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有些事情哪怕在腦海中想過無數遍,但是等真正到來的時候還是會緊張不已。

點亮的煤油燈放在了平時看書的桌子上,祝安安整個人坐在床上,屁股底下是今天早上才鋪上的喜被。

昨天晚上跟兩個小孩一起睡就沒有拿出來,今天早上她起來了以後才現弄的。

很厚,哪怕還沒有蓋上,她就已經能預感到很暖和了。

床頭,她以往放東西的箱子旁多了一個,是秦岙拿過來的,裏面裝了一些他日常要用到的東西和衣服。

兩個木箱子緊緊挨在一起,自己的私人領域多了一些別的東西,結婚了的真實感又增加了幾分。

窗戶上貼着一個大大的‘囍’字,一切氛圍都剛剛好。

結果秦岙把門關嚴實後,并沒有坐下,而是從他的箱子裏掏出來了一疊錢票遞給了祝安安。

祝安安下意識接過,然後疑惑地看着人,“幹嘛?上交工資啊?”

秦岙點頭:“嗯,全部的都在這兒了,還有一個存折沒帶回來。”

祝安安又遞了過去,笑道:“不是已經交過了,這些你自己留着吧。”

秦岙沒接,“用不了那麽多。”

他這麽一說,祝安安直接把手縮回來數了數,十元的大團結加起來居然有六百五十塊,還有一些五塊一塊五毛的,一共有六百八十三塊九毛。

票裏面包含了布票、肥皂票、肉票之類的,最多的就是糧票了,還基本都是全國糧票。

祝安安數得咋舌,秦岙之前交給她的存折上有一千五,光這些加起來就有兩千多了。

祝安安捏着這一疊錢,看着坐在床邊的人問,“你那另外一張存了多少錢?”

秦岙:“三千。”

平靜的語氣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一樣。

當事人很淡定,祝安安卻淡定不下來,她倒吸了一口氣,“多少?”

秦岙被自己媳婦瞪大眼睛的模樣逗笑了,“這麽驚訝?我以為你多少能猜到一點。”

祝安安确實猜了,但以為跟那張一千五的差不多。

這所有的加一起都有五千塊了,在這個年代,真的是很大一筆錢了。

祝安安用很驚奇的眼神看了秦岙好幾眼,像是在看什麽金光閃閃的福娃娃,她好像一不小心給自己找了一個有錢有顏的丈夫。

這表情實在是有點喜人,秦岙沒忍住,上手捏了捏人臉,觸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

還沒等祝安安擡胳膊把人手拍下去,秦岙先松手了,解釋道:“我一個人能用到錢的地方不多。”

平時最大的開銷也就是寄給家裏了。

祝安安也就是剛開始被沖擊了一下,這會兒在心裏算了算,好像确實差不多,秦岙高中畢業就入伍了,升副團長也兩年多了,出任務還有補貼。

下面雖然有弟弟妹妹,但是親媽也是個能幹的,家裏人少,開銷就少。

祝安安莫名的就想起了後世,網上那紮心的話,說你沒房沒車還單身應該存了不少錢吧?

這話在繁華的二十一世紀不适用,放在現在卻很合适,畢竟有錢有時候也買不到東西。

祝安安短暫的震驚過後,接受了家裏有大好幾千塊錢的事情,好歹也是有十幾塊大黃魚在身的人,這場面完全穩得住。

哪怕知道秦岙的存款,祝安安也還是把手裏的錢遞了過去,“你手裏不拿點錢怎麽行。”

秦岙接了過來,數了五百給祝安安,“剩下的夠用了。”

一百多其實很多了。

祝安安這次沒推了,把五百先揣在了兜裏,結果一擡頭,看見秦岙又在箱子裏找東西,祝安安脫口而出,“還有啊?”

秦岙笑道:“錢是沒有了。”

祝安安側過身去看,“那你在拿……”

話沒說完,她已經看見了。

秦岙手裏拿了一個木質的東西,四周正正方方,中間被人雕刻過。

雕刻出來的地方很是熟悉,哪怕燈光不是很亮,她也一眼就看出來了,是老房子客廳的構造。

祝安安愣了好幾秒後,才喃喃開口,“你……”

話到嘴邊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秦岙把東西放在兩人中間,說道:“時間有點趕,只能做成這樣了。”

“婚禮要交換戒指的儀式,我沒辦法給你,所以閑暇時就弄了個這個,還有點粗糙,以後我再磨一下。”

祝安安視線從人的臉上移到二人中間,她伸手小心地摸了摸。

沒有很粗糙,已經很還原了。

她一直都知道秦岙的手是很巧的,沒想到能巧成這樣,這跟給小石頭的木制槍難度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她也沒想到秦岙會做一個這個給她,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聊過很多後世的話題。

他問過以後的婚禮是什麽樣,她以為他就是單純問問,沒想到一直記着。

老房子對秦岙而言是一次匪夷所思的奇遇,對她而言,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家。

所代表的意義是別的東西完全沒有辦法取代的,因為他能理解能明白,所以才想給她留個念想嗎?

祝安安把東西抱起來放在了腿上,手指一點一點劃過,她摩挲地很小心。

房間裏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安靜極了。

祝安安指尖劃過被雕刻過的地方,透過小細節,看到的卻是無比真摯的心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岙問:“喜歡嗎?”

祝安安點點頭,“嗯,很喜歡,非常喜歡。”

祝安安擡頭看着那雙初次見面時就覺得頗有壓力的雙眼,“謝謝。”

秦岙輕笑了一聲,“這麽客氣?”

祝安安視線下移看着秦岙的雙手,“沒受傷吧?”

秦岙擡手揉了揉祝安安腦袋,“小看我?”

這東西看着難而已,他閑來沒事的時候就喜歡雕點東西,已經很熟練了。

祝安安大大的眼睛裏有點點水光,她擡起胳膊握住了秦岙準備收回去的手,看着人雙眼表情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語氣嚴肅認真,喊了一聲:“秦岙。”

秦岙以為自己媳婦兒要說什麽真心話,也很認真地回了一聲。

“嗯,在呢。”

結果,下一秒他聽到自己媳婦兒說,“我試試,帶你去個地方吧。”

秦岙下意識看了看窗戶外面,漆黑一片,“要帶我去哪?”

心裏的猜測馬上就要得到驗證,祝安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點,有一種考試前夕的緊張與興奮感。

她一手緊緊地抓着腿上秦岙送的禮物,另一只手也用力地握着秦岙的手指。

祝安安深吸了一口氣,“不一定能成功。”

她之前就一直想找個機會,把老房子的事情告訴秦岙,但是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現在就剛剛好。

秦岙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突然聽到自己媳婦大晚上的要帶他去一個地方才愣了一下。

這會兒感受着手上的力度,還有以前那些細枝末節的破綻,瞬間有點明白了。

秦岙回握着掌心的纖細手指,指尖摩挲,無聲安撫。

這床不像後世市面上常見的床那麽矮,但也不是特別高,哪怕祝安安坐得很上面,一只腳也是着地的。

祝安安屁股往前挪了挪,兩只腳在地面踩實,側身擡眼看着秦岙。

四目相對,祝安安緩緩開口,“如果、如果沒成功,一會兒我原地消失了的話,別害怕。”

祝安安兩句話幾乎是剛落下,後面還有話沒說完呢,秦岙就給了反應,“還回來嗎?”

就是重點有點偏,語氣也有點緊繃跟急切。

感受到手上忽然加大的力道,祝安安愣了一下,“啊??”

下一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擔心什麽。

這重點歪得,讓祝安安緊張與興奮的情緒都散了不少,笑道:“想什麽呢?不回來我去哪?”

兩只手還在床邊緊握着,秦岙緊緊盯着人,幽深的眼眸在黑暗中顯得更加深邃,“要帶我一起去?”

祝安安把剛剛被打斷沒說完的話補上,“試試,不一定能成,其他活物我都沒帶進去過,你比較特殊一點,但我不知道有沒有那麽特殊。”

幾乎是在秦岙剛剛猜到的那一瞬間,祝安安意念起,兩人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手裏的觸感沒有消失,祝安安快速側身看上了身邊的人,喃喃細語,“居然真的可以。”

果然她想的沒有錯,秦岙在她還沒有帶着老房子來之前,就在裏面出現過,跟這個時空別的事物不一樣。

祝安安的細語沒有得到回應,秦岙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兩年多之前親眼看見過的地方,之後的兩年多內只存在于記憶裏的地方,現在居然又真實地出現在了眼前,有些地方跟記憶裏一樣,有些又不一樣。

秦岙低頭看着帶自己進來的媳婦,“這裏……”

祝安安如實交代,“幾個月前,我醒來的時候就跟着我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跟來,可能因為你曾經出現過,所以它成了一個……紐帶?”

不管為什麽跟來,能來她就很開心了,這裏是她跟爺爺奶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老房子裏面維持着兩年多前剛來時候的樣子,她來的時候是早上,裏面也一直是白天。

哪怕剛剛已經有點猜到了,這會兒正兒八經看到,秦岙還是覺得很奇妙,就跟他兩年多前突然眨眼就換個地方一樣的感受。

秦岙打量着四周,之前被他看作黑木板子的電視依舊杵在那裏,旁邊擺了一個相框,都是他很熟悉的,在腦海裏閃過無數次的畫面。

當然也有不熟悉的,比如……再往裏,有一個角落,堆放了好些他不認識的草,應該是藥材。

沙發上也多了很多東西,他看到了沒處理過的布,前面矮矮的桌子上擺了兩罐麥乳精。

感覺人應該緩和過來了,祝安安拉了拉秦岙的手,“我帶你看看別處吧。”

秦岙順着力道跟着走。

客廳最邊上那個門就是廚房,祝安安還沒意識到什麽問題,拉着人就走了進去。

結果,前腳剛邁進去,接着兩人便同時看到了桌子上整整齊齊擺放着的一堆野豬肉。

有腌過的,有新鮮的,就那樣大大咧咧的放在那裏,一百多斤很是壯觀。

秦岙瞬間低下頭看着自己媳婦。

祝安安:“………………”

祝安安認真臉,“我真的是撿來的!”

看對方一臉不太信的表情,祝安安小嘴叭叭地還原了一遍那天發生的事情。

完事後聽到自己丈夫很平靜地說道,“所以你還是去深山裏了?”

祝安安:“………………”

這是重點嗎?重點不是她撿了三頭大野豬嗎?天上掉錢呀!!

祝安安臉上表情很好懂,秦岙嘆氣,“錢夠用,以後少冒險了。”

祝安安撇嘴,“我有數呢。”

她也怕遇到毒蛇毒蟲什麽的,要是一個沒注意,被咬到再閃進老房子裏就晚了,雖然她配了一些解毒的藥,但總歸是會受罪的。

秦岙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表情,問道:“那天在機械廠附近,就是背野豬肉去換了?”

哪怕是之前隐隐約約已經猜到對方認出來了,但是這會兒真的得到了證實,祝安安還是有點挫敗,“你居然真的認出來了?”

秦岙笑出了聲,“你要是不跑那麽快,我可能還看不出來。”

祝安安:“………………”

還是她的鍋喽,那種情況下見到自己對象怎麽可能心如止水呀!

秦岙捏了捏掌心的手,打斷了祝安安的小情緒,“這些都是什麽?”

裏面很多東西他壓根就不認識。

祝安安拉着人,一點一點地介紹,從廚房到衛生間,到書房。

祝安安爺爺奶奶的卧室,秦岙沒有進去,裏面被祝安安保存得很好。

她想爺爺奶奶的時候,偶爾會打開房門看看,透過擺件仿佛能看到兩位老人家還活着的痕跡。

最後才是祝安安的卧室,這面積在後世不算大,但勝在溫馨。

衣櫃門關着,裏面擺放着她以前偶爾回來的時候換洗的衣服。

一米五的床靠牆放着,一個人睡可以在上面肆意滾,對角是一個書桌,整整齊齊擺放了很多醫書。

秦岙在這個房間打量的時間比任何地方都要長,透過點點痕跡,仿佛是看到了一個小姑娘成長的軌跡。

秦岙站在書桌旁,拿起了上面的一個相框,是一張單人照,小姑娘穿着他熟悉的淡藍色連衣裙,背景不是高中了,後面是一片月季花。

祝安安湊了過來,說道:“這是那天一起照的。”

秦岙放下了相框,“我送你的那條呢?”

祝安安指了指旁邊的衣櫃,“我挂起來了。”

那天晚上她拿進來後就沒拿出去了,跟以前的衣服挂在了一起。

祝安安打開衣櫃,剛想示意人看,她保存得好好的呢,結果好巧不巧,淡藍色連衣裙旁邊挂了一條粉色的真絲吊帶睡裙。

睡覺的時候穿着舒服是真的很舒服,但是布料少也是真的少。

祝安安想合上衣櫃門的時候已經晚了,秦岙視線落在了那條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裙子上。

稀少的布料,還有那光憑肉眼就能看得出來的光滑觸感,使得人腦海裏的念頭瞬間就往別的方向飛去了。

前面一人介紹一人參觀的,似乎都忘記了今天晚上可是新婚夜。

一掃前面稀松平常的氣氛,空氣中的溫度仿佛都熱了起來。

安靜的氣氛中,不知道是誰發出了吞咽的聲音。

祝安安先受不了這種氛圍,剛想擡頭看人,後背便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中。

後面的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起來,祝安安腦袋暈暈乎乎,以至于都忘了帶人出去。

于是,在這個新婚夜。

在祝安安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裏,她的新婚丈夫強勢地留下了屬于自己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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