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站住,打劫!

站住,打劫!

燈光昏暗,池南霜沒有注意到男人平靜無波的眸間閃過一抹黯淡。

轉瞬即逝。

足足沉默了好幾秒,他才強壓下內心深處的晦澀,狀似平靜地“嗯”了聲,将最後一步完成,溫聲交代:“這兩天別碰水。”

“噢好,謝謝你。”

池南霜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彎了彎唇角,誠懇道謝。

宋晏禮淡淡颔首,垂首将地上用過的藥物垃圾撿起,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內,獨自轉身回了自己的攤位。

月光傾瀉在他寬闊的肩膀處,不知怎麽,池南霜莫名感覺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和落寞。

出神之際,元以柔已經打完電話匆忙趕回來了,見她已經上好藥了,還有些驚奇:“我還想着你一個人弄費勁,趕緊挂了電話回來幫你呢。”

思緒被牽回,池南霜擡頭對她說:“是宋晏禮幫我的。”

“哦——”元以柔挑眉,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了幾個來回,“他還挺體貼啊。”

池南霜點頭,十分認同她的話。

宋晏禮的确是個周到體貼的好鄰居。

剛聊沒兩句,餘光忽然瞥見出現在側前方,又忽然掉頭的民警和花臂男兩人。

池南霜頓時心生警覺,站起身,戒備地問向來人:“你們又想幹什麽?”

兩人在池南霜面前站定,見花臂男始終猶豫不決,民警大叔心急地擡手打了他一下,小聲道:“你還愣着幹什麽,快說呀!”

見他們鬼鬼祟祟地,元以柔不知道産生了什麽奇思妙想,突然一把抓住池南霜的手腕,緊張地看着她:“他們不會是想把你抓回去吧?”

池南霜蹙了蹙眉,也心生不解。

她又沒有還手,連正當防衛都算不上,又能定她什麽罪?

但他們的行為的确可疑......

“你想給自己留終身案底,讓你兒子以後過不了政審考不了公,一輩子都背着這個污點嗎?”民警咬牙切齒地從口中擠出幾句話。

這人跟他毫不相幹,留不留案底也與他毫無關系,但他不能被這個傻子牽連。

如果這件事擺不平,他的工作也得跟着沒了,下半輩子都得失業!

聽到“兒子”兩個字,花臂男瞬間被戳到了軟肋,心一橫上前一步,對池南霜鞠了一個90度的躬:“妹妹對不起!今天是我故意挑事,影響了你做生意,還差點讓你受傷,我會加倍賠償你的損失,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池南霜和元以柔同時一愣:“?”

他們是來道歉的?

“池小姐。”緊接着,民警也向她道歉:“都怪我大晚上的頭昏眼花,分不清是非,剛才對您說話的語氣重了點,還請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民警搓着手掌,眼角堆起了好幾層褶子,笑得格外殷切,哪裏還有剛才對她們愛答不理的痕跡?

池南霜心中存疑,扭頭問元以柔:“你找元叔了?”

元以柔的父親是從政的,人脈比較廣,眼前這兩人态度轉變這麽快,池南霜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背後幫襯。

但出乎意料,元以柔搖了搖頭:“我沒有啊。”

她又仔細想了想,然後很篤定地說:“而且我爸跟警察局向來沒什麽交道,就算是想插手他也沒有門路呀。”

池南霜面上的疑惑更深了。

總不會是她家裏人幫忙的吧?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花臂男以為她不願意和解,連忙掏出手機表示誠意:“我現在就給您轉錢,兩萬塊錢夠嗎?”

池南霜的雙眸中不由閃過一抹驚訝。

這麽多?她擺一星期攤也才能賣不到一萬呢。

見她不說話,花臂男更慌了,張開五根手指:“五萬!五萬總可以了吧!”

“......”

池南霜沉默了,不是嫌少,而是他給的實在太多了,多到讓她不好意思接受。

“十.....”

“好了好了!”在花臂男打算再加錢時,池南霜及時打住了他,“不用再加了,五萬就夠了!”

花臂男忙似感恩戴德般,接連答好。

這場鬧劇就此結束。

直到看到轉賬消息,池南霜都還覺得神奇。

擺攤十分鐘,收入五萬塊。

這錢賺的也太輕松了吧。

但轉念一想,她一生行善積德,不過區區五萬塊,這是她應得的!

一晚上的陰霾盡數消散,池南霜分別給元以柔和宋宴禮一人轉了兩萬塊,畢竟他們陪了自己一晚上,幫了她不少忙。

“宋宴禮!”

盯着元以柔收了錢,池南霜雀躍地小跑至隔壁攤,亮出轉賬界面:“這兩萬塊是給你的!”

“我不需要。”宋宴禮語氣冷冷淡淡的。

池南霜不信,覺得他在故意客套,明明剛才還說缺錢呢,怎麽可能不需要。

“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會不好意思的。”

“真的不用了,謝謝。”

宋宴禮說出的話還是一如既往有禮貌,只是莫名透露着一股疏離感。

“那好吧。”

話已至此,池南霜也不再堅持,只是轉身回去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只見男人阖着眸子立在路燈旁,弧線鋒銳的輪廓暈染着淡淡的冷漠。

好似遙挂在天邊的月亮,清冷朦胧,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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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周末。

幾天前,洛大校招辦邀請她回母校拍幾組照片和視頻,幫忙做宣傳。

正巧小攤車要過幾天才能修好,便趁着周末的空閑時間去了一趟洛大。

但沒想到親自接待她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馬沈霁。

“沈教授現在可是校長眼前的紅人,怎麽也幹起這種雜活了?”池南霜打趣道。

沈家是書香世家,沈霁比她大三歲,博士一畢業就被洛大特聘為副教授了。

這種話沈霁早已聽慣了,擡手扶了撫金絲框眼鏡,徐徐道:“大小姐駕到,我這個貼身護衛還能不親自迎接嗎?”

聽出他話中的意味,池南霜斜了他一眼,語氣不滿:“看你這話說的,我有這麽霸道嗎?”

沈霁失笑哄道:“沒有,是我自願請纓的。”

招生辦提前寫了腳本,還請了兩個攝影師跟拍,倒也不需要池南霜多費心,只需要按照稿子走就好了。

宣傳的視頻主要選擇了幾個标志性景點,如校門、圖書館、校訓碑等,但因為這些景點過于分散,他們足足花了一上午才拍完。

畢業兩年了,池南霜一直沒找着機會回母校看看,結束後便沒急着回去,跟着沈霁逛了逛校園,順便敘敘舊。

“今天辛苦你了。”沈霁說。

“小事。”池南霜擺擺手,“你們沒有嫌棄我只是個賣鱿魚的,我就已經很意外了。”

畢竟洛大也是國內頂尖的學校,人才濟濟,向來不缺替他們宣傳的大人物,可校招辦卻找了她一個直播擺攤的網紅。

前有“大學生畢業于頂尖學府卻回家鄉賣豬肉”被社會群嘲,連帶着學校名聲也遭到了影響,雖說後面扭轉了輿論,但洛大大可不必冒這個風險。

因此當初她收到邀請私信時,還以為是詐騙信息,要不是因為消息是從官方賬號發過來的,她肯定不會相信。

聞言,沈霁驀地頓住腳步,注視着她的眼睛:“南南,你還記得我們學校的校訓嗎?”

池南霜剛在校訓碑前面取過景,當然記得。

沈霁問她:“那第三點是什麽?”

池南霜在心裏念了一遍。

至善、求實、平......

到底是她膚淺了。

她自嘲地笑了下,然後重新字正腔圓地完整說出第三個詞:“平等。”

是了,洛大是出了名包容性最強的高校,在校園裏穿各種民族的服飾都不會惹人非議,還随處可見兩個女孩或男孩手拉手。

民族平等、性別平等、貧富平等,更遑論職業。

想必這就是洛大找自己宣傳的用意所在吧。

兩人相視而笑,餘下的也不必多言。

出了學校大門,旁邊是洛大附小,也是池南霜上過的。

再不遠處有一座拱橋,橋洞下陰涼,常有流浪漢在此處歇息。

經過多年風吹日曬,拱橋早已飽經風霜,上面布滿了簡筆畫和文字,池南霜驚奇地發現上面竟然還留有她當年刻出的塗鴉。

【池南霜大小姐到此一游!】

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學生字體,像螞蟻爬的一樣。

醜得本人都不忍直視。

沈霁說,這些年拱橋曾加固過,但特意保留了孩子們的創意痕跡。

“......”池南霜的表情一言難盡,“還不如不留。”

她仰天長嘆:“這算是親手把自己牢牢刻在恥辱柱上了。”

沈霁輕笑一聲:“你的恥辱何止這一件。”

池南霜:“?”

“還有什麽?”

恥辱太多,不知道他說的哪一樁。

“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你剛上一年級的時候,模仿電視劇裏的人劫富濟貧。”

說着,沈霁指了指洛大附小門口的方向,一字一句殺人誅心:“然後堵在那兒打劫了一個三年級的男生。”

“.......”池南霜足足沉默了五秒,才說得出話,“你說的是真的?”

“我親眼看見的啊。”沈霁的語氣不容置疑,“當時我就在你旁邊,攔都攔不住。”

一年級的事池南霜确實忘得差不多了,但沈霁當時已經四年級了,按理說不會記錯。

池·持續沉默·南霜:“.......”

這事放在整個小學生屆都是相當炸裂的:)

她當初得多虎啊,還敢打劫高她兩級的人,還是個男生!

黑歷史從別人的口中說出,池南霜一整個懷疑人生,當下只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但埋之前,她想死個明白。

“所以......我打劫成功了嗎?”

池女大劫匪問。

沈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嗯,很成功。”

他繪聲繪色地繼續說:“那小孩當場被你吓哭了,顫顫巍巍地掏出了一千多塊錢給你。”

“一千多塊錢?”池南霜更震驚了,“這事我爸媽不知道嗎?”

雖說在洛大附小上學的都是富二代,身上帶這麽多錢很正常。

但他們是有錢,不是有病,怎麽可能被打劫了還不告訴家裏。

況且能上附小的學生,家裏肯定也是有權有勢的,絕不會是怕事的人。

按理說這麽大的數額,肯定會被告到她家去,可她從未聽她爸媽提起過。

“應該不知道,我沒敢跟宋姨說。”

思及此,沈霁也有些困惑:“那個小孩好像沒有告訴他家長。”

池南霜明白了,看來這是讓她捏到軟柿子了。

“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她最後問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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