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電影散場時剛過中午的飯點，由于受了過多驚悚的刺激，林寒只覺得胃裏發虛，一點食欲都沒有。方穎西則不喜在外頭吃飯，也就沒有提到午飯的話題，況且在影院裏頭吃了一包話梅，牙都倒了一半。兩個人肩并着肩，慢慢走在人潮湧動的街頭。

“方穎西，下面我們去哪裏？”神智已然清醒的林寒看到一條街都要被走完了，才反應過來這樣走下去估計要走到田裏去了，不由的撇了撇嘴。

方穎西的腳步停了下來，站定，歪着頭打量了一番林寒，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半天才開口道：“精神挺好的了？知道說人話了？下回不要跟我說什麽靠過來，你要是再敢随随便便在公共場合靠過來，小心你的小胳膊小腿！”方穎西那看似善良的目光溫柔的落到林寒的眼睛裏，唰的閃過一絲寒氣，吓得林寒大白天一個哆嗦。

午後的人群從她們的身邊而過。林寒覺得很委屈，方穎西的反應與她的理想差距的實在太大太大了，她從方小姐殺傷力極大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萬玲的影子，這下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此二人能夠大戰三百回合了，都是些争強好勝的小女人！

“嗨，發什麽呆呢？我又沒說現在要把你大卸八塊，你露出這麽畏懼的表情幹嘛？別人還以為我要把你怎麽樣了呢！林律師，請收起你那哀怨的眼神，可否？”方穎西在林寒左顧右盼期期艾艾糾結萬分的表情中徹底怒了，同時也徹底敗了。已經有四五個走過去的路人回望她了，那好奇的目光中分明的摻雜了對林寒的同情。難道他們已經自動補腦了，将她善良賢德又美貌的方穎西看成了個欺負弱小的怪姐姐了？方穎西受不了自己的這番額外補腦了。

林寒随手将落下來的頭發理好，深吸口氣，擡頭向方穎西露出了個标志性的桃花笑：“我們去哪裏玩？”說完還亮了亮那一口潔白的小牙齒，似乎生怕方穎西不知道她是牙好胃口好的健康人士。

方穎西環視一周，剛剛那些些驚悚的鏡頭還沒有完全驅散出她的腦海，此時對于日程的安排并沒有什麽太多的興趣。于是，潇灑的将手一揮：“算了，看電影挺累了，今天就先到這兒吧，回家休息吧！”她用了一個陳述句，也就是毫無商量的餘地了。

若幹時間才稍有恢複的林寒一下如洩了氣的皮球，立馬打不起精神了。頭一回的DATE竟然是以這種無聊的方式結束的，讓她失望到頭了。就聽到身旁的方穎西掏出鑰匙的聲音，偶後輕輕對她說了句：“好了，別擺着那幅失望的樣子。我送你回去，行嗎？”這一回方穎西說的很婉轉，也很溫柔，真是害怕傷了林寒的這顆玻璃心。

林寒小同志立馬如死灰複燃，春風吹又生起來。那漂亮的一口小牙再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激動的就差跳起來了：“你送我啊？太好了！”

拎着小包包的方穎西已經不屑于再丢給林大律師白眼了，她今天實在是抛了太多次白眼，一邊往前走一邊提醒自己回家後一定要記得做個眼貼。方穎西愛美，最怕歲月的痕跡。

銀色的小本田裏頭真是幹淨啊！林寒不禁贊嘆，幹淨的簡直就不像是人的東西！她那雙沾着薯片渣子的小手都不忍心觸碰這車上的東西，生怕不小心印下個手印，回頭就是鐵證如山了。這是方穎西第一次舍得用她的愛車送林寒回家，當然不包含平安夜那晚上全然不知的事件。林寒興奮的在副駕座上扭着小屁股，左右晃着腦袋瞎看：“方穎西，你的車還挺好看。”

此刻方穎西的腸子已經悔青了，快要紫了。婦人之仁啊，她在心裏頭已經大罵自己一萬遍有餘了。只不過是看林寒那憂郁的眼神和哀怨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憐了，她方穎西才會犯下這麽大的錯誤！瞧瞧林寒那髒兮兮的小手，再看看她那灰塵塵的小棉襖，還有那條百分百會落色的牛仔褲，方穎西只覺得自個兒的太陽穴疼的厲害，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有點不知道往哪放了。她從來不用自己的車載別人，任何人都不行，因為她實在受不了自己的空間出現個異常不幹淨的東西。當然，林寒并不是個東西。

處于幸福包圍中的林寒一點兒也沒發現方穎西的異常，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在方小姐的眼睛裏頭就是個灰頭土臉邋裏邋遢的小碳團子，她更不知道方穎西有多麽的想要打開車門将她扔出去。林寒什麽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方穎西居然讓她這副尊容上了她的車。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之後，漂亮的銀色小本田終于發動了，慢慢吞吞歪歪斜斜的駛上了機動車道。

“方穎西，你臉色不大好啊，沒什麽事情吧？是不是發燒了？”漸漸安靜下來的林寒一轉頭才發現方穎西的不對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很是不好看，握着方向盤的手懸在半空，只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方向盤。這樣子開車還真是叫林寒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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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穎西哼哼了下，沒有回應，連看都懶得看林寒一眼。林寒有點急了，她怕方穎西是在電影院受內傷了，那電影是真的吓人啊！到此刻還令她處于對于驚悚的後怕之中，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方穎西在電影院是憋着的，肯定受內傷了，還死鴨子嘴硬！于是，林寒默默的将手伸了過去，想探探方穎西的額頭溫度，确定她沒有發燒。

就在林寒的手距離方穎西的頭不到五厘米的時候，呲的一聲，車子來了個七十二度拐彎，在街邊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這勢頭來的猛烈，兩人都因為慣性向前，林寒的手沒來得及收回，方穎西那漂亮幹淨的額頭就生生撞到了林寒那帶着樂事薯片香味的手心裏。

“方穎西，你會不會開車啊！疼死我了！”林寒的腦袋不幸的撞到了玻璃上，砰的一聲，力道極大，撞得她眼冒金星，四肢發軟，沒經腦子就大喊了起來。

方穎西出奇的沒有回聲，一點動靜都沒有。林寒一邊用右手揉着額頭，一邊心虛，難道方穎西給撞暈過去了？拿開遮住眼睛的右手，往身側一瞄，方穎西的眼睛直瞪瞪的睜着，整個臉落在林寒的手掌上，面無表情。

林寒一愣，随即将空着的右手放到鼻尖處聞了聞，一股香香的烤肉味道撲面而來，她的心髒一縮，心道：壞了！

這個古怪的動作維持了良久，方穎西似乎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擡手将林寒的左手移開，慢慢将臉擡了起來：“你，以後不要碰我的臉。”她的臉迄今為止還從沒有觸碰過比林寒的手更髒的表面，方穎西幾乎都能計算出這張手掌上聚集了多少細菌，能夠想象出那些細菌污垢挪動的樣子。這刻，她的腸子怕是已經變成黑色的了。

方穎西只自顧自的擦拭着臉蛋，絲毫沒有注意到林寒失落的眼睛。如果有個借口可以立刻下車，林寒就會毫不猶豫的用上。而現在，她只能靜靜的坐着，等着，一點點消化掉內心傳來的幽怨與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