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劍在人在，劍碎人亡。此劍就等同于第二個我。”
姬烨攏眉，不太喜歡楚茵的措辭。
“哎呀，意思就是這劍裏有我一絲神識，”楚茵還當姬烨沒理解，換了個更通俗易懂的說法，“自然能随着我的心意替我行事，而非普通的劍一般還需耗費法力。”
“至于為何你也能操縱這劍，自然是因為我喜愛你啦，它感知到便也聽從你的指揮。”楚茵将劍召回，放在姬烨的手心上，開開心心地說着，“你若哪天對我不好，它可就不聽你話咯。”
姬烨擡起食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喜歡，為何給我？”
“我當時想着你是個凡人啊，萬一遇到危險我又恰好不在你身邊怎麽辦？就算你不會操控它傷人，它起碼也能依着我的意思救你一命。”楚茵頓了一下，又老老實實的補充，“何況，成親時女方不都要出嫁妝的麽……”
聽着楚茵的話，姬烨再看看手裏的劍，心中五味雜陳。
楚茵的毫無保留如千斤巨石重重壓在他的心頭，沉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說着那些女兒家的情話時，他心裏想的卻是三生池裏她死在自己懷中的模樣。
若單看笑容，女孩的笑容和那時幾乎一模一樣，如春風般和煦溫暖。
他有多想把這糾纏他數日的噩夢一吐為快，就有多害怕看到她聽到這些後對他疏遠冷淡的模樣。他多少次徹夜難眠時都在黑夜裏告訴自己，如今的自己畢竟不同于往日，過好當下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一想到若女孩前世的死因是自己，今後該如何面對她？終身愧疚就能彌補當初的傷害嗎？
他不是當事人，憑什麽替她做決斷。他能做的，也只是奢求這件事永不被人提起，自己只要一直守着她便好。
楚茵邊走邊說，紅着臉說了半天也不見姬烨有反應，擡起頭一看，自家先生竟還在原地站着沒動，仰着腦袋喊了句“先生”。
姬烨收起臉上的表情，轉過頭去沖楚茵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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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禮我收下了，謝謝夫人。”
夫人？
楚茵被這個稱呼叫的猝不及防，放在腿邊的手都僵直的不知該放在何處。最終她用發汗的手心捏了捏襦裙一角，臉上倒是一派鎮定。
“不、不客氣！夫君！”
兩人隔着幾米遠的距離遙遙相望着，瞧着對方的眼睛望了一會兒，相視一笑。
“先生，”楚茵望進姬烨的眼裏心裏，小聲說着，“我将成為你此生最鋒利的劍。”
“好。”他捧着她的臉，輕吻于眉心。
岐山的中秋很是熱鬧，家家戶戶都張羅着自家那點好吃的好玩的，準備好了後就挨家挨戶的請對門家的人上自己家吃口飯、喝口酒，關系好的再住一宿，真真好生熱鬧。
姬烨瞧着這岐山裏的人和天界的完全不同，個個都熱情好客，有些認出他的也并不怕他的名號，反倒是更加熱情的吆喝着，拉着他的胳膊一定要他來自家喝杯酒，聊上兩句再走。
姬烨不善推辭，打心底也十分喜歡岐山淳樸好客的民風，幾乎來者不拒，還沒到師傅的大殿內，光是一路上走着，一斤烈酒就已利落的滾進肚裏。
楚茵在一旁抱臂望着，心知這些酒還不至于灌醉姬烨便并不上去阻攔，看着他大口喝酒的樣子倒是十分新奇有趣。
環境造就人這話果然不錯，這才來岐山幾個時辰，天界裏那些小口吃菜，小口抿酒的規矩都忘了大半。
不過也好，這樣喝酒才爽快麽，一滴滴的小口抿酒有甚麽意思。
兩人在路上被那些熱情似火的山民耽擱了好些時間，來到大殿之時，中秋宴會已經開始，楚茵的師兄們早都開吃了，有說有笑的；可問題是，他們的師傅滄海老祖并未到場。
“沒事別緊張，”楚茵伸出手，在桌下悄悄拉着姬烨，“岐山沒什麽規矩，到了就吃，并不用等師傅；而且師父他老人家不喜歡別人等他吃飯。”
姬烨放下心來，與楚茵一同坐下吃飯，不時和旁邊的師兄們攀談。
與其說是攀談，不入說又是一輪新的盤問。楚茵那些個師兄們都是些找不着媳婦的料，見着年紀輕輕就要嫁到夫家的小師妹都有些眼紅，雖說這姬烨作為戰神确實身居高位，可岐山之人向來不喜天界，連帶着對姬烨說話時也帶了點刺；雖談不上惡意，但絕對算不上歡迎，更多的倒是警告姬烨日後定要對岐山的小師妹好些。
姬烨心知都是為了楚茵好，面帶微笑地一個個答應着。
左等右盼的終于把滄海老祖給盼來了，果然還是傳聞裏為老不尊的架勢，中秋佳節作為師長也不知做個表率穿的隆重些，披着一件外衣和一個長衫，腰腹處還挂着一串鈴铛作為腰帶，叮鈴叮鈴地就進來了，瞧着他們倆就遠遠地向兩人招手。
“楚茵姬烨你們兩個過來一下，其他人接着吃。今晚中秋啊，大家都多吃點。”
兩人對視一眼，放下筷子走上前去。
“你們二人的事我就不多說了，日後成了親就好好過日子，夫妻間有矛盾就互相謙讓些。”滄海老祖擡起眼皮深深看了眼楚茵，“雖說夫妻同心，卻也不必事事糾纏，張弛有度才是真正的相處之道，可別到最後成了下堂之妻丢我岐山的臉。”
楚茵自然清楚師傅在提點自己些什麽，鄭重其事地點點了頭叫師傅放心。
“至于你，”滄海老祖又轉頭去瞧姬烨，眼波間流轉的盡是複雜神色，“那日你救我一次，這個人情我自會放在心上，可你若真是負了她，我一個老不死的也不怕和你糾纏不休。”
佳節喜日，又是兩人大婚之日，老祖這番話說的既是掏心掏肺，也同樣不留情面。楚茵習慣了自己師傅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倒是一旁的姬烨面色難看，帶了些灰白之色。
她伸出手拉了拉姬烨的袖子，沖他安撫一笑，也想叫他安心些。姬烨看了她半晌，臉色才終于好了些，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滄海老祖将兩人私下裏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長嘆一聲終是沒說什麽，拂袖直叫兩人回去吃飯。
岐山同天界的盛大輝煌比起來只是很小的一處山脈，物質算不上富饒也足夠自給自足，民風熱情開放，沒有什麽上下之分，光是這吃飯的一個時辰內不知有多少山民前來拜訪。
滄海老祖作為這岐山之主，自是個最沒有架子的，前來喝酒吃食的山民不說成千上萬，上百人絕對是有的，他每個都叫得上名字，關系好的如同自家鄰居。楚茵那些個師兄們就更不必說了，摟着互相的膀子捧杯，喝的毫不快哉。
姬烨同楚茵坐在角落裏，見着人來人往、觥籌交錯的熱鬧，又想起過往千萬年裏每逢佳節自己都是孤零零一人坐在大殿內喝酒，恐前去主殿吃酒擾他人之樂，也不想陪笑着逢場作戲，面對着這等歡快場景，心中一陣唏噓。
楚茵卻不想在這裏接着浪費時間，拿起一根筷子悄咪咪地戳戳姬烨的腰，又指指不遠處的小門，努努嘴。
“再等等。”姬烨心中自有計量，摟着人将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楚茵本想再說兩句，但看着姬烨目不轉睛的看着大殿裏的人來人往，突然想起他過去的時間裏大多是孤身一人，并沒見過這樣的熱鬧，又或者是見過了，但并不記得。
那就再看一會兒吧，反正漫漫長夜，他們還有的是時間。
姬烨心中正掐算着時間，半晌後偏頭看着女孩百般無聊地把玩着手裏的筷子，思量片刻後，同她說到：
“出去逛逛吧。”
“真的？”楚茵一下來了精神，連忙放下筷子要起身，可人還沒站起來又有些猶豫地重新落座，“可你不想再待會兒了嗎？等下還有表演什麽的……”
”無妨，出去走走也好。”姬烨輕輕搖頭。
兩人相視一笑，拉着手從偏門處悄悄離開，渾然不知角落裏還有一雙眼睛正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呼。”楚茵領着姬烨來到自己住所的後院處，這裏很是僻靜，往日裏都少有人來，更不用說現在衆人都在大殿裏歡歌起舞、吃肉喝酒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楚茵枕着姬烨有力的胳膊，把頭虛虛靠在人的胸膛之上，在歡聲笑語中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只覺心中一片安穩。
忽然之間，一雙大手覆上了她的雙眼，耳邊響起熟悉的男聲：“阿茵，閉眼。”
她動了動身子調整了個更為舒服的位置，閉着眼面朝天，呼吸均勻。
初秋的微風裏已帶了些涼意，緩緩撫過面龐時帶着碎發輕輕飄動。楚茵覺得自己在這幾絲清涼中腦袋開始止不住的迷糊，昏昏沉沉地覺着自己下一秒就要陷入沉睡。
然後就有人在身旁小幅度地輕輕搖她，換着她的名字。
“阿茵，睜眼。”
是有人叫她嗎？聽着怎麽像兩道聲音？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揉了揉眼睛。
那人又輕輕搖了搖她，喚她的聲音清晰了些。哦，這回就是一個人的聲音了。
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漫天的繁星點點，然後便是一道流星劃過天幕。緊接着是一道道的流星雨劃過天際，拖着長長的尾巴，好生壯觀。
楚茵驚喜地轉過頭就要去看姬烨，一偏頭就撞進了他的眼中。她望着他的眼睛，不禁呆住了。
星河璀璨，也不及你眼波流轉。
她沉溺在他的眼波中，憑着本能就吻了上去，其中氣喘籲籲地問着：
“這場流星雨，是你準備的嗎？”
“突然想到的。”姬烨輕啄着她的臉頰。
“真好看。”楚茵抱着人的脖子，笑嘻嘻的回着，又接着擡頭看天。
此時兩人的耳旁皆響起衆人的驚嘆聲，紛紛感嘆着這場聲勢浩大的流星雨有多壯觀。
“你若喜歡，我便年年叫星君為你布下一場。” 姬烨貼着她的耳旁說着。
楚茵噗嗤一聲笑了，窩在姬烨的懷中笑的直抖。
“你不知道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啊？年年都來這麽一回，星君不是要日日為你為你做一場法？他別的事還做不做了？”
姬烨将人攬過來摟着，下巴颏搭在她的肩膀上，小聲說着：“你若喜歡，也沒甚難的。”
楚茵在他異常明亮地眼神裏故意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哼哼着說：“我嘛，還是最喜歡先生你喽。”
姬烨眼睛又亮了亮，親了親她的嘴唇，緊緊箍着她盈盈一握的細腰，眼中分外火熱，似是別有期待。
楚茵深深地回應了他有些試探性地親吻。
姬烨終于得到準許一般，支着長腿撐起身子就想将人锢在身/下。
誰知楚茵雙眼一瞪，掙紮着就想要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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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精華：
姬烨沒想到楚茵會在這個時候掙紮，頓時愣住了，散落下來的頭發柔順的貼在臉頰處。
楚茵自然将姬烨愣神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挑眉邪邪一笑，腰間臂上忽得發力，反身就和姬烨掉了個個兒。
此時躺在青草地上的姬烨有些無奈，仰面便能看到女孩自以為占了上風而得意的小臉，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
突然，楚茵将小臉猛的湊近，小扇般的睫毛幾近輕撲在他的臉頰之上。姬烨的喉頭一滾，喉間有些發澀，他啞着聲線開口：
“你……”
“噓，”楚茵将食指放在他的雙唇之上，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放心，事成之後我自會好好疼你。”
或許是靠的太近，兩人的鼻息都盡數噴在對方臉上；姬烨感受着女孩年輕的氣息，再一次進行了吞咽，不知名處一陣陣發緊。這具身體裏本能帶着的暖流在他的血肉裏看似沒得章法的橫沖直撞，最終卻全數流向同一處。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修長的手及其細微的顫抖着，喉間不時滾出幾聲低吼，帶着些急躁之氣，帶着些羞惱之色。
“別緊張。”比起姬烨難得一見的無措和急躁，楚茵反倒極為鎮靜，一雙小手不安分的來回游動，如同細細尋覓那寶藏一般，定是要把沿途美景的每一寸土都探的一清二楚，挖的幹幹淨淨。
“你這都是跟誰學的！”姬烨似乎有些惱了，不知往日裏看着清純懵懂的女孩怎的總是在這些事上無師自通，手法相當熟練，流連過的每一處都在無聲地埋着雷，只待最後的一絲火星将其引爆。
他覺着有些丢人，想要把人拎起來好生教育一番，身體卻被牢牢鎖着動也不能動。
初秋的涼意仿佛都是很遠的事情，不知這個中秋怎會如此燥熱。姬烨有些絕望的閉了閉眼。
“啊……話本裏頭都有教啊。”女孩在耳邊輕輕笑了，銀鈴般的笑聲脆生生的實在好聽，進了他的耳朵後就不再出來，藏在他的腦海裏一遍遍的回放。
“不都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顏如玉’麽，先生你這樣博學多才，難道連這些個事情都不懂嗎？”
被這樣挑釁再不反抗怎好意思自稱男人，傳聞裏向來冷靜自持的天界三太子此刻倒真是紅了眼，如野獸般駭人的緊。
如餓狼見着那嫩羊一般，自是要飛躍而上，将其啃食地一絲不剩才叫快活。
楚茵起初還有些洋洋自得，覺着自己總算是占了次上風，日後吹噓也是大大有了資本。
可漸漸的，她覺着有些事情超出了原本的計算；就像那深埋在地裏的巨雷，遠遠瞧着看不出異樣，還只當是自己功夫了得，憑着一身本領技能自由穿梭，來去自如。實則只是她運氣好而已，若是這雷不經意間轟的一聲火星四濺，海浪般的火焰都能将人炸的每一寸皮膚都燙的發痛。
作為一個神仙，她自然是頂頂要面子的，發聲呼救自是不能高聲地喊，喊得家喻戶曉人盡皆知，自己的臉皮豈不是丢到奶奶家了。
她被炸的迷迷糊糊不慎清醒，滔天的火浪橫沖直撞的讓她無處可逃，只能硬着頭皮一下下的挨着暴風般的撞擊；實在痛的緊了，也就只能如貓咪般嘤嘤幾聲。
後來楚茵摸出了規律，她若是帶着哭腔小聲地喊就不會被撞的那麽痛了，皮膚上的熾熱感消去了不少，火浪也不總是瘋了一般的追她撞她；甚至還有人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嘴裏說着些貼己的好聽話。
她覺得十分熨貼，便開始一直哼哼，不知如何哼哼着就進了池子裏；水溫并不涼，可她還是打了個哆嗦，又開始撒嬌的嗚咽着。
果然，先前那個安撫的人又開始輕聲哄着她，小聲問着“還要嗎”。
她被燒的腦子還不大清醒，直覺告訴她，她喜歡被人溫溫柔柔地小心捧着哄着，眼角還泛着淚痕和紅意的人楚楚可憐的點頭，嘴裏胡亂嘟囔着不成句的細碎聲。
片刻後她覺得自己被騙了，泡在分明不算熱的池子裏，皮膚卻又是火燒火燎的，不知哪裏來的瘋魔再次追着她撞，她每次想躲開都被拽了回來。
楚茵拼命搖着頭，眼角劃過幾滴淚珠，還沒來得及滑過臉頰便随着她的顫抖直直落入水中。
中秋團圓，相愛相知的人自然要長長久久的守在一起。楚茵卻不知，黑夜原來如此漫長；當黎明的第一絲光點灑落人間時，她終于結束了昏迷睡去又被進入醒來的煎熬，被人摟在懷中蓋着厚厚的被子，昏沉沉的睡死過去。
“睡吧。”有人同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