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王保镖到達別墅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勁,并立刻上報給了宋瀾。

二十七分鐘後,宋瀾風塵仆仆趕到家。

他一推開門,就看見江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言不發地抱着喜糖。

他低垂着眉眼,臉頰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

宋瀾連腳步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

他放下車鑰匙,走到江岸身旁,在他面前蹲下,溫暖幹燥的手覆蓋上江岸冰冷的手指。

“對不起江江,讓你受驚了。”他輕聲說,“是我不好。”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江岸的身體在他們皮膚接觸的那一刻,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逃離。

但卻很快止住了。

只是他的手越來越僵硬冰冷,好像怎麽都暖不熱似的。

宋瀾靜了幾秒,然後又攥了一下江岸冰冷的手指,很自然地放開。

他偏過頭,對站在旁邊的保镖吩咐:“把室溫調高兩度。”

保镖立刻去做。

宋瀾再回過頭時,江岸剛剛被他碰過的手指已經牢牢貼上了小狗的肚皮。

而江岸微微垂着頭,把一側臉頰貼在小狗的脊背上,往常漆黑明亮的眼睛被睫毛遮了大半,屋頂的吊燈将絢爛的光線撒在他眼底,像是落了一層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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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又害怕又委屈。

宋瀾只覺得心髒都悄無聲息地變軟了。

他的手放在江岸的頭頂,很輕地揉了一下,然後滑落下來,指腹在江岸眼尾蹭了蹭,即便那裏沒有眼淚,他還是忍不住想擦一擦。

可下一秒,江岸卻忽然站了起來。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江岸聲音發緊,脊背僵直。

“嗯,去吧。”

宋瀾看向江岸離去的背影,眸色一點點變沉了。

……原來他剛剛察覺到的江岸對他的抵觸不是錯覺。

為什麽呢?

是在埋怨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嗎?

宋瀾靜靜想。

江岸離開後,宋瀾坐到沙發上,看向一旁的保镖:“說吧,怎麽回事。”

王保镖正襟危坐:“我在今天下午2:47的時候收到張大洋的消息,他妻子出了車禍,讓我過來保護江先生。收到消息,我立刻就開車過來了,3:10,我趁着等紅燈的間隙,将這件事報告給了周助理,3:16,我到達別墅,發現別墅大門和書房門都有被人撬開的痕跡,江小先生獨自一人在次卧睡覺,雖然沒有受傷,但看起來受了很大的驚吓,從江小先生房間出來後,我立刻給您打了電話。”

王保镖:“十分鐘前,江小先生從樓上下來,并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據江小先生所言,老管家帶人闖進書房的時候,江小先生提前打開門窗,扔掉鞋子,制造出跳窗逃走的假象,并躲在了窗簾後面,不過萬幸的是,老管家還沒找到他,就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然後立刻帶着人離開了。”

事實上,陌生來電的事情是江岸後來補充的。

可能是聽到“因為躲在窗簾後面,所以躲過一劫”這件事的時候,王保镖面色有點難以置信,所以江岸補充的語速很快。

不過之後江岸就不再說話了,只低着頭抱着狗,像是還在為自己的劫後餘生感到後怕。

江岸回到客廳的時候,剛好看到張保镖滿頭大汗地推門跑了進來。

“對不起江小先生,宋總,這件事是我的失職……”

江岸擡頭看他:“你老婆還好嗎?”

張保镖:“車禍不嚴重,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只是受到了驚吓。”

江岸點點頭:“那就好。”

就在這時,溫應匆匆拿着一疊文件從外面走進來。

“宋總,查到了!追尾張保镖妻子的人是老管家的表侄子!”

張保镖臉色霎然一白。

宋瀾擡頭對張保镖說:“明天起你就不用來上班了,既然你妻子懷孕待産,還差點因為宋家的事受傷,你就陪着她,半年後再來上班,這期間工資照發。”

張保镖聽到前半句時簡直心死如灰,以為自己被開除了。

可聽到後半句,他卻又呆住了,愣了好久才慌忙點頭:“是、是,謝謝宋總。”

感激的同時,他又有些困惑。

這件事仔細追究,的确是他的失職,歸根結底是他沒有做好交接工作……上一個臨時請假後沒做好交接就擅自離開的同事,早就被LN電子開除了。

即便他的妻子差點遭到無妄之災,按照宋總平時的行事風格,也最多會給他多發一筆遣散費……不至于如此寬厚。

張保镖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江岸。

……是因為江小先生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對自己的關懷嗎?

江岸從洗手間出來後,沒有選擇重新坐回沙發上,而是自己去接了一杯熱水,站在飲水機前低着頭小口小口喝着。

宋瀾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對溫應吩咐道:“收集證據,找最好的律師狀告李德儒私闖民宅,雇兇傷人,意圖綁架。”

李德儒是老管家的名字。

溫應愣住:“老夫人那邊……”

宋瀾:“我會處理。”

溫應:“是。”

衆人離開後,宋瀾走到江岸面前:“江江,這邊不适合住了,你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一起去蘭茗的公寓,那裏離你學校更近。”

江岸卻垂下頭說:“……我這幾天想回我家裏住。”

宋瀾靜了片刻,溫聲笑道:“好。”

江岸在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

一想到宋瀾這段時間以來的隐瞞,欺騙,算計,僞裝,江岸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他甚至不知道,今天這場未遂的綁架和宋瀾到底有沒有關系。

所以現在能和他暫時分開,真是太好了。

三個小時後。

江岸一邊面無表情地幫他媽鋪床單,一邊生無可戀地想:宋瀾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為什麽非要來他家裏住啊?!

“小岸?”安素榕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們平常……也是分房睡嗎?”

江岸點點頭,随口道:“他不習慣跟人睡。”

現在想想,宋瀾好像一直是這樣的。

曾經兩人一起睡橋洞的時候,宋瀾都要在地上畫條線,禁止江岸越線。

小江岸不想離宋瀾太遠,總是要盡可能地貼着那條線睡,可他只要不小心翻個身子,就有可能越過那條線。

每到這個時候。

宋瀾都會毫不留情地把他踢進線內。

想到這裏,江岸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原來一定是被豬油蒙了心吧,否則怎麽會堅定不移地認為宋瀾是個浴火重生,擁抱光明,表裏如一的聖潔天使啊!

一想到他曾經偷了江安的貼畫,剪掉雜志上宋瀾笑容溫和的全身照,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貼光環和翅膀,江岸就想去死。

什麽聖潔天使啊?

明明是“本性難移”這個成語更适合宋瀾吧!

怎麽說呢,自從識破宋瀾的真面目之後,江岸就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變聰明了不少,還時常會覺得曾經的自己愚不可及。

“……哦。”安素榕表情有點奇怪,看起來像是放心,又像是不放心,“估計是看你年齡還小吧,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江岸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安素榕還在糾結分房睡的問題。

安素榕:“……小岸,你真的很喜歡他嗎?”

江岸想笑一笑,想點頭說對呀對呀很喜歡,能和他結婚,我真是開心死了,你們可千萬別有什麽負罪感。

可他忽然就覺得很疲憊,很壓抑,很不開心。

他心裏壓了太多事情了。

他沒有告訴父母,他們心中的頭號之敵,那個蠱惑宋老太太信仰邪.教的馮小鑼,其實是宋瀾的人。

他沒有告訴父母,和宋家聯姻這件事,其實是宋瀾一手策劃的。

他沒有告訴父母,宋瀾的溫潤如玉是裝出來的,宋瀾是個很可怕的人,可怕到即使自己和他年少相識,現在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甚至不知道他會不會害自己。

他甚至沒有告訴父母今天他差點兒被人抓走的事情,而是騙他們說,自己和宋瀾回來住,是因為別墅要搞裝修,搞安全升級。

他有太多太多事情壓在心裏,不能和任何人說。

于是他想要稍微發洩一下。

一下下就好。

江岸把床單的最後一角鋪好,漫不經心地說:“哦,其實也就那樣吧。”

安素榕:“啊?”

江岸:“這世界上不是有那種人嗎?他離你很遠的時候,你覺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你覺得他是水中的月亮,天上的星星,愛他愛到不行,結果撈到手裏一看:喲,什麽星星月亮啊?不就是顆烏漆抹黑的隕石嘛!”

安素榕呆住了。

江岸笑了:“媽,你怎麽這副表情啊?其實這很正常好吧。白月光,朱砂痣都是因為沒得到手才被神化了的,得到手後哪個不會變成白飯粒,蚊子血啊?”

江岸說着說着,也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了,有點假還有點渣,于是他聳聳肩,故作潇灑道:“男人嘛,都那樣!不過我其實還沒到那種程度,畢竟宋瀾又好看又溫柔,而且我們才結婚不久,我看着他還是很喜歡的,只是沒原來那麽喜歡了。”

江岸稍微發洩了一通,感覺心情變得很好,之前那些郁悶,憋屈和難過,好像瞬間被削減了幾分。

但他知道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就露餡了。

于是他伸了個懶腰,轉身往外走。

“行了,床鋪好了,我去打會兒游戲。”

“啪嗒。”

江岸打開門。

然後僵住。

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靜靜站在門前,那人微垂着頭,眼睛被擋在鏡片之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見他皮膚像冷玉一樣白,沒有一點血色。

“江爸爸讓我喊你們吃飯。”

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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