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姬烨的這聲喊叫帶了些不同往日的急躁，是以楚茵聽到後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只覺得自己的屁股蛋兒一涼，還沒等拍拍手從地上爬起來，只見一到光影嗖的一聲來到她的身邊将她攬腰抱起，雨水還順着她濕噠噠的襦裙滴滴答答地像下滑落，混着些泥水。
還好雨中路過的行人很少，否則姬烨這瞬移的法術讓凡人瞧見了也是頂頂麻煩的。
雨聲淅淅瀝瀝，落在地上好似還能聽見叮叮當當如鈴般的輕響。楚茵有些迷茫，覺着此時抱着她的人和往日裏不大相同。
平日裏的姬烨雖不大笑，對上她的眼神裏也是滿當當的愛意；不論她做什麽、鬧什麽樣的脾氣，姬烨都不會對她面露愠色。
她人在姬烨懷裏，兩人抱着的動作還有些親密，可對上他的眼後，她看到了些憤怒。
好像不是擔憂、不是惶恐或焦灼，只是憤怒，雖然這一抹情緒很淡，眨眼間就消失，可楚茵确認她實實在在的看到了姬烨眼底的憤怒和苛責。
姬烨瞧着開始下雨就一陣心慌；冥冥之中他隐約覺着很多事情不對勁，就像自己在下雨天見不到楚茵總會覺得擔驚受怕，就像他看到楚茵肩膀處沾了血的吊蘭花會瘋癫複發，就像那日見到楚茵寫的“囍”會産生幻想。
他覺着有些事情要呼之欲出，可這樣零碎的片段讓他沒有絲毫頭緒。
就像現在一樣，他見着窗外下雨便心下躁郁，着急忙慌的從村裏趕出來，七扭八拐地終于看到人在水窪出玩鬧後忍不住大喊了一聲，緊接着人便被他吓得直直摔倒在地。
姬烨沉着一張臉，将人緊緊摟着，周身氣息冰冷，抿着嘴角并不開口。
楚茵覺得這樣的姬烨有點可怕，板着一張臉并不理人；這或許才是他原來的、面對其他人的樣子；她不知自己如何将他惹惱了，只能無辜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姬烨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安撫性地擦了擦她發間的雨水，臉色略微好了一些。
“你為什麽生氣？我做錯什麽了嗎？”楚茵揉着嗓音問他。
姬烨搖頭沒有回答，他并不是故意避開她的問題，只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一腔悶火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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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烨一個不留神，楚茵便從他的懷抱裏跳了出來，正好踩進水坑裏，激起一小片水花。
他看着女孩的整雙鞋都浸在水裏，眉頭微不可查地攏了攏。
“姬烨，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
楚茵站在水窪裏，并沒有注意到姬烨的神色，她只是滿心都覺得，姬烨這樣毫無緣由的不滿和緘默是不對的。
他們需要溝通，姬烨這樣向來将情緒和心事都悶在心裏是不妥當的；至少與她來說，并不公平。
兩人就這樣站在雨中對峙着，都是很擰的人，一個非要聽，一個就不說。
若不是姬珂見兩人在大雨滂沱中淋的和落湯雞一般無二，拿了一件外套飛奔着下樓，估計楚茵姬烨兩人可能要站到天黑。
那時他正在房間裏哄着魅琬，雖然至今也搞不清自己究竟錯在哪裏，卻總覺得不能這樣就将人放走了，得先好好哄着把人留下來。
他雖然不喜愛魅琬，卻也覺得她是個可憐女孩子，脾性有些詭異也是情理之中的。
魅琬看着姬珂這大傻子一般胡言亂語的和自己聊這些有的沒的家長裏短，什麽他隔壁阿叔又給他媳婦戴綠帽啦、飛廉那兒子醜的半夜把他媽吓哭啦雲雲。
都忘了單是搞情報這一處，還沒人能比得過她妖族女皇。
但她知道他是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哄自己回去，雖說方法笨拙了些，可心意卻不難懂。
最終那日的事也沒有說清楚，但兩人關系緩和了不少，姬珂借機提出要讓她搬回去住她也沒甚異議。
雖說也不記得當初是誰半推半就的才同意兩人住在一處。
姬珂正要替魅琬收拾物件時，路過窗前正好瞥了一眼，瞧見了依舊在雨中對峙不肯挪動的兩人。
他吓了一大跳，他三哥這是要做什麽，任由楚茵渾身濕透的在大雨中淋着不管？這要是楚茵淋出病了怪罪到他身上，他三哥不知要怎麽罰他呢！
想起他三哥往日對敵人抽筋剝皮的模樣，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我靠…..”
他随便抓起一件魅琬的外套，頭也沒回的跑出了門外，将背對着她收拾着衣服的魅琬留在了房間。魅琬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和手中自己的外套，又擡頭望了一眼窗外的兩個人，眼神再次暗淡下去。
姬烨想擡手為楚茵擋一擋風雨。
其實這雨對他們神仙來說真的不算什麽，頂多只是濕乎乎的粘在身上不好受罷了，并不會如凡人一般澆了身雨後轉頭就發燒。
但他還是心慌得很，為何心慌他一個字也解釋不出來，他甚至連一個蒙混過關的借口或敷衍都想不出。
他終歸是個不善言辭之人，往日在大殿裏一日說上一兩句話都已算得上很多，也只有在指揮打仗、下達命令時能多說幾句；現在讓他開口便對楚茵解釋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慌從何而來，與他來說委實太難了些。
“哥你幹嘛呢！”
結束兩人首次勉強算得上是冷戰的是姬珂的叫喊聲，他手裏拿着魅琬的衣服，來到兩人身旁後直接塞給了姬烨讓他趕緊給楚茵披上。
楚茵依舊倔強的擡着頭，用眼神譴責着姬珂多管閑事，卻并沒有阻擋一旁給自己披衣服的姬烨。
“你倆怎麽和三歲小孩兒似的，有什麽事回去坐下來慢慢說，傻站在這裏讓人看笑話當傻子啊。”
楚茵聽着向來看着不大聰明的姬珂居然說了句明白話，臉上終于有了些笑意。
姬烨見着楚茵終于面露笑意，心裏松了口氣，向前走了兩步，在楚茵面前蹲下，示意她爬上來，自己背她回去。
楚茵覺着這樣妥協有些輕易，她還沒搞懂姬烨方才那副不高興是為何，張口就想再問一句。可姬珂立即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幅度的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不要太逼着他哥了。
楚茵沉默了半晌，看着單膝跪着背脊都有些僵硬的姬烨，終究是心軟了下來，乖乖的爬上了那人寬厚的背。
姬烨就在這大雨滂沱中背着楚茵，一步一腳印的走着。想想就算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吵架，卻也是真真正正的鬧了次不愉快。
“楚茵。”
有時背着人的一大好處便是不必面對面、眼對眼的與人交流，很多當面難以啓齒的話通過背人的姿勢順勢說出來會容易不知多少。
楚茵頭靠在他堅硬的後背上，應了他一句。
“我不善言辭，方才的事情我也說不出緣由，你別生氣。”
“姬烨，”楚茵拍拍他的後背，語氣也緩和了許多，“我覺得兩個人若想要長長久久的，溝通很重要。生活裏有摩擦很正常，總是一味的逃避也不是辦法。”
“你說你講不清你為何生氣，可以，但你起碼要告訴我你生氣了、你因為我的某種行為有了負面情緒，而不是一聲不吭就和我板着臉不說話，對麽？”
“對。” 怕在雨中楚茵聽不見，姬烨停了下來，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才繼續接着走。
楚茵也沒再過問方才姬烨同她置氣是為何；通過這幾日的觀察她才察覺出姬烨的性格是過分在意反而會産生不知所措的情緒。
兩人起初相遇時，他對她産生興趣卻并不着迷，自然是游刃有餘地試探又防備着；而如今，姬烨太在意自己如何看他，反而失了自己的判斷能力。
姬烨話的确實很少，卻一直做的很多。很多事情他并不說，她覺得自己大多都看在了眼裏。只是兩人相處之道還需要磨合，若姬烨總是這樣小心翼翼從不袒露心扉、凡事都只自己扛着的态度，日子長了她也會感到疲憊。
楚茵畢竟在雨裏淋了一會兒，渾身濕透地被人背了一路，回到房內時神色上的疲憊已經有些明顯。
這次她沒喊着姬烨幫忙，自己拖了木桶燒了鍋熱水，打算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情可以等她醒來了再說。
姬烨默默的看着她生火燒水、嬌小的身子拎着個半人高的實心木桶在屋裏走來走去，心裏不知如何做想。
洗完澡後，楚茵換了身衣服，見姬烨依舊坐在一旁沉默着若有所思，自己簡單和他說了幾句打算倒頭就睡。
這一覺她睡的并不踏實，眼前看不清東西；夢裏一會兒有人輕拂着她的臉低聲喚着她的名字，一會兒又有村民咒罵着粗話，還不忘朝她丢着火把。她不知身在何處，感受着迎面飛來的熾熱高溫驚恐的不知如何是好，張着嘴想要求救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夢裏的人似乎很弱小，眼前也不知被什麽東西覆蓋住，黑蒙蒙的總是看不真切。
她憑借着本能開始掙紮，卻只覺得生命在自己身上一點一滴的流逝着；她覺着身體開始發軟、無力感一陣強過一陣，經過起初鑽心的疼痛後只剩麻木不堪。
夢裏的人好像死的很快，所以楚茵提早結束了夢境，在床上驚醒起來。
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會兒眼睛，在屋裏張望了一下，發現床邊站着一個人。
這人身形高挑，一頭長發順着後邊鋪天蓋地的散了下來，有些不修邊幅的樣子并不淩亂，卻給人以無限遐想。
“幽耀，你怎麽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