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走出巷子看不見人後,祝安安腳步慢了下來,她扭頭一看,身後空無一人。
剛剛要跟她換肉的老太太呢??
祝安安探頭看去,就發現老太太還在後面吭哧吭哧。
幾秒鐘的功夫,矮個老太太終于吭哧到了,她微微喘着粗氣,“老姐妹兒,你走那麽快幹啥呀?我還以為你不想換了呢。”
祝安安壓低的聲音,學老太太說話,“那不是有人出來了嘛,老太婆我膽小。”
矮個老太太笑了,“老姐妹兒你這膽子不行啊,第一次來這邊啊?”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朝着矮個老太太家走去,祝安安一聽這話,幹脆就承認了,小聲說道:“可不是嘛,第一次來,駭人得很!”
矮個老太太顯然經常幹這種事情,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怕啥啊,領導也是要吃飯的。”
說完,矮個老太太看着旁邊這都沒怎麽喘粗氣的老姐妹兒感慨道:“你這膽子不大,身體倒是挺硬朗的,沒六十吧?”
祝安安瞎話張口就來,“快了嘞,五十八啦!”
矮個老太太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那還是年輕,我都六十七了。”
祝安安順着說道:“那老姐姐你這身體也挺硬朗呀。”
矮個老太太擺擺手,“硬朗啥呀硬朗,都半截子入土了。”
祝安安:“那不能夠,我看起碼你還能享受個三四十年的。”
矮個老太太哈哈一笑:“你這老姐妹兒淨說笑話,那不成老不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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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安安:“這怎麽能叫老不死的,咱們這種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矮個老太太又是一笑,兩人就這樣有說有笑地到了矮個老太太家。
她家裏只有小孩在,矮個老太太拿出紅布來給祝安安看了看。
确實沒什麽問題,一個要布,一個要肉,兩人你來我往地砍了會兒價。
祝安安換好出來已經是三十分鐘後了,期間還遇到幾個聞聲而來的老太太。
這年頭老太太一個個都是人精,一看到哪家帶了陌生人回來,嘴上說的是哪哪哪的鄉下親戚,實際上誰還不知道誰呢。
這就導致有時候還真鬧出笑話來了,以為有好東西能換,結果上門一看,還真的是親戚,面面相觑間,就很是尴尬。
這種情況當然還是少數,大部分的時候,老太太們都是看得很準的。
反正跟誰換都是換,祝安安直接把背簍裏的換完了,結果還被老太太們拉着問還有沒有。
有也不能拿出來呀,背簍當着她們的面都空了,她上哪裏拿去。
祝安安甩出了萬能的下次再說,至于下次是啥時候,天知道。
從矮個老太太家出來,祝安安扭頭去了供銷社,其實老房子裏還剩了一點野豬肉沒處理。
不過她不想再折騰了,主要還是因為前面遇到了秦岙,她怕自己竄着竄着,到時候再遇到人一次,那就不好玩了。
她都不敢保證,剛剛打的那個照面秦岙沒有認出她來。
雖然她從頭捂裝到了腳,連手上都戴了手套,露出來的眼睛部分,她也拿老房子裏留的一點為數不多的化妝品化了皺紋。
這種捂裝在陌生人面前可能還算可以,但她對象是一個從業多年的軍人。
所以還是小心為妙,已經浪過一次了,就別浪第二次了。
祝安安背着個空背簍,一路走到了供銷社。
這會兒還沒下班,偶爾會來三兩個人買東西,祝安安直直地朝着擺放手表的地方走去。
那裏站了一個售貨員,祝安安才看了兩眼呢,售貨員便率先出聲道:“老太太要男士的還是女士的啊?”
祝安安還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是個老太太裝扮,她壓低着聲音,學老太太說話,“女士的。”
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櫃臺底下,“我要這個。”
她之前其實就來看過,這一款要一百二,不是這裏最貴的,但從各方面考慮性價比最高,款式也最在她審美點上。
售貨員沒動,而是确認了一遍,“确定要買是吧?不買的話可不能拿出來亂摸亂碰的。”
祝安安懶得廢話,直接把錢跟票掏了出來。
售貨員見狀沒再說什麽,把手表取出來給了祝安安。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過程很是快速。
祝安安買完手表,調好時間就走了,先繞到了沒人的巷子,閃進老房子裏把這一身裹得親媽不識的裝扮脫了,然後才背着背簍回家。
路上,祝安安累了大半天了走得有點慢,擡手看了看手表,才四點鐘,慢慢悠悠到家的話,差不多五點鐘,天還沒黑,完全來得及。
祝安安一邊晃晃悠悠,一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秦岙,也不知道他去公社幹什麽,跟那董俊良是單純的敘舊,還是有別的事啊?
他之前還跟她透露過,說很快就要忙完了,也不知道今天回不回來?
另一邊,被祝安安惦記的秦岙還在忙,暫時回不了家。
其實祝安安有一點還是想差了的,秦岙假期确實是有這麽長,畢竟從軍多年他幾乎就沒怎麽休過假。
這段時間這麽忙,也是剛回來的時候才接到的任務,說是有一夥敵/特分子逃跑的時候逃到了這邊。
他需要幫忙調查,忙的這段時間,進展得很順利,很快就能收網了。
董俊良也是幫助調查中的一員,他們還是因為任務才又重新見到,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人轉業到這來了。
秦岙這一忙,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動身回家。
彼時,祝安安正在家裏清點物資,雖然買了手表,但是存款并沒有少,反而還多了一些,大野豬換來的東西都相當于她白撿來的。
昨天忙了大半天,那野豬肉還剩了五六十斤,辦酒席的話,這肉是綽綽有餘了的。
甚至用不了那麽多,拿個十來斤就夠了,就是得找個借口拿出去。
這年頭家家戶戶辦酒席都是這樣,能拿出十來斤已經很不錯了,那個葷菜的肉片切得恨不得能透光。
不過這事兒不用那麽急,眼下重要的是禮拜二,正式上門定日子。
就在後天了,秦岙再忙,這兩天應該也會回來吧?
說曹操曹操到,祝安安前腳才念叨着自己對象呢,後腳就在院門口看到了人。
祝安安眼裏閃過驚喜,“啥時候回來的?”
滿打滿算,上一次她們說話都是大前天了,雖然她們昨天見過,但見了還不如不見。
那種情況下,祝安安都沒敢多看自己對象一眼。
想起昨天那場景,祝安安不着痕跡地盯着秦岙多看了幾眼,沒感覺人有什麽異常來,那應該就是沒認出來吧?
秦岙之前吊起的胳膊已經放下來了,右手拎了一個布袋子,神色自然地進門,“剛回來。”
一邊說着,一邊把手裏的袋子遞給了祝安安,“試試,看看合不合适?”
祝安安放下自己正在淘米的盆,順手接了過來,“啥東西啊?”
秦岙拿起盆繼續淘米,“衣服。”
他剛說完,祝安安就已經看到了一抹大紅色,抽出來一看,是一件很厚的新大衣。
看着不像是手工做的,更像是買的。
祝安安摸了摸,很舒服的料子,“哪來的啊?”
秦岙:“托人帶的,專門要大了一個號,怕你到時候冷,可以在裏面多穿兩件毛衣。”
雖然還沒試,但是祝安安看出來了,确實比她平時穿的衣服要大一點點。
祝安安視線從大衣身上移到正在幫忙做飯的對象身上,“不便宜吧?”
之前秦岙說都交給他來辦,她以為就是跟絕大部分人一樣,找點新紅布做件新衣裳呢。
秦岙低頭忙着,沒看人,也沒正面回答,“一輩子一次的事情,想鄭重點。”
祝安安抱着衣服笑眯眯,“那你那天穿啥呀?”
昨天在矮個老太太那換的紅布做了喜被還有多餘的,不知道剩下的那些拿來做一件男士的棉襖夠不夠?
不過,這年頭結婚好像沒有見過男方穿大紅色的衣服,都是新娘子穿。
祝安安看着秦岙,想象一下人穿大紅色棉襖的樣子,畫面有點太美,直接給她逗笑了。
秦岙聽到笑聲擡頭,看着自己對象那笑眯眯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有點後背發涼的感覺。
第六感發揮作用,秦岙快速說道:“我穿軍裝就行。”
正式又體面。
祝安安‘哦’了一聲,莫名有點遺憾,“我前兩天得了幾塊紅布,還想着你要是沒衣服的話,給你做一件呢。”
一聽這話,秦岙暗暗慶幸自己說得早,大紅棉襖穿在自己身上,那畫面他都不敢想。
秦岙:“留着給兩個小家夥做吧。”
祝安安想了想,“到時候看看,有多的就給石頭做吧。”
小然已經有一件紅色的棉襖了,石頭的不是,小男孩穿紅色應該也是挺好看的。
祝安安話剛說完,院子門口傳來小石頭糯叽叽的聲音,“給我做什麽呀姐姐?”
兩個小孩帶着一條狗,從外面瘋跑回來了。
昨天祝安安把兩人拘在了家裏一天,憋壞了都,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到誰家玩去了。
祝安安:“再說給你做衣服呢。”
小石頭小短腿搗鼓搗鼓着跑了過來:“我有衣服,給姐姐做。”
祝然然注意力倒不在這上面,看着祝安安懷裏的衣服,新奇臉,“姐,這是你的新衣服嗎?我怎麽沒見過這種的?”
祝安安展開給小孩看了看,“是大衣。”
小石頭很捧場,“哇!姐姐穿上肯定跟仙女一樣。”
祝安安捏了捏小孩臉蛋,這小孩被她養了幾個月,明顯長了些肉,捏起來手感簡直不要太好。
祝然然手也沒洗,湊在跟前不走了,“姐你換上看看嘛。”
祝安安确實還沒試,廚房裏秦岙在忙着,祝安安就起身進了屋裏,脫了身上灰不溜秋的外套。
上身有點重,對得起它這麽厚的布料。
第一次見自己姐姐穿這種衣服,倆小孩都圍在跟前仰着個腦袋看。
祝然然眼睛亮晶晶,“真好看!!”
小石頭緊跟着附和,“姐姐漂亮~”
兩人剛說完,身後便灑下了一道陰影,秦岙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靠着牆看着人也不說話,目光灼灼。
視線對上,祝安安莫名有一種穿好婚紗第一次見男朋友的即視感。
雖然這裏沒有婚紗,但性質差不多,都是結婚當天穿的嘛。
秦岙視線太過強烈,倆小孩長得矮看不到,祝安安卻是實打實地感受到了。
最後也不知道是被衣服的顏色襯得了,還是被那強烈視線影響得了,祝安安小臉一紅,“挺合适的,我先換下來,別弄髒了。”
說完就扭身進了屋,秦岙也繼續做飯去了,留下倆小孩還站在原地。
祝然然跟小石頭嘀嘀咕咕,“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覺不咋暖和,姐就換上這麽一會兒,臉都凍紅了。”
還是棉襖來得實在,鼓鼓囔囔的,跟個小被子一樣,可暖和了。
小石頭煞有其事地點頭,“到時候讓姐姐多穿點。”
祝安安一出來就聽到了兩個小孩的話。
祝安安:“…………”
秦岙吃完中午飯就走了,走之前兩人約好了明天早上去供銷社。
畢竟後天就是要正式定下的日子了,該有的流程,該買的東西還是得有。
其實從确定婚期到現在,她們都沒有讨論過聘禮嫁妝的問題,這種問題放在別人家肯定是要先商量好的。
這年頭新人結婚的時候,嫁妝聘禮幾乎都是給到兩個家庭,沒有小夫妻什麽事兒,畢竟一大家子呢,單分出來過的還是少。
尤其嫁女兒的一方,有些重男輕女的父母就明目張膽地要一兩百塊什麽的,要來就是為了給家裏兒子娶媳婦。
有些疼女兒的,可能會讓人把聘禮全部帶走,或者帶走一部分。
但是她們情況不太一樣,祝安安家裏沒有家長,秦岙家裏上面也就只有阮新燕一個家長。
家庭成員簡單,有些問題處理起來就不用那麽複雜。
之前阮新燕跟秦岙一起來的那次就說過了,讓她們兩個自己商量着來,三轉一響還有其他家具什麽的,缺什麽就讓秦岙來弄。
所以對于她們而言,與其說是在走結親流程,不如說是在一點一點布置自己未來的小家。
當然祝安安也不差錢,自然不可能都讓秦岙來買。
第二天,早上。
祝安安揣好小錢包坐上了自己對象的自行車後座,一路朝着供銷社而去。
從處對象到現在,她坐秦岙自行車後座的次數其實不多,所以一路上遇到了好些打趣的嬸子。
當然說了些什麽祝安安是沒聽到的,就看到了她們路過以後,原本走得好好的嬸子們腦袋忽然湊到了一起,像對象腦袋上裝了吸鐵石似的。
嘀嘀咕咕了些啥,其實猜也能猜到。
祝安安把頭扭了回來,注意力從嘀嘀咕咕的嬸子身上移開,在心裏盤算着要買的東西,想着想着沒一會兒就到了。
秦岙停車的時候,祝安安先上前看了看,這會兒人比她前天下午來的時候多,各種商品好像也多了一點。
擺糖的地方就多了很多,其他的也是,看來不僅是因為她們來得早,可能也是剛好趕上了采購員回來。
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趕上,祝安安幹脆就先買上了,糖種類多一點,當喜糖也好看嘛。
反正現在天氣冷,這玩意兒也放不化。
祝安安稱好糖,發現秦岙沒過來,她伸着個腦袋瓜子望了望,才發現人在另外一邊。
祝安安拎着糖過去,發現人在看手表,她剛走近就聽到售貨員說道:“現在就這八十和一百五的了,你要是前兩天來的話,還有一款一百二的。”
售貨員話落,祝安安也看清了,秦岙看的是女士的。
她剛剛還在想着,秦岙不是有手表嘛,怎麽還看手表呢。
秦岙昨天中午才回來,她當時腦子裏被對方帶回來的大衣占據了,就忘了說她自己買了。
現在天氣冷,穿的外套把手腕一遮,秦岙估計也一直沒看到。
祝安安湊近了一點出聲,“給我買啊?我有了。”
說着還把袖子撩起來了一點,示意人看。
秦岙剛想跟售貨員說拿那個一百五的呢,一聽這話扭頭,看向自己對象伸過來的手腕。
秦岙語氣有點意外,“啥時候買的?”
他确實一直沒看到。
祝安安一句‘前天’才到嗓子眼,還沒說出口,結果那隔了一個櫃臺站在她們前面的售貨員忽然‘咦’了一聲,“你這前天買的吧?”
“我記得,一個老太太來買的嘛,我們這最後一款一百二的。”
“同志那是你奶奶還是外婆啊?可真疼你,一百二眼都不眨一下就掏了,我記得可清楚了。”
售貨員一邊笑着一邊小嘴叭叭的,臉上還有一點為自己的好記性感到小驕傲。
完全沒注意到,在她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她面前的兩個人表情就都有點奇怪了。
祝安安在售貨員那句‘老太太’一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就頓在那了。
供銷社售貨員就那麽幾個,輪換着來,她來這買東西的次數也不少,見得多了,看誰都眼熟。
完全沒注意到,面前這個就是前天給她賣手表的那個,而且人居然還能記住賣出去的手表長啥樣。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祝安安有點僵硬地擡頭,看向僅一步之遙的對象。
結果四目相對的瞬間,祝安安看到了對方眼裏,沒有意外,只有憋不住的笑意。
祝安安:“…………”
所以,其實前天就認出來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