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好哇!”宋池顫抖着手,指向宋瀾和江岸,痛心疾首道,“你們兩個什麽時候背着我勾搭上的!”
宋瀾皺眉:“注意言辭。”
江岸擡頭望天。
宋池驚呆了:“哥,你都做出這種事兒了!你還怕被人說?!”
宋瀾:“我做出什麽事兒了?”
宋池:“你搶你弟妹……”
宋池話說到一半沒了聲,看着宋瀾逐漸眯起來的眼睛,哼哼唧唧不敢把話說完。
他內心別提有多悲憤了:全天下還有比他更慘的人嗎?婚禮當天被搶了老婆竟然還不能抱怨!
突然,他看見了什麽,眼睛一眯,快步往前走了幾步,目光定在宋瀾的唇角,然後震駭地睜大了眼:“哥!你的嘴……你們昨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早就背着我暗渡陳倉了!”
江岸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宋瀾下唇唇角果然有一道很不明顯的傷。
——昨晚被他咬的。
江岸:“……”
江岸耳朵啪叽就紅了。
宋瀾抿了下唇,偏頭:“溫應,喜服有點難脫,你去幫他。”
溫應目光從宋瀾唇角飛快移開,隐下毫不亞于宋池的驚駭,十分具有職業素養地說了聲“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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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宋池就一路罵罵咧咧地被溫應拖走了。
直到宋池整個身子都被拖進了屏風後,江岸還能聽到他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我哥竟然會做這種事……嘴都親爛了,昨晚得多激烈啊……
“小溫你看看我頭發是不是有點綠……
“我也是他們play中的一環嗎……”
江岸:“……”
江岸努力忽視掉宋瀾嘴唇上的傷和宋池的話,轉移話題道:“學長,你和你弟弟長得好像啊。”
宋池卻像是被觸發了關鍵詞一樣從屏風後探出頭來,幽幽道:“我們是雙胞胎,當然長得像。”
江岸卻有些意外了:“雙胞胎?”
宋瀾和宋池确實長得很像,尤其是從某個角度來看,更是神似。
可是……比起一般的雙胞胎來說,就又太不像了。
雙胞胎不都該長得一模一樣嗎?
“異卵雙胞胎。”宋瀾笑着解釋。
江岸:“原來是這樣。”
宋池還想說什麽,卻被溫應拉回屏風:“二少爺,喜服是您自己穿的嗎?衣帶好像打死結了,您別動……”
宋瀾帶着江岸走出房間,關上門。
随即,他問道:“你在婚禮前找我,是決定好,想要取消婚禮嗎?”
江岸立刻搖頭:“不是,我走錯房間了,本來是準備去換喜服的。”
宋瀾領着他往另一頭走:“你的房間在這裏。”
江岸點點頭,可就在他準備打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宋瀾卻忽然叫住了他。
“江江,”宋瀾斟酌着語氣,輕聲問道,“那些紙船上的字符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好像一道閃電擊中天靈蓋,江岸瞬間僵住!
宋瀾:“我想了很久,你似乎是在看見那些紙船之後,情緒才變得不對勁的,那些字符到底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告訴我嗎?”
江岸:“……”
他還以為自己表現得很鎮定,很若無其事,很影帝呢。
……沒想到一眼就被看穿了。
見江岸始終沒有開口,宋瀾輕嘆了口氣:“你不想說也沒關系,還沒決定好要不要取消婚禮也沒關系,我會推遲領證的日期,直到你爸爸公司的危機徹底解決,直到你做好最終決定。在這之前,你随時都可以反悔。”
他語速很平緩,和着春日的風和晨時的空氣,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溫柔,讓江岸忽然就酸了鼻子。
“……學長,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啊?”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宋瀾對他一直是溫柔而富有耐心的。
即便是拒絕也盡可能保留了他的尊嚴,即便是被強吻也會蹲下來對他低聲安慰,即便是被他攪亂了家庭內部的倫理關系,也會選擇以和江岸結婚的方式來解決一切。
到現在,當江岸對這場自己求來的婚禮搖擺不定時,宋瀾卻向他承諾,随時給他反悔的權利。
宋瀾用微涼的指腹輕拭掉他的眼淚,笑着說:“可能是因為你讨人喜歡吧。”
聽到熟悉的語句,江岸擡頭,小聲問:“和你弟弟一樣的那種讨人喜歡嗎?”
宋瀾卻似乎認真比較了一下,才開口道:“不太一樣,宋池讨人喜歡,你更讨我喜歡。”
江岸:“……”
江岸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頂不住。
真的頂不住。
.
“進去吧,時間不早了。”
宋瀾沒再提紙船和字符的事,笑着對江岸說。
江岸點點頭,可當他右手握上門把時,卻忽然回頭了。
“學長,我想告訴你。”他語氣堅定道。
宋瀾神色微怔,然後笑道:“好。”
宋瀾領着江岸去了走廊盡頭的一個小屋,鎖上門:“在這裏說可以嗎?”
江岸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直入主題道:“學長,你奶奶可能信奉邪.教,那個紙船上的字符不是用來祈福的,而是一種邪.教咒語,主要用來迎接新生兒和新娘,綁定親緣關系,成為施咒人新的渡靈器具。”
宋瀾表情凝重起來,常年挂在臉上的溫潤笑意也消失不見了。
江岸繼續道:“這個邪.教的名字叫做渡靈教,主要通過将自身的罪孽,癡妄,不甘,悔恨,怨氣等種種負面情緒傳遞給自己的家庭成員,來獲得內心的平靜,此生的順遂和來世的超脫。所以,這個邪.教剛開始也叫渡惡教。因為這個邪.教殘害的主要是自己的家人,沒有在社會上造成大規模影響,所以存在了幾十年也沒被外界知曉。不過九年前,國家已經将這個邪.教鏟除了,渡靈教的幾個頭目也都被槍斃或判刑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又出現在了你家。”
宋瀾長久地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半晌,江岸才聽到他低沉微啞的嗓音:“所以,你之前的舉棋不定是因為在害怕成為我家人的渡靈器具,受到迫害嗎?”
江岸有些不安地扣了扣褲縫:“我沒有撒謊。”
“不是,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宋瀾停頓了一下,溫聲道,“江江,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也沒想到你會對我全數相告,我只是想說,如果再遇到這種情況,你應該盡快逃跑,報警,小心行事,而不是告訴剛認識沒幾天的邪.教信徒的孫子,說你奶奶想害我。”
宋瀾幾乎是發出了一聲嘆息:“江江,你不怕我是她的同夥嗎?”
江岸小聲問:“那你是嗎?”
“幸好我不是。”宋瀾笑着摸了一下江岸的頭,又很快嚴肅下來,“這件事我會盡快調查和處理,在此之前,你不要單獨和我奶奶相處,如果察覺到什麽不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宋瀾繼續道:“三天後我會帶你搬出去,但因為宋家沒有結婚後就搬出老宅的傳統,所以以後每周的周六周日,我們還是要回來住一次,每次回來我都會和你一起,不會單獨把你留在老宅。在事情徹底解決之前,你不要再把這件事告訴我家裏的任何人,平常也不要表現出任何對渡靈教的了解,就當作完全不知道……”
宋瀾停下來,看着江岸欲言又止的表情,問道:“怎麽了?”
江岸:“……我恐怕不能裝作對渡靈教一無所知。”
江岸垂下頭,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我……我小時候,被渡靈教的人帶走過,他們把我僞裝成聖子,意為‘即便不是你的親人也能為你渡靈的人’,在全國各地舉辦祭禮,用來瘋狂斂財。你奶奶……特地選我和你們家的人結婚,恐怕不是巧合,她大概率知道我曾經的身份。”
江岸說完後的數十秒都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他擡起頭看向宋瀾,卻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熟悉的神情。
曾經無數次,他的爸爸,媽媽,姐姐,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的。
這樣欲言又止,暗含心疼。
江岸能讀懂他們想問又不敢問的話。
“他們是怎麽用你渡惡的?”
“他們是怎麽傷害你的?”
“疼不疼啊……害怕不害怕……”
……
于是江岸眨眨眼,笑了笑,很熟練地回答了宋瀾:“其實還好,畢竟我當時太小,才五六歲?他們也不敢虐待我,怕把我弄死,我可是他們的搖錢樹呢。而且他們把我神化為聖子,自然和普通的渡靈流程不同,不需要紮針刺咒,只用裝神弄鬼就行了……而且我只在那裏呆了不到兩年,就逃走了,還被好心人送回了家——”
江岸說到後面戛然而止。
江岸明明是笑着的,可在宋瀾輕輕把他拉入懷裏,抱住他時,聲音忽然就哽咽了。
“對不起。”江岸聽到宋瀾低聲道,“把你牽扯到這件事裏來。”
宋瀾緩緩收緊雙臂,寬大的手掌托起江岸的後腦,把他整個人裹在懷裏,讓江岸感到溫暖,堅固和安全。
宋瀾承諾道:“我絕不會讓她再傷害到你。”
江岸悶悶地“嗯”了一聲,忽然覺得之前的驚疑,不安,恐懼……都緩緩如煙霧般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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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瀾穿喜服時沒有讓任何人幫忙。
他站在空蕩蕩的屏風後面,一層一層脫掉了身上的西服。
完全脫掉上衣後,宋瀾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全身鏡。
全身鏡裏,他身形高挑,但不瘦弱,皮膚白皙,肩寬腰細,是很完美的男性身材。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縱橫着許多傷疤。
最突兀的則是後背腰窩處一處淡粉色的,形狀詭異的舊疤。
如果江岸在這裏,他一定會震駭不已——因為這就是他之前說過的,普通渡靈流程中的“紮針刺咒”。
而刺下的咒,就是“渡靈咒”,又稱“渡惡咒”。
宋瀾偏頭看向鏡子,修長的手指緩緩掠過那道陳年舊疤。
“渡惡?”
宋瀾形狀優美的薄唇緩緩吐出兩個字,他眉頭微挑,譏諷笑道。
“原來你們也知道自己才是惡源本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