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洪家寨(七)

洪家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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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心回到山寨,直奔自己的卧房,一頭栽在床上。

她想睡一覺,想一覺醒來,回到過去,她還不認識他媽的師宴是誰。

溫丞壓根就不提水明月,人家來洪家寨木樓,是為了招安,是為了朝廷,為了國家,哪來的兒女私情。她還抱有幻想,還恬不知恥的試探,除此之外,溫将軍來木樓,可還為些別的。

水明月就是一個工具,為了跟姜老板搭得上話,為了探聽洪家寨弱點與當家人喜好,為了讓溫大将軍以可以堂而皇之的來去洪家寨的工具。

今夜她忘記了約會,自責難過,可溫師宴顯然也是失約的,那個時間,恐怕他正帶着湖州路的三千精兵,爬山入谷。

姜舞敲門。

何間說,大當家回來之後,心情不好,讓她來問問怎麽回事。

姜舞敲了十下,門裏沒動靜,她就自行推門,果然,洪大當家頂着一臉花了的胭脂,睜着眼裝僵屍。

“師公子肯定會來木樓找你的,到時候你給他道個歉,不就是放了他鴿子,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姜舞給姐姐揉太陽穴,為寨子操勞一天一夜,回頭還得為自己的心上人犯愁。

“他若來找我,你就說……說我那天沒去見他,是因為家裏有點急事,我回老家西北一趟,最近都不會來這兒喝酒了,”洪心把玉璧拿出來,“這個,你替我還給他。”

“怎麽了?”姜舞知道玉璧是定情信物,“姐姐,你不想跟師公子成親了?”

“現在山寨一大堆事兒,成親個毛線啊,”洪心覺得丢人,不想跟姜舞說自己被溫丞騙的團團轉,“還有,這東西怎麽洗,我再也不想畫了。”

姜舞給洪心卸妝,“姐姐,是不是因為朝廷招安的事兒?我聽何間說,你因為這事兒,跟二當家他們吵了架。”

“沒事,我們兄弟吵習慣了,大家都是為了山寨好,”洪心說起正事,心裏的難受減輕了許多,“昨晚上我想明白了,二當家他們才是對的。朝廷明裏招安,暗地是想江湖人為國家出力,我洪家寨當仁不讓。只是歸附朝廷的條件,我得再加一條,讓他們在湖州城最繁華的地方,給你修一座酒樓,塗山離人醉的招牌,可不能随便丢了,我讓何間也留在湖州,找個镖局當個镖師,将來你嫁給他,還能幫你打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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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姜舞搖頭,“姐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除非姐姐你嫁人了。”

“我要去西北參軍,你又不會武功,跟我去幹嘛?”洪心笑道。和地方各路軍不同,西北軍收女子入伍,幾百年來,還出過好幾個有名的女将軍。

“我就是要跟着你,”姜舞拿手帕把洪心的臉擦幹,又回到了過去的素顏,“西北怎麽了?我就是生在西北堡寨的。”

洪心揉了揉姜舞的臉,“小孩子話。”

“大當家,何人惹你生氣,我去揍他,”何間大嗓門吆喝,他聽見屋子裏有笑聲,姜舞就是厲害,這麽快就把大當家哄好了。

洪心換了身簡單的衣服才到前廳,何間端着下巴點點頭,“還是這張臉,看着舒服。你剛才說你要順從朝廷招安,什麽讓我留在湖州,這怎麽成?我也要去西北。”

“何間,我有事托付與你和小舞,”洪心取下手上的銀色指環給姜舞,“這個給你。”

“姐姐,這可是大當家的指環,”姜舞接過來,“就算洪家寨将來不在了,你也是我們的大當家。”

何間跟着點頭,“沒錯。”

洪心合上門窗,鄭重其事的道,“師父臨終前,與我說過一個秘密。你們也該有所耳聞,塗山山中埋有寶藏,只有洪家寨的大當家,才知道寶藏為何,藏在何處。”

“姐姐是想,把塗山寶藏秘密,托付給我們?”姜舞握緊指環,“所以讓我們留在湖州?”

“嗯,西北軍和鞑靼蹄子打仗,天天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知哪一天就死了,我也有從軍的理由,但這寶藏的秘密,得傳下去,”洪心兩手分別拍拍姜舞何間,“我想來想去,只有你們最合适。二當家容易沖動行事,為人蒙蔽,三當家怯懦怕事,四當家和五當家貪財,告訴他們,多半會把寶藏據為己有。”

“我也不行……”何間撓撓頭。

“你怎麽不行?”洪心最認可六當家的人品。

“我……”何間看看姜舞,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傻。”

姜舞總說他傻子,他也覺得自己不太聰明。

“所以除了你,還得有小舞,”洪心心裏,早認定兩人是一對,只告訴何間,以姜舞的聰敏,早晚也會知道,倒不如讓姜舞一起保守塗山寶藏的秘密。

姜舞明白姐姐的苦心,“姐姐,你告訴我吧,我答應你留在湖州,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姜舞把玉璧塞回去,“這個,你自己去還給師公子,師公子是厚道人,你不要人家,得跟人家說清楚。”

“……”算了,以後再說。

洪心召集幾個當家人,說了自己決定順從朝廷招安之策,還把朝廷希望弟子們為國效力的意思,告訴了大家。

“原來朝廷背後有此算計,想讓我們去西北打鞑靼蹄子,”鄭昊道,“哈哈,雖然被算計不爽,卻是正合我意!”

“這個……參不參軍,是自願的吧?”路尊玉弱弱的問。

“你就這點出息,”顧其挽服了二哥。

“就跟你跟你哥不怕死似的,”路尊玉冷哼,“我覺得,有百畝田地,自給自足,再娶個媳婦,天天炕頭熱,就挺好的。”

“人各有志,朝廷也不做勉強,”洪心說,“你們把此事告訴寨子裏的弟子們。我有點事,要離開寨子幾天,若兄弟們有其他提議,等我回來,再做交涉。”

洪心帶着何間姜舞,騎馬離開山寨。

沒了姜老板的木樓,仿佛沒了靈魂,客人們喝酒也提不起興致。溫丞連着來了五天,都是郁郁寡歡的氣氛,他自己更是煎熬,姜老板也不在,水姑娘也沒再來。

那晚上他有緊急軍務,必須領兵追漕幫那群江湖人,但他之前約定和水姑娘見面。聖旨在上,他不能抗旨,于是他寫了一封信,把見面的時間推了三日,讓下屬送去木樓給一個姓水的姑娘,若水姑娘不在,就留給姜老板。

然而那夜,遇到暴雨,山石滑坡,他帶上塗山的湖州軍,全軍覆沒。只有他僥幸,被洪大當家救了。

天災無法預測,就算是曾經的欽天監,暴雨狂風,也不能次次都算準。

三千人折損,他怪不得任何人。

回到駐地,奇怪的是,何監軍并沒有問他身為将領的罪過,反而深夜書信,回報奉天皇城。寫了什麽他不知道,大概是彙報湖州路軍的損失。身為武将,他只帶兵,沒權利過問監軍通信。

派出去送信的手下,也死在當夜泥石流下,他當時忙過了頭,忘了問他一聲信送到了沒。

他本着信已送到,三天後來到木樓。洪大當家順從招安,很快洪家寨歸附朝廷,他要告訴水姑娘他的真實姓名,問過水姑娘可有父母親族,之後寫信給宗族祖父,以湖州溫氏之名,正式登門提親。

他來木樓,本是想結交姜老板,為朝廷招安探路,卻陰錯陽差的認識了同來酒樓喝酒的水明月,還喜歡上了這個酒量驚人,性情灑脫爽快的江湖女子。

他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了想娶妻生子的念頭,把水姑娘娶回家,一生一世愛她惜她。

更讓他興奮的是,水姑娘對他也有心意。

約定之期,他忐忑不安的等着,跑堂的認得他,告訴姜老板跟着洪大當家出去了,可能得半個月之後回來。

問到水姑娘,跑堂的小弟轉了轉眼珠,說不知道。

水姑娘不來,難道是氣他沒經過商量,就改了約定好的日子?溫丞有點後悔,當初他該親自來送信,至少顯得有誠意,不該派一個屬下跑腿。

又想,水姑娘心胸寬廣,不拘小節,怎麽會為這點小事生氣這麽久?一定是有重要的事,這幾天才沒來木樓喝酒。

溫丞忽然發現,他好像一點也不了解水水姑娘,除了水明月這個名字和一張臉,他甚至不知道水姑娘住在何處,師承何門何派。

他也曾想過問一問,但人生第一次面對自己喜歡的姑娘,不知問這些私事,會不會有些唐突。

何監軍住在湖州路軍的大營,等皇城的回信。溫丞向來不太願意跟這個暗鷹衛出身的監軍打交道,總覺得他說話陰陽怪氣,正好躲出來,日日在木樓,點一壇子離人醉,從開張等到打烊。

溫丞算着日子,已經熬過了十五天。半個月,姜舞該回來了。

他換上精致的長衫,端正發冠,命下屬牽來剛洗刷過的幹幹淨淨小白馬,一只腳剛踩上馬镫子,忽有下屬來報,“溫将軍,奉天皇城有聖旨到,何監軍差屬下來請将軍入營帳聽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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