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林珂冰塑般的臉終于有了變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語氣問道：“宋欽辰和季秋世他們，在談戀愛？”

林舒然點頭肯定，“全校都傳遍了，肯定是真的”

消息太勁爆了，林珂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麽，最後只能擺擺手，“我會查清楚，你先回去上課吧”

聽了他的話林舒然長舒了一口氣，知道林珂原諒她了，甜甜的叫了聲，“好的，林老師”說完又小聲的喊了聲，“小舅舅”

林珂神色沒變，等她進了教室後這才轉身走了。

話分兩頭，羅楚怡沒有追上季秋世，想了想轉頭去找了許知鶴，“小鶴，小世跟你關系最好了，剛才阿姨誤會了他，還打了他，這孩子脾性大，你幫阿姨勸勸他，阿姨先回家做飯，晚上你跟小世一起回來吃啊”

許知鶴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利，雖然明知道在季秋世生氣時勸他無異于往槍口上撞，但他還是順從的應了。

羅楚怡笑着走了，許知鶴捏着手裏的車鑰匙在樓梯間站了很久，跟了季秋世這麽久，他還是知道季秋世心情不好會去什麽地方的，只是他并不想去找他。

但不想是一回事，若是他真的不去，晚上季秋世沒有按時回家，羅楚怡肯定會找他爸爸的麻煩，他又免不了被一頓訓。

教學樓的樓頂其實是鎖住的，但每次季秋世心情不好就會踹開門到天樓上吹風，許知鶴在天樓上找到他時，他就站在樓邊，低矮的護欄甚至沒有他的腰高。

許知鶴瞳孔一縮，喊他：“你快過來”

天樓的風很強，吹得季秋世的頭發亂飛，遮住了大半個眼睛，他轉頭看向許知鶴，嗤笑一聲：“怎麽，你怕我跳樓了，我媽斷了給你家的錢啊”

季秋世的眼睛很紅，臉上的巴掌印又紅又腫，印在他白皙的臉上仿佛将他整個人都打碎了。

許知鶴無端的想起來，九歲時第一次見季秋世的情景，季秋世對他的厭惡明晃晃的表露出來，在人前他不願意跟他說話，在人後他會板起臉惡狠狠的喊他滾，又瘋又癫。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知道季秋世對他的惡意究竟從何而來，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因為羅楚怡。

不得不承認，羅楚怡的表演很成功，不然季秋世不會真的以為羅楚怡會偏愛一個貧窮司機的兒子。

一碟小蛋糕，一顆糖，一個笑臉，幾句溫柔的話，足以迷惑兩個小朋友，如果她沒有單獨跟他說那些話，或許他也會認為那個高高在上的貴太太真的平等的喜歡每一個小孩。

許知鶴記得很清楚，羅楚怡将他叫到書房，跟他說：“小鶴，我觀察了你很久，确定你是個好孩子”

聽到這句話時許知鶴還笑得很開心，但她接下來的話帶着鋪天蓋地的寒氣徹底将他凍住，她說：“我允許你跟在小世身邊，做他的玩伴，聽他的話，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他不開心的時候你要逗他開心，不管發生什麽事你永遠要站在他這邊”

許知鶴堅定的搖頭，只有他家的阿黃才能做到這樣，“羅阿姨，我不是狗”

羅楚怡輕輕勾起了唇角，鮮豔的嘴唇咧成一條縫，“你真的很聰明，不過小鶴，你知道拒絕要付出什麽代價嗎？讓我幫你想想，醫院可不是做慈善的，要是沒錢恐怕也只能見見大門了”

許知鶴雖然家境不好，但從小也是在愛裏長大的，從來沒有直面過這樣沉重的選擇，但為了他媽媽他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羅楚怡對他的選擇毫不意外，或者說早有預料，她笑着誇他：“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小世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

羅楚怡這句話說得沒錯，許知鶴出生時難産，他媽媽因此落下病根，無法在去上班，就在家帶孩子，但是許知鶴的爸爸也只是一個跑出租的，雖然早出晚歸，但掙的錢也僅僅夠一家人糊口。等許知鶴上了幼兒園，家裏開銷大了起來，就不夠用了，所以他媽媽會在白天去找些零工幹，時間久了身體越發垮了，等挨不住去醫院檢查，已經是尿毒症中期了，必須住院治療。

懂事換個詞就是心疼，許知鶴心疼媽媽，所以從小就特別乖，特別省心，甚至在幼兒園受了欺負，推開家門的那刻也是開開心心的，他不想讓媽媽難受，每次他笑媽媽都很開心，他哭媽媽比他哭得還兇。

難聽的話聽得多了，許知鶴早就不會被刺激，冷靜下來挑着重點說：“羅阿姨來找你道歉，但沒有追上你，她讓我把車鑰匙轉交給你，還讓我告訴你，她先回家做飯等你回去吃”

季秋世面無表情的聽着他的話，沉默了很久，才向許知鶴走了過去，拿起他手上的鑰匙，平靜的對上他的眼睛，冷漠的說：“當狗太久站不起來了嗎？為了錢什麽都願意幹，真讓人惡心”

許知鶴直視着他眼中的惡意，努力想彎起嘴角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溫和一點，“要去兜風嗎，我找個代駕過來”

季秋世洩憤的撞開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在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許知鶴重重的跌到地上，強烈的痛感讓他鼻頭發酸，他抱着頭蜷縮在地上，一滴滴滾燙的淚像下了一場暴雨。

沉緩的電話鈴聲将他的思緒打斷，他拿出手機看到熟悉的來電，深吸了一口氣，讓聲音平和下來，經過長時間的修煉，他已經能自如的切換情緒了，他的聲音甚至聽着有些雀躍，“喂，媽”

溫柔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小鶴，媽媽有沒有吵到你啊？”

“沒有，剛剛下課，身體有不舒服嗎？”

“沒有，媽好得很，聽說你們最近聯考，你好好學習，周末就不要來醫院守着了，護工都照顧得到，考個好大學才是你現在最重要的事。你成績好，媽也不擔心，媽聽說高三壓力大，很多人天天都熬夜，你不要這樣，早睡早起，還是身體要緊”

許知鶴安靜的聽着，每次聽到媽媽的話，心裏都特別舒服，不論說什麽他都乖乖應下。

“那行，媽不說了，你好好學習”

“媽媽拜拜”

“小鶴拜拜”

挂了電話，許知鶴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站起來拍拍校服上的塵土，回了教室，又恢複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七中綠化帶種了很多梧桐，黃色的梧桐葉落了一地，有種蕭瑟的浪漫，季秋世站在梧桐樹下，擡頭看着失去生機的黃葉從枝頭掉下來，心中湧出些悲切。

其實他很羨慕許知鶴，有那麽多人愛他。每年過生日，他媽媽都會陪他一起過，毫無保留的把他放在第一位。不像他，什麽時候都是孤單一個人，他的心是空的，他的愛沒有落處。

他愛媽媽，可是媽媽很忙，媽媽的愛分成很多份，他只分到可憐的一份，也沒有從其中得到他想要的偏心。

他愛爸爸，可爸爸更忙，見不到面連電話也不常打，爸爸的愛沒有給他，他給爸爸的愛得不到回應，就慢慢收回來了。

他滿腔的愛意，洶湧的熱情，就像長在陰暗地帶裏的花，還沒開始綻放就枯萎了。

宋欽辰一覺起來天都快黑了，客廳沒人，奧伯倫還沒醒。他打車去醫院換了藥回來，看到停着的川崎H2，腦海中閃過醫生的話，只象征性的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騎了上去。

摩跑的聲浪特別高昂，以前宋欽辰特別鐘愛這個聲音，但今天聽着只覺得吵鬧，只想趕緊将車還回去，所以他開得很快。進入南湖大橋，看到對面一個面容慈祥的老爺爺開着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車上裝滿了廢舊紙箱，一條黃色小土狗從車廂的蜂子裏探出頭來，伸長舌頭眯着眼睛，像是在笑。

宋欽辰的心靜了些，速度降了下來，但同時他注意到對面來了輛紫色邁凱倫，就在三輪車後面，速度奇快，只能看到殘影，而且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宋欽辰來不及多想，油門加到底，在邁凱倫觸到三輪車的那一秒撞了上去，“砰”的一聲巨響，宋欽辰被震得直接摔下了車，邁凱倫被沖擊得停了下來。

三輪車被撞得抖了抖，老爺爺連忙下車來看，看到宋欽辰躺在地上沒動了，連忙過去喊，“小夥子，你挺住，我給你叫救護車”

宋欽辰早有預料，所以傷得并不算重，就是頭些暈，他取下頭盔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站了起來，說：“我沒事，不用叫救護車”

老爺爺相當驚奇，“還是年輕人身體好哇”說完又說，“開車還是要小心，怎麽能突然逆行呢，太危險了”

宋欽辰點頭稱是，趁機在狗頭上摸了幾把，狗子很溫和，直沖着他搖尾巴。

老爺爺走後，宋欽辰準備打電話給季秋世，結果電話剛摸出來就看到他從對面的邁凱倫上走了下來。

宋欽辰看到他火氣蹭一下上來了，走到他面前揚起手，大聲呵斥，“你是不是瘋了？”

季秋世擡眸定定的看着他，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宋欽辰最終也沒下得去手，只是很生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撞上來，前面的三輪車根本躲不過去，你這是蓄意殺人”

季秋世看着他因為生氣而微紅的臉，激動得五官都生動了起來。陰暗的地帶裏迎來了陽光，矮小枯萎的花開始茁壯生長，幾乎一瞬間就沖破了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