語晨知道趙毓峰從小就有病,而且是一種很嚴重的病,叫血液病性心髒病,說白了就是一種心髒病。
一聽“心髒病”,錢語晨和田可欣腦海中齊齊浮現一種不好的預感。以前看電視,裏面的主角但凡得了心髒病,最後肯定會死的。在兩人的認知中,只要是心髒病,就是絕症了,治不好的。
趙毓峰的媽媽說,趙毓峰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看着好好的,卻會突然暈厥,不省人事,如果不能得到及時救治,很可能會死亡。
專家診斷,趙毓峰的症狀很嚴重,恐怕活不過二十歲。
活不過二十歲?錢語晨倒抽一口涼氣,這豈不是應驗了趙毓峰自己下的詛咒,願意折壽短命換她和方毅不能在一起?
唉,誰都沒得到好處,傻不傻?
從急救室出來,趙毓峰被轉入觀察病房,确定無礙後,才轉入普通病房,一直折騰到半夜,趙毓峰才慢慢醒轉。
病房不能留太多人,錢語晨他們只好先回去,只留下趙毓峰的爸媽陪着他。
離開時,錢語晨正看到趙毓峰被他媽媽和妹妹緊緊摟在懷裏,壓抑的哭聲持續不止。
第二天一大早,錢語晨和方毅就趕去了醫院。
方毅帶走趙毓峰的父母,讓錢語晨跟趙毓峰單獨談談,“趙毓峰,你曾說過我和方毅被詛咒了,你能記起是誰詛咒了我們嗎?”
趙毓峰低頭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針管,苦笑道:“記不起來,我想,應該是我吧。”
“什麽你想,就是你。”如果不是看他是病人,錢語晨一定會忍不住動手,就為了一段求而不得的感情,詛咒別人的同時也詛咒了自己,損人不利己,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趙毓峰猛地擡頭看錢語晨,“你知道?”
錢語晨點頭,“我都知道了,你,我,方毅,我們都是......”
錢語晨将靈識看到的一切統統講給趙毓峰聽,尤其是狗仙那個詛咒,她幾乎是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告訴趙毓峰。
“你看,我和方毅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你生生世世活不多二十歲,我們是不是都很悲慘?想要結束這種悲慘,我們必須找到聖器靈尊杯,回到你下詛咒的前一刻,阻止詛咒的發生,趙毓峰,你想破除詛咒,跟疼你愛你的家人好好生活嗎?”
看向窗外媽媽和妹妹痛哭的身影,爸爸傷心的背影,趙毓峰嘆了口氣,苦笑道:
“我當然想,但我不甘心,受了這一世又一世的痛苦,到底是為了什麽?”
錢語晨真想給他一拳,就是因為你的不甘心,大家才會受一世又一世的苦。
沒想到還不等她動手,趙毓峰繼續說道:“語晨,我想解除詛咒,真心的。”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錢語晨前一刻恨不得殺人,這會兒忍不住笑了。只要趙毓峰想解除詛咒就好。
“既然想,那你快點好起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尋找靈尊杯,黃爺爺說了,需要你的幫助。”
趙毓峰:“好。”
他脫力般靠在床頭,輕輕吐出一口氣,好像突然間放棄了某種執念,整個人變得輕松
“我家人為了我的病流了很多淚,吃了很多苦,更因為我的任性,我的執念受了太多委屈。自從我被查出得了這種病,他們四處奔波為我治療,花光了積蓄,耗費了精力,但從沒想過放棄我......我不想再讓他們傷心失望,更不想早死,我想活着好好報答他們......”
認識趙毓峰這麽久,從沒聽他用這樣的預期說這樣的話,錢語晨不免動容,柔聲道:“放心,只要找到靈尊杯,回到過去,解除詛咒,你就能好起來。”
趙毓峰探嘆口氣,“但願如此吧。”
錢語晨剛離開病房,黃可欣就發來了信息,“語晨,趙毓峰怎麽樣了?”
錢語晨回道:“沒事了。”
黃可欣:“我這就去醫院。”
錢語晨:“你要過來?”她正想回去呢。
黃可欣:“我去看你啊。”
錢語晨低頭看看自己,她好好的,看什麽?還是說田可欣是來看病房裏的那個人?她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趙毓峰了?
趙毓峰好得很快,昨天還昏迷不醒,今天就活蹦亂跳,簡直像個超人,從外表看一點都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他堅持要出院,一起去詭山尋找靈尊杯,錢語晨怎麽勸都勸不住。
“語晨,早一天找到靈尊杯,我就能早一日恢複健康,不讓我爸媽操心。放心,我現在感覺很好,爬山沒問題。”
趙毓峰的爸媽得知他要出院,擔心得不得了,再三勸阻。
錢語晨和田可欣再三保證會照顧好他,再加上趙毓峰的堅持,趙毓峰的爸媽才同意。幸好沒跟他們說要帶趙毓峰去爬詭山,否則,不吓暈他們才怪。
要知道,在所有人眼中,詭山是不可涉足的禁地。
黃爺爺說爬詭山最好在清晨,再加上白天有人在山腳下看守,不讓人攀爬,因此,四人決定先在劉姥姥家一萬,明天天不亮就出發。
周六下午,四人一起采購齊全登山的工具和防身器具,一起回到劉姥姥的小院。
見到趙毓峰和田可欣,劉姥姥微微一愣,随即笑了,打趣道:“喲,沒想到你們還請了幫手,這是要幹什麽?爬山?”
方毅盯着劉姥姥的雙眼,淡淡道:“明天爬詭山,你好自為之。”
方毅的話還沒說完,劉姥姥的臉色早已經變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原來你都知道了,放心,我既然決定告訴你聖器的存在,就不會故意搗亂。”
方毅點頭,“多謝。”
劉姥姥重新挂上笑容,故作輕松道:“好了,你們忙,沒事別來煩我這個老太太。”
見劉姥姥要走,田可欣立刻自來熟地撲上前,懇求道:“劉姥姥,求您快讓趙毓峰摸摸您那個球,看看他的前世今生。”
田可欣覺得:了解到一世又一世早亡的痛苦後,趙毓峰一定會更加真心實意地幫忙尋找聖器,絕對絕對不會搗亂。
劉姥姥雖然嘴上拒絕,還是帶趙毓峰進了房間。
從劉姥姥房裏出來,趙毓峰有些恍惚,看了錢語晨一眼,低頭上了二樓方毅的房間。
方毅抱臂靠在牆上,冷聲道:“什麽感覺?”
趙毓峰将自己摔在方毅床上,只吐出一個字,“累。”
也不知道是身體累,還是心累。
方毅:“你自找的。”
趙毓峰翻了個身,大字型躺着,瞥了眼方毅,哼道:“別說的你很無辜似的,當初在天界,她先跟我相識,是你橫刀奪愛。”
方毅:“橫刀奪愛?她只當你是知交好友,和其他九人一樣。”
錢語晨見劉姥姥一直沒動靜,有些不放心,進去看她,發現她正坐在桌子前,專注地盯着鏡子裏的自己,還時不時用雙手輕輕撫摸臉頰,好像這張臉很快就會不屬于她了似的。
錢語晨看不清劉姥姥眼中的情緒,卻感到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包裹着她,使她整個人失去了之前的鮮活亮麗。
錢語晨:“劉姥姥,您沒事吧?”
劉姥姥扭頭看她,“放心,我現在還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