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秦雙從招工準備中抽出了身,一家子走着去了汽車站。

路過機械廠的時候,祝安安看到了貼在外面的招工通知,哪怕通知出來已經有幾天了,也還是有不少人跑來看熱鬧。

這會兒跟前就站了幾個人,還有人不識字,壓根就看不懂,就聽旁邊的人在那念。

時間還早,祝安安也湊過去看了一眼。

她前段時間都沒怎麽關注過,沒想到機械廠發展得這麽好了。

看來這董廠長還真的是有點能力在身上的,沒了那抱團的幾個蛀蟲阻撓,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給機械廠接了好幾個大單子,訂單多到都要擴招的程度。

至于下臺的幾個蛀蟲,嚴重的早就吃花生米了,沒那麽嚴重的也一直在農場待着勞改,還能不能出來都是個問題。

秦雙也在自己要報考的崗位底下多看了看,檢查有沒有什麽要求是自己遺漏的。

等走出去後還挽着祝安安的手感慨,“幸好我畢業了,他要是早半年招,那就只能幹看着了。”

祝安安笑,“早半年機械廠也沒發展起來。”

秦雙笑得格外燦爛,“這說明我們這一屆運氣好啊!!”

不早不晚,剛好趕上好時候。

祝安安對此表示很認同,等走遠後再扭頭看向機械廠的方向,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去年初來乍到的時候,機械廠內部還渾濁不清,她也還是一個遭受了無妄之災,人家連醫藥費都不給的小孤女。

這一轉眼間,她都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等到了公共汽車站,分別在即,一家子停止了招工的讨論。

阮新燕拉着祝安安叮囑,“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就給家裏寫封信。”

說到這兒,阮新燕又改口,“算了,寫信太慢了,還是直接打電話吧。”

“我算算,十八、十九……二十三那天不上工,上午十點鐘,我給你們打個電話過去。”

對于兩輩子自己第一次叫媽的人,祝安安也很舍不得,抱着阮新燕說着跟秦岙離開時一樣的話,“媽,我知道的。”

這樣不管東管西,很尊重孩子,性格又好又真誠待人的婆婆,能遇到真的是她的幸運。

等阮新燕交代完,秦雙也撲了過來,抱着祝安安嗚嗚嗚,“嫂子我舍不得你啊!!一定要經常給我寫信啊!有啥好玩的好吃的都在信裏說說,我哥每次寫的一點都不有趣。”

好像他在部隊那麽多年,啥好玩的都沒發生過一樣。

嗚嗚嗚也沒影響秦雙踩自己親哥一下。

祝安安拍了秦雙背,承諾了一堆。

幾個小孩也湊在一起告別,小文盲們倒是沒有提寫信,很有自知之明,覺得寫信是件大難事,他們不會讀更不想寫,就在那說要是有新鮮玩具啥的,一定要互相寄一寄。

等都說完,公共汽車差不多也該發車了。

姐弟三人擠在車裏,隔着車窗跟人揮了揮手,剛開始兩個小孩還有點不舍,等到了縣裏,又從縣裏到了省城後,雙眼裏就只剩下新奇了。

這是他們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以前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裏了,去的次數還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這會兒已經下午了,一路都在坐車,祝安安感覺自己腿都給坐軟了,也餓得不行,路上只吃了一點随身帶着的餅子。

沒顧得上參觀省城,她帶着兩個小孩直奔招待所,介紹信給負責的大姐看了看,沒問題人就給她們開了一間房。

房間內。

祝安安讓兩個小孩先躺床上休息會兒,自己先跑出去問了問在哪裏可以打水洗把臉。

這年頭招待所跟後世的酒店可不一樣,裏面就兩張床,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

好在,都能讓人短暫歇腳了,洗漱的地方還是有的。

姐弟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等到了晚飯飯點後就直奔國營飯店。

她們來得早,趕上了第一批點菜,祝安安點了一葷一素還來了一盤餃子,三人吃得肚子溜圓,撐得在附近簡單的逛了一下才回招待所。

一夜好眠,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火車是下午五點多才出發,時間還早得很,祝安安打算中午吃完飯以後,再去同行的那家人家裏拜訪,到時候一起去火車站。

上午就帶着石頭小然兩人在省城逛了逛,大城市自然是比縣裏發展的好,路上自行車都多了不少,供銷社也大。

祝安安買了一些水果啥的,去人家家裏總得帶點東西。

中午一點左右,按照之前記好的地址,祝安安來到了機關大院家屬區附近,這邊建設得好,不像筒子樓那麽密集,位置也挺好找的。

祝安安擡手敲了敲門,才敲了兩三下,裏面便傳來了一道男聲,“來了來了。”

大門打開,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同志出現在了姐弟三人眼前,祝安安還沒說話,男同志先開口了,“是弟妹吧?老秦家屬?”

祝安安禮貌笑了笑,“是,你是……申華同志?”

申華穿着白襯衣,帶着個眼鏡,讓開了門口的位置,“是我,我跟我媳婦兒剛剛還在說你們什麽時候來呢,這不是巧了嘛,剛說完就聽到了敲門聲。”

說着還朝裏面喊了喊,“穎秀,弟妹來了,出來迎迎。”

話剛落,祝安安就見到了申華媳婦兒呂穎秀,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同志。

呂穎秀聲音帶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溫柔勁兒,“是叫小安吧?我叫呂穎秀,你要不嫌棄可以喊我一聲秀姐。”

對着這樣一位女同志,祝安安聲音都不自覺低了一點,“秀姐。”

呂穎秀拉着祝安安胳膊,還揉了揉倆小孩腦袋,“快進來坐,別拘謹,就當自己家。”

申華跟在最後進門,也說道,“對,弟妹随意點,我跟老秦可是過命的交情,比親兄弟還親。”

看到祝安安帶來的東西,還一臉不贊同,“弟妹你這就客氣了,帶這些來幹啥?!拿回去路上吃吧。”

祝安安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不值啥錢,給小孩子吃着玩。”

三人說着說着,另一個房間裏申華他媽喬蘋聽到動靜出來了,身後還跟了一個小孩。

喬蘋看着身體不太好的樣子,走兩步咳一下。

呂穎秀上前,“媽你怎麽出來了?”

喬蘋扶着呂穎秀的手,“我出來看看。”

說着面向祝安安,又開口道,“這就是小秦媳婦兒啊?不錯不錯,小姑娘長得周正,兩個小家夥也長得好。”

祝安安笑着喊了一句嬸子。

喬蘋笑得挺和藹,“小秦這些年怎麽樣?還不錯吧?”

祝安安點頭,“秦岙他挺好的。”

喬蘋表情很欣慰,“好就行,終于是娶上媳婦兒了,以後也能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說了會兒話,喬蘋有點精力不濟,又回房間裏去了,留下申華夫妻倆和祝安安以及三個小孩在客廳裏寒暄。

祝安安跟人不熟,大部分時候都是申華在說,話題中心當然就是秦岙,不然也沒有別的可以聊。

之前打電話的時候,秦岙簡單地說過,祝安安也知道一點。

申華現在在報社工作,他爹是政府幹部,他娘身體不好,就在家裏偶爾幫忙看看孩子。

秦岙剛入部隊沒兩年就跟人認識了,申華那會兒是個戰地記者。

同是一個地方的老鄉,關系很容易熟絡起來,後來秦岙還救過人兩次,說是過命的交情确實一點沒誇張。

申華回報社工作以後兩人聯系也沒斷過,這次申華要帶自己媳婦兒孩子去利城看老舅,剛好可以順一段路。

唠家常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因為要趕火車,幾人也沒敢耽擱,拿好要帶的東西就往火車站走去,畢竟遲到了火車可不等人。

四點多一點,兩家人到了火車站,放眼望去全是人,裏面有不少下鄉的知青。

等能上車的時候,祝安安終于體會了一把這個年代的火車是何等擁擠,跟那大城市早高峰地鐵差不多。

不一樣的地方在于,這火車更亂了一點,她甚至還看見有提着大公雞上車的,好在卧鋪車廂要好一點。

小孩們第一次坐火車都很新奇,申華家的小孩叫申元寶,今年才三歲多,申華跟呂穎秀結婚也沒幾年,目前就這一個孩子。

小石頭很有大哥哥樣,還會照顧着弟弟別磕到桌子什麽的。

三個小腦袋湊在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和人,嘀嘀咕咕。

上車沒一會兒,另外兩個床位的人也來了,是兩位男同志,看着比申華大一點。

車廂內嘈雜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火車才緩慢開了出去。

祝安安也跟着小孩們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其實什麽好看的,光禿禿的。

她只是在想接下來的幾天估計有得熬,不算今天下午跟晚上,她們也還要在火車上待兩個半的白天跟兩個晚上。

滿打滿算就是,三天三夜,真真兒是漫漫長路。

天黑以後,才剛上車沒人買火車上的吃食。

簡單吃了點帶的東西,小孩們到時間點就困了。

祝然然爬到中鋪呼呼了起來,小石頭也睡着了,祝安安把人放到了下鋪裏面後自己才挨着躺下。

她們之前商量好了,今晚申華先守着,明晚換她來。

有三個小孩呢,晚上可不敢都睡得太死。

時間非常緩慢地來到了第三天的上午,三小孩已經焉巴了,沒了剛上車的興奮勁。

申元寶甚至哼哼唧唧了起來,一臉不舒服的模樣。

呂穎秀滿臉心疼,“哪裏難受?腳腳嗎?坐太久了是不是?”

申元寶還太小,表達不清楚,小手指了指肚子,“鼓鼓。”

呂穎秀立馬揉了揉,“肚子難受?媽媽給元寶揉揉。”

揉是揉了,但是沒什麽章法,申元寶還在哼哼唧唧。

祝安安沉默了兩秒,“秀姐,要不我給元寶看看?”

呂穎秀手停了一下,想着人小姑娘把弟弟妹妹養得這麽好,肯定有點自己的小竅門,就把元寶遞了過去。

祝安安把小孩放在下鋪躺着,自己坐在床邊,手在申元寶肚子上順來順去,這手法還是奶奶教的,小時候她積食或者腹脹了就經常給她揉,揉完能舒服很多。

在火車上待了這麽久,吃了不動,積食腹脹很正常。

祝安安才揉了一會兒,小元寶就不哼唧了,大大的眼睛盯着祝安安,萌噠噠的,結果下一秒,噗噗噗地就放了幾個響屁。

三歲多的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後,小肉手直接就捂住了臉。

等祝安安揉完,趴在呂穎秀懷裏直接就不出來了,像個粉嘟嘟的刺猬幼崽,臉埋起來其他都不管。

小孩兒害羞了,大人卻笑得很歡樂。

剛剛只顧着看,這會兒呂穎秀才柔聲道,“小安你這手法看着真專業。”

祝安安自然道,“平時沒事跟着書上瞎琢磨的。”

呂穎秀滿眼欣賞,還虛心問能不能學一學。

這又不是什麽獨家絕學,人想學,祝安安自然又示範了一遍。

示範的對象就是……小石頭。

這小孩肚子也有點不舒服,最後結果自然是,噗噗噗幾聲後祝安安懷裏也喜提了一個埋臉的小幼崽。

屁股對着人,害羞得不出來,大人們笑得樂不可支。

疲憊的氣氛多了一絲歡樂。

祝安安抱着小孩兒,在火車又一次靠站停的時候,下去放了會兒風,活動了一下。

同一時間,宜洪軍區二五八旅,中午秦岙訓練回來,收到了傳達室帶來的消息,說有電話打給他,讓他去接人。

秦岙愣了一下,才剛反應過來呢。

一起回來的曹英毅一臉興奮,“弟妹到了啊?還挺快,走走走,老秦我跟你一起去。”

這人壓根就不記得火車是哪一天的。

秦岙看着已經跑去開車的人,跟上提醒道,“還沒到。”

時間差了一天呢,這個時候讓他去接的,只能是狗和行李,電話估計就是老關打來的。

曹英毅一臉‘你在說什麽屁話’的表情,“老秦你這就不對了,照片不給看就算了,我幫忙一起去接接弟妹,你都不讓啊,人來了你還能藏屋裏不成?”

秦岙坐上了副駕駛,斜了人一眼,“要去就去吧,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曹英毅壓根就沒聽懂裏面的潛臺詞,堅定地要一起去。

結果一到地方,就看到了三大包行李,一條狗,以及一個絡腮胡大漢。

行李和狗都對上了,就是人沒對上。

曹英毅:“怎麽是個男同志?弟妹呢?”

秦岙一臉平靜,“我不是說了還沒到。”

曹英毅:“…………”

他以為是匡他的。

曹英毅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還充當了一會兒苦力,回去的路上一直直呼秦岙比他家狗還要狗。

秦岙充耳不聞,就當沒聽見,他又不是沒提醒。

秦岙看着狗和行李,心裏只想着自己媳婦兒,這幾天真的是比前面幾個月都漫長。

而被想念的祝安安這會兒心情卻不怎麽美妙,因為火車好像遇到了點故障,具體是啥她們也不知道,反正乘務員說已經在檢修了。

這一修就是大半天,等到最後一天的時候,本來申華一家三口是早上下車的,她們是下午。

結果這一修,申華他們中午才下車,火車‘況且況且’到天黑了,都還沒到宜洪站。

倆小孩知道今天晚上要下車,困了也撐着沒睡。

終于,火車停下來了。

耽擱了這麽久,好多人迫不及待擠着下車,祝安安沒去擠,她怕有人趁黑摸魚,摟着兩小孩等了一會兒。

過了兩三分鐘,祝安安剛想從窗戶口探頭看看情況呢,結果下一秒,借着火車站不算很亮堂的燈光,她看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直直地朝着她這個方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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