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滾蛋。”安澤一愣,煩躁地踢了下牆。
鄭志摟了下他的肩膀,猶豫着低聲問:“爹……您該不會真是個弟控吧?”
安澤一把掙開他:“一邊兒去!”
鄭志重新又趴上來:“別啊安澤!我跟你說,弟控可不好!到時候他要找了女朋友你肯定得氣死。”
不等安澤開口,他恍然大悟:“哦嚯!怪不得今兒早上您說不想讓人追安淮呢,還護送他上下學……”
他震驚地嘆口氣:“靠,變.态啊這是!”
“你跟我在這兒罵誰呢!”安澤怒了,攆着他就要揍,“他媽一嘴辣條味兒!”
鄭志嗷一嗓子蹦起來,拎着書包慌張地開始跑:“卧槽你別追我!我被狗咬過!我怕這個!”
“出息!”安澤被他氣樂了,追了上去。
等倆人轉過路口,安淮從轉角邊走出來,往他們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又低垂下眼,雙手插兜倚着牆看不清表情。
晚上到了家,安澤匆匆沖了個澡徑直就往自己屋走。餘光裏可見旁邊暗着的房間,他頓了頓,更迅速地拉開了門。
手機響了,林阮發來消息,問他明天放學有沒有時間去新開的店裏喝個奶茶。
他擦着頭發,皺了下眉,随手回一句:不知道,再說吧。
煩。
安澤仰躺着盯了會兒天花板,突然又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拽起花花,雙手颠了颠,又在它不滿的喵嗷聲中把貓扔回了貓窩。
兩人之前商量好的一起學習,還沒開始就匆匆結了個尾。
他閉了閉眼,扯過被子蒙上了臉。
半夜十一多,安淮關上房門上了樓。
路過左邊隐隐透着燈光的房間時,突然停了停。他靜靜地倚在門邊,在黑暗中閉上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壁燈昏暗,隐約照見他微揚的嘴角。
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奇形怪狀的夢,早上實在醒不過來。安澤被鬧鐘吵得又煩又燥,幹脆一把按掉又蒙上被子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安淮果然沒喊他。
車流匆匆而過,碾在零落的樹葉上揚起片片碎末。清潔工人在路邊掃着垃圾,校門口的早攤點兒都收了起來。
安澤面無表情地走在路上,低頭踢着樹葉心中十分燥郁。
就連看門大爺放他一馬的大慈大悲都沒能挽回住他愈往愈下的心情趨勢。
進班的時候正值下課,班裏的人兩極分化着,要麽在插科打诨着嘻嘻哈哈要麽在認真學習。
鄭志正坐在桌子上說得口沫橫飛,扭過頭一眼看見他,興奮地招手就喊:“爹!牛逼啊!逃課啊!”
周圍的小姑娘在旁邊兒笑。
安澤從兜兒裏順手摸出盒口香糖砸過去,鄭志嗷嗷叫着伸手接住了。
他笑了聲,似不經意地往左邊看了看,卻沒見到安淮,情緒越發躁動。
安澤斂起笑意,下意識地就往原座位上走,剛拐了個彎又反應過來已經調了座位,生生卡在半路挪了個方向。
他低下頭,雙手插兜兒看不清表情。
旁邊有人打打鬧鬧掉了支筆,三兩下蹦到他腳邊。安澤頓了頓,彎腰撿起來,沒等人說謝謝起身又走了。
路過倒數第三排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早上好啊哥。”
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下意識猛地就擡起頭,正撞進安淮的笑容中。
“……你怎麽坐這兒來了?”他愣了愣。
安淮遞給他一袋兒餅幹,嘴角勾着:“做慣了後排,不習慣,跟人換了座位。”
安澤接過來,半天才哦了一聲,慢吞吞走到他身後坐下了。
“對了。”安淮突然又回過頭,眉眼漂亮地彎着,低聲說,“班主任說讓你寫一份遲到檢讨,晚自習之前交上去。”
“……知道了。”安澤猝不及防又撞進他的目光中,下意識地晃了晃視線,點點頭。
安淮看着他,笑了:“還有,昨天晚上我以為你睡了就沒喊你,今晚回去可能要熬會兒夜了。”
“嗯?”安澤皺了皺眉,擡頭看他,“你幾點回去的?”
安淮指尖點了點餅幹盒:“十點多吧,我有點兒事。哥,你沒生氣吧?”
安澤被他這一聲聲哥喊得坐立不安,莫名有種別扭的感覺,只好匆匆說了句沒有。
上課鈴響了,安淮朝他笑了笑,轉過身去。
安澤有些莫名其妙,卻下意識地松了口氣,心情不知何時也舒暢了許多。
中午放學,鄭志賤兮兮的湊到他座位邊,笑得十分暧.昧:“爹,盈盈說林阮來找你了~”
安澤一愣:“……在哪?”
“門口呢!”
安澤皺了下眉,應一聲,站起來往門口走。
路過安淮的座位旁邊時,突然聽他笑着說:“哥,我中午想吃炒飯,你陪我去吧。”
鄭志擠眉弄眼拼命給他使眼色,安淮卻像是看不到一樣,依舊眯着眼,笑意滿滿地仰視着安澤,等待他的答複。
安澤一愣,猶豫了下,說:“可是……”
“哥,我挺餓的,你快點兒回來。”安淮打斷他,眉眼間的笑意帶着請求。
剛好安澤也不太樂意大中午跟人出去玩兒,飄飄然地點頭:“行吧,那你等我一會兒。”
等人出了門,鄭志十分震驚地看了眼安淮,說:“你搗亂呢吧,看不見我在跟你示意啊!”
安淮擡頭眯他一眼,嘴角的弧度冷冷放了下來。原本看着安澤時目光中的笑意也半分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的冰冷。
鄭志大夏天被他看得一個激靈,站在原地頓了半天,半天才皺眉走了。
這是倆人第一次在學校一起吃飯。鄭志去陪他新交的女朋友,沒有跟着。不過安澤估計,他就算不陪女朋友也不會想跟安淮一起來。
店裏人聲鼎沸,空調嗚嗚地吹着涼風。
他看了眼對面安靜低着頭吃飯的安淮,愣了愣,突然想起鄭志出門前跟他說的:“澤哥,我覺得安淮這孫子挺陰的,你小心點兒。”
安淮一擡頭,正對上他發着呆的目光,笑了笑:“怎麽了,看我幹什麽?”
“……沒事。”安澤啧了一聲,深覺要麽鄭志傻要麽就是他傻。
安淮看着他因低頭而清晰分明的眉眼,悄悄彎了下嘴角。
高三果然是不負盛名的辛苦。紛紛揚揚的試卷和考試壓得人無時無刻不在繃緊神經,在這種高壓下,時間似乎過得也更快了。
十一國慶節,爸媽難得的同時回了趟家。
安澤終于從容不迫地把自己的月考成績單交了上去。
老媽看着他的分數,一愣:“進步了啊。”
“嗯。”安澤點點頭,“好好學習了來着。”
“挺好,繼續努力。”老媽在成績單上簽了字又遞給他,笑着說,“争取跟小淮你倆上一個大學,我也少操點兒心。”
安澤剛要說您得做夢吧,接着就聽安淮笑:“行。”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眼安淮,見他彎着嘴角看過來,自己居然也忍不住笑了。
蕩漾了會兒又趕緊憋住……笑什麽笑神經病吧。
“對了,”老媽看了眼安澤,“之前給你的那個存折放好了嗎,密碼是你的生日。過幾天你就成年了,記得保管好自己的東西。”
安澤一愣:“……哦,在我屋裏放着呢。”
老媽看了他半天,突然伸手扒拉一下他腦袋:“臭小子,你自己也長點兒心。”
倆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安淮只好問了句:“媽,我爸呢?他不是說公司沒事了嗎,怎麽還在忙啊?”
老媽頓了頓,挪開視線:“不用管他,大概晚上回來吧。”
“媽我晚上想吃糖醋魚。”安澤迅速地說。
“行。”老媽站起來,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奶奶說的對。不光雞不能看見你,魚也不能。”
吃完飯一直等到十來點,安爸才踏着電視劇的聲音進門,跌跌撞撞一身酒氣。
安澤趕緊去扶人:“爸你怎麽又喝多了!”
老媽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頭也沒回。
安淮倒了杯水遞過來,安爸扯了扯領帶,皺着眉一擺手:“你們倆上去學習去。”
他動作幅度太大,一把揮掉了水杯。玻璃的杯子“咔嚓”碎裂在地上,水濺得到處都是。
電視劇不知何時已經被關掉了,四周靜得發慌。老媽卻依舊保持着靜坐的姿勢,擡頭看了眼安爸。
那目光冰冷,安澤猛地一僵。
安淮卻沒還能反應過來,被安爸撞得一個趔趄,手保持着端杯的動作愣了下,心間陡然升起些慌亂。
他下意識地拿目光去尋找安澤的身影,手上卻突然一暖。
安澤牽着他,在看不見的地方捏了捏他的手指,朝客廳匆匆說了句:“媽,我們先上去了。”
老媽面無表情地低低嗯了一聲,與安爸對視着,動也未動。
關上門,安澤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冷着臉默不作聲地坐在地上拉開抽屜找醫藥箱。
安淮皺着眉,這才察覺腳腕上有些刺痛。他低頭看了眼,腕骨邊有一條挺長的劃痕,正沁着血跡。
他頓了頓,大概是剛剛玻璃杯摔碎的時候,不小心被碎片崩到了。
安澤翻出酒精棉和創可貼來,看他一眼,低聲說:“伸腿。”
他如話照做。安澤把拖鞋脫下來一丢,盤腿坐在地上,把他的腳擱在自己膝蓋處,小心地擦着傷口。
安淮由上至下地俯視着他,眼睫未眨,側臉逆着燈光,看不出情緒。
折騰了半天處理完又貼上創可貼,安澤拍了拍褲子站起來:“行了,你早點兒睡覺吧。”
“……哥。”安淮突然喊住他。
安澤正準備開門出去,聞言詫異地回過頭:“怎麽了?”
暖黃色的燈光并不刺眼,安澤迎着光跟他對視了許久,對視到氣氛似乎都要陡然變化的時候,安淮終于笑了下,修長的眉眼彎着,深邃明銳。
他伸手指了指亂七八糟的地面:“醫藥箱還沒收拾。”
“操。”安澤收回目光,心底猛然松了口氣。
回過神來又被他氣笑了:“你就不能自己收拾嗎?”
安淮伸了伸腿,笑着示意腳踝上的傷口,低聲說:“不方便啊。”
“你這麽點兒小破劃口還矯情上了。”安澤嘆了口氣,到底轉過了身,蹲下收拾東西。
“這麽點兒小破劃口,”安淮坐在床邊,低頭看着他,“你剛剛為什麽這麽擔心?”
安澤把藥箱合上,擡起頭:“我怕爸媽吵架,你會不舒服。”
安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撥一下他的頭發:“行吧。”
安澤想問他什麽就行吧,但話至嘴邊他又忍住了。
總覺得,未知的角落裏……似乎有什麽正在崩壞。
樓下沒再有什麽動靜,安澤總算是松了口氣。
一兩個月不曾見幾次的父母,衣食住行全靠佛,連鄭志都覺得他們倆過得不容易。
在別的家庭看來十分平常的争執,對他們來說,無異于一種煎熬。
開學沒多久,安爸接着又去了公司,老媽也出差去了外省。
安澤本該有些不舍,心底卻竟然隐隐地松了口氣。
十一月一號,安澤十八歲生日。
鄭志來問他要不要請幾個關系好的人一起聚一聚,安澤猶豫了半下,答應了。
畢竟十八,成年了呢。
生日那天正好趕上周五。周六沒課,幾個人理所當然地想多浪一會兒。
吃完飯,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趕往酒吧換場。
鄭志領着他女朋友一起,林阮也來了。見到人的時候,鄭志賊眉鼠眼地朝他示意了一下,笑嘻嘻地推着幾個人先進去了。
安澤看見她多少有些尴尬。畢竟自上回拒絕之後,他倆幾天也不說一句話。按安澤的想法來說,她幾乎跟個陌生人差不多。
林阮倒是挺自來熟,看着他也并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笑着打了個招呼:“生日快樂啊安澤!”
“啊,謝謝。”安澤點點頭。
這姑娘長得其實挺漂亮。性格也活潑不做作,按理說是他挺喜歡的類型,鄭志也不止一次暗示他可以拭一拭。
但他總……提不起興致。
安淮從後面繞過來,指尖點了點他的腰側,笑着問了句:“哥,這是誰啊?”
安澤怕癢,微側躲開,剛要開口卻聽林阮興奮地說:“你好我叫林阮!我知道你的安淮!”
“嗯……你好。”他好奇地問了句,“你怎麽,認識我的?”
安澤在一邊看着他們倆聊天,皺了皺眉。
什麽玩意兒!搭讪有這麽快的嗎!怎麽人家小姑娘一說你就颠颠兒往上湊!沒出息!
那邊林阮卻半分沒有察覺,高興地笑着說:“我在李子煥那見過你照片。”
安淮這回是真的吃了一驚:“……照片?”
林阮心虛地看了眼安澤,打着哈哈:“啊對,我就是覺得你挺帥的。”
“……謝謝。”安淮愣了愣。
安澤迅速地拉着人往裏走:“喝酒去,別聊了。”
安淮跟在他身後,反抓着他的手輕輕握了握,嘴角微彎。
林阮懵懵地跟在後面,似乎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鄭志跟幾個男生女生都在包間,借着剛從飯店出門的興奮勁兒,又鬧鬧哄哄地點了幾瓶酒。
安澤今天慶生,自然被灌了不少。
不過這群人到底還是有點兒良心,沒點多少後勁兒大的白酒。但一杯杯啤酒混着紅的黃的喝下來,還是有點兒眼花頭暈。
外面的燈光紛亂,照不亮一方天地,不知名的男男女女在隔音玻璃外笑着鬧着,神色暧.昧。
安淮端着果汁,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往身側看了一眼。
安澤被灌得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喝醉了倒是不鬧騰,眯着眼不說話也不動彈。要不是看人的目光直愣愣的,安淮壓根兒看不出他已經不行了。
但反觀別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尤其是鄭志,這傻逼嘟嘟囔囔的發着酒瘋,男女不分扯着人就喊兄弟,甚至還想脫了褲子表演一波“瓶口對焦”--就是對着酒瓶撒尿。
旁邊的人趕緊伸手一攔,塞給他一疊兒水果好聲好氣地勸他一邊兒玩去了。
他那小女朋友還跟別的小姑娘一起起着哄,笑着要給鄭志錄下來。
由于安澤事先交代過,讓這群人注意點兒分寸照顧女生,他們一個個的也挺上道兒,保留着紳士風度老老實實地沒敢灌人。
結束的時候,安澤坐在沙發上一陣陣發暈。旁邊人說什麽他都盯着人認真聽着,但又好像一個字都聽不懂。
醉了的和沒醉的互相組隊攙扶着往外走,鄭志突然興奮地回過頭,朝安澤一揮手,吼着喊:“父皇再見!兒臣先行一步!來日戰場再遇你我還是父子!”
包間門口的一群人哈哈哈笑了半天,打着鬧着往外走。
林阮牽着楊盈盈走在後面,笑嘻嘻地咬耳朵:“鄭志挺逗的,人也不錯。”
“還行吧,就是有點兒蠢。”小姑娘嘆了口氣,“安澤人家才男神呢,你加把勁兒啊。”
林阮眨眨眼:“行。”
等他們都走遠了,安淮才收回目光看向旁邊坐着一動不動的人:“還能走嗎?”
他扭頭看過來,沒出聲。
安淮嘆口氣,給他倒了杯水:“在這兒醒會兒酒吧。”
安澤迷瞪着接過來一口喝了,半天才緩了口氣看着他,小聲說:“我想尿尿。”
“……”
把人帶去衛生間,安淮不放心地在門口問了聲:“你自己行不行啊?”
安澤在外面洗了把臉,大致清醒了些,模模糊糊地說:“沒事兒,尿個尿而已……我還是捏得住的。”
安淮沒說話,倚在牆邊等着他。
他酒量其實也不好,在悶暗的包廂裏呆的太久,這會兒也有些發暈。
有人路過,驚訝地問了句:“安淮?你怎麽在這兒?”
他一愣,轉過臉來,頓了頓說:“……我哥生日,來玩兒。”
李子煥穿着件毛衣,身形清瘦,笑容溫和:“啊,就你自己嗎?”
他旁邊的男人皺了皺眉,襯衫挽至腕口,音色低沉:“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李子煥不耐煩地啧了一聲,盯着他:“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安淮順着聲音往男人那邊看了眼,二十五六歲,高瘦英俊,有些眼熟。他後知後覺地反應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些事情。
那邊安澤正好洗了手出來,虛晃晃走到他身邊站定,一眼看見旁邊的倆人,皺了下眉低聲問:“誰啊。”
李子煥笑着招了招手:“是我啊澤哥。”
“……澤哥?”林午墨低頭看他一眼。
安澤想了半天才認出了人,模糊唔了一聲,看向安淮,大腦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給你寫情書的那個是他嗎?”
“啊?”安淮被他的神來之語吓了一跳,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什、什麽情書?”
“就你放屋裏那個,”安澤皺眉盯着李子煥,十分不滿地充斥着敵意,“上回我看見了。”
安淮甚至無法回答,一時間竟然有些緊張。
李子煥笑得發抖,啊了一身:“不好意思。”
林午墨擰眉說了聲操,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前走。
安淮伸手攔了攔,看向李子煥:“……這是你朋友嗎?”
李子煥一愣,擡頭看了眼男人,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算是吧。”
等人走遠了安淮還有些發愣。
“你看夠了沒有。”安澤拉了拉他的袖口,皺着眉,“一個同性戀,有什麽好看的。”
安淮收回目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半天才收回視線,說了一聲:“走吧。”
安澤跟在後面看了眼着他的背影,熱氣騰起來,有些煩躁。
室內燈光閃爍着,昏暗的藍紫色映在臉上明明滅滅。
林午墨冷冷地問:“你就喜歡剛剛那小孩兒?”
李子煥半倚在扶手上,無所謂地笑了聲:“那可不,男神呢。”
“男個屁神,毛都沒長齊。”林午墨拉過他的肩膀往牆上一壓,視線銳利。
“林哥,”李子煥擡頭盯着他的眼睛,彎起眼笑了,“玩兒玩兒而已……你說過的。”
“閉嘴。”林午墨伸手按住他的雙眼,目光暗沉。
李子煥閉眼适應着黑暗,睫毛輕顫,低聲說:“別鬧了,您不是也有自己的白月光嗎,裝成這個樣子幹什麽。”
“你們現在的小孩兒,心都這麽黑的嗎。”
李子煥嘆了口氣,扒開他的手,笑了半天,突然說:“我不想玩兒了。”
林午墨一愣:“……什麽。”
“我說,我不想玩兒了。”他眨了下眼。
夜風有些涼,倆人出門直接打了車回去。洗完澡出來,安淮給他切了幾塊兒橙子解酒。
“就那個誰,李子,他旁邊是他……男、男朋友嗎?”安澤剝着皮兒,問得頗有些有些難以啓齒。
“人家叫李子煥。”安淮嘆口氣看他一眼,“應該是吧。”
他頓了頓:“我總覺得那人像是見過。”
“靠,那個李子煥,他不是喜……歡你嗎?”安澤別扭地問。他腦袋還是有些發暈,壓根沒在意安淮說的人是誰。
安淮笑了:“沒有,他就是個傳話的。”
他一頓,又好奇地問:“等會兒,你是在哪兒看到的……情書。”
“哦。”安澤擡手指了指抽屜,說,“就上回在你藥箱這兒。”
安淮看了他一會兒,蹲下身把抽屜打開,翻了兩下,好歹翻出了張藍色的信紙。
他盤腿坐在地上打開看了看,笑了:“啊,我想起來了。這是上次夾我試卷裏帶回來的。”
“這人沒再騷擾你吧?”安澤把橙子皮一扔。
“沒有,名字都沒說,估計也沒認真。”安淮想了想,把紙一折,扔進了垃圾箱。
安澤驟然松快了許多,哦了一聲:“行吧,你可別被人帶壞了。”
“……帶壞?”安淮擡頭看着他。
安澤皺了皺眉:“也不是說同性戀怎麽着……就是,以後結婚什麽的,別人怎麽看你。”
“你也覺得變.态嗎?”
“……這倒不會。”安澤迷迷瞪瞪地想了半天,捏起個橙子遞給他。
安淮伸手接過來,笑了笑:“早點兒睡覺吧。”
皮膚溫熱,手指被他不經意地蹭了下,有些發癢。安澤收回手摸了摸,應了一聲。
緊張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日出日落,甚至來不及擡頭多看一眼黑板上的倒計時板。恍惚雪落時,一整個學期已臨近尾聲。
寒風凜冽,路上的枯枝殘雪被踩的咯吱響,除了早起的攤販學生,路上行人呵着白氣只餘寥寥。
安淮今天值日起床早了些,就沒跟安澤一起。
他迎着冷風騎着車,轉過彎時,旁邊慢騰騰地怼過來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
車主開門下車,安淮剎車擡頭看了眼。這人一身休閑大衣,圍着條格子圍巾,騷包地迎着風邁步過來,人高腿長。
“安淮?”他問了句。
“是。”安淮認出了人,皺眉,“什麽事兒?”
林午墨看了眼周圍的學生,吸了一口氣,看着他,有些猶豫:“那個,你最近見過子……李子煥嗎?”
安淮一愣:“沒有,我跟他不熟。”
“不熟?”林午墨勉強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輕蔑,“他不是特喜歡你。”
冷風嗖嗖地見縫插針往衣服裏灌着,安淮懶得跟他比比,伸手拉滿了拉鏈,擡頭灑他一眼:“不好意思。除了一個多月前那次,我最近都沒見過他。”
露在冷風中的皮膚被吹得發僵,林午墨似無所覺,擰起眉:“可是……”
“讓道。”安淮面無表情地打斷他,呵出口白氣,撥了撥車鈴,“我要上學。”
“等等!”林午墨趕緊攔住人,“能幫個忙嗎,幫我聯系上他。”
安淮保持着前行的動作一動不動,盯了他一會兒,半天才移開目光,煩躁地嘆了口氣:“我他媽已經說了,跟他不熟。”
“……操。”林午墨狠狠皺了下眉,低下頭抖着手手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又吐出,在蒼白的煙霧氤氲中看着他,“我找不到人,又不方便進學校,幫個忙吧。”
安淮看他一眼,突然問:“你是他什麽人?”
林午墨一愣,目光動了動,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最終卻只錯了錯煙灰,什麽都沒說。
“看吧。你跟他也沒什麽關系,我幹嘛幫你找人?”安淮冷笑一聲,“別擋道,讓一讓。”
他微微側過身,安淮直接騎着車走了。
一天過得很快。晚自習放學,安淮值日還要留下來打掃衛生。安澤只能坐在桌子上刷着游戲等人。
鄭志本來已經道完別跟楊盈盈出了門,沒走幾步突然又回了班,趴在門口興奮地喊他:“安澤!出來出來!”
“幹嘛啊。”安澤頭也不擡地刷完一個小boss,問了句。
“出來啊!你先出來!”
外面有隐隐約約壓抑着的笑鬧和起哄聲,安澤似有所覺地一頓,擡起頭。
他皺了皺眉不太想動,于是轉臉看了眼安淮,正對上他平靜卻微深的目光。
“出來啊澤哥,慫什麽!”外面有別班的人暧.昧地笑着喊。
安澤徹底反應過來,低聲罵了句靠,大概猜到了是什麽事兒。他跳下桌子,往門口走了過去。
林阮站在走廊下,拎着一袋兒彩緞包裹的蘋果,笑着遞過來,說:“送你的,聖誕節快樂啊安澤。”
“啊……”安澤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接。
但鄭志這個蠢東西沒半拉眼色,一把奪過來就往他懷裏塞,擠眉弄眼笑得賤兮兮:“哎呦安澤,禮物都收了!您就沒點兒表示嗎!”
林阮十分大度地擺擺手笑了:“用不着用不着,送禮物是我自己樂意。”
安澤皺了下眉,在底下踢了腳鄭志,說:“那我……改天請你吃個飯吧。”
林阮笑了:“別別別,之前請您請吃飯請了多少遍啊,哪一回都是有事兒退了。這次我幹脆求個別的事兒吧。”
這回倒是輪到安澤不好意思了,他也笑了聲:“行吧您說,只要不過分。”
林阮朝他眨眨眼:“那你能不能答應我……”
“……什麽?”安澤好奇的等着下文,一眼對上鄭志看好戲的目光,心間一動,猛地有些煩躁。
林阮說:“你能不能答應我,高三之前不找女朋友?”
“啊。”安澤突然松了口氣,“行。”
楊盈盈在後面笑着打趣:“呀,阮阮太害羞了。”
鄭志也在一邊兒擠眉弄眼地使勁兒:“就是,我澤哥守身如玉十八年,正等着哪位美女解救呢。”
他正不懷好意地笑着,目光不經意觸及安澤身後,突然愣住了,張了張嘴沒再說話。
安澤卻半分沒察覺,朝林阮說:“行了,沒事兒了吧。”
“沒了沒了~”林阮笑着擺手,說,“那我走啦,拜拜?”
“拜拜。”
外面的人沒看成好戲,十分失望地散了。安澤拎着蘋果回了教室,打掃衛生的同學還在逗趣:“澤哥果然男神啊!林阮挺漂亮的。”
他敷衍地笑了笑。
“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啊,你們也早點兒回去吧,再見。”
“再見。”
安淮跟組員道了別,回座位背上書包,低着頭冷聲說:“走吧。”
安澤拎着蘋果跟在他身後,打着呵欠說:“困死了,回去能不能不學習了。”
“随便你。”
安澤一愣,他本來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其實每天晚上的加班加點他早就習慣了……但這會兒他敏銳地感覺到,安淮似乎在生氣。
“讓開,我鎖門。”安淮擡頭看他一眼,目光冰冷卻帶着火氣。
“……靠。”安澤先是一呆,接着就煩躁起來。
他最見不得安淮這樣,脫口就罵了句:“你怎麽回事兒!有病啊!”
“有。”安淮見他不動,突然伸開雙臂環住人。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微動都似乎可聞。安淮在他驚異呆怔的目光中,倏而垂下眼,勾了勾嘴角:“神經病……幹什麽都不犯法的那種。”
身後傳來輕微的“咔噠”一聲,是門鎖落了扣。
安淮迅速松開環着他的手,退了兩步,轉過身拉上拉鏈,背對着他低聲說了句:“回家吧,挺冷的。”
安澤渾身僵硬地憤怒着,一腔隐蔽不可見人的尴尬難堪卻無處可發,只得匆匆吸了兩口氣,罵了句操,跟了上去。
夜晚的風透涼,混着空氣中的濕氣撲在臉上,刮得跟刀子似的。
安澤眉眼泛冷,甩着一袋子蘋果越發煩躁。
安淮也壓着火,一擡頭卻看見轉角處的路口巷子邊站着一個人。五官隐沒在陰影裏,只看得出身量挺高。
他倚在牆邊,指間一支煙,暗紅的一點火光明明滅滅。
那人看見他們,似乎愣了愣,卻沒動。
安淮本來已經從他身邊過去了,又走了兩步突然停了停,嘆了口氣回過頭:“……現在放學了快一個小時,人估計早走了。”
安澤先是一愣,接着反應過來不是在跟他說話,便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
“……哦。”林午墨吐了口煙,白霧迅速溶解在冷風中消失不見,他迅速低下頭,錯了下指間的煙,說,“我就站會兒。”
“随便你。”安淮懶得勸他,轉身就走。
安澤不明所以地皺眉跟在他身後,問:“這人誰啊?”
“李子煥他男朋友。”安淮頭也不回。
“男……操。”安澤為他太過直接的話吃了一驚,別扭了半天又問,“那他是來找人的?”
安淮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眼,那人影已經不在了。
他随口應了一聲:“嗯,估計是吵架了,找不着人。”
“哦。”安澤皺了皺眉,“不過前幾天我還看見他。”
安淮剛要說話,身後冷不丁傳來一聲:“你看見誰了?”
他吓了一跳,猛地轉過臉去:“……靠。”
“你看見誰了,”林午墨站在他後面不遠的地方,看着他,“李子煥?”
“是。”安澤狐疑地看他一眼,“不過當時他,正跟一個……男生聊天來着。”
等人腳步錯亂着走遠了安淮才收回目光,啧了一聲,低聲問:“你真看見了?”
“廢話。”安澤說,“就在籃球場旁邊,球飛出去了他幫忙撿的。”
他把下巴往領子裏藏了藏汲取着一點兒溫度,回頭在昏黃的路燈下看着安淮,皺了下眉:“你……關心他們倆幹嘛?”
“誰關心了。”安淮跟上他,“他找不着人,來問我我又不知道。”
安澤哦了一聲,拉了下拉鏈松了口氣。
路邊的櫥窗上貼着胖腦袋的白胡子聖誕老人,溫馨的叮當聲從店鋪開合的門縫中偶然溢出,蕩在寒冷的夜色裏不見蹤跡。
安淮走在前面,細密密的雪從空中飄落,映在燈透紅光的圖案裏十分顯眼。
他收回目光,看着呼吸間溢散的白氣,笑了笑:“聖誕快樂,安澤。”
“……聖誕快樂。”安澤腳步頓了頓,擡頭看着他的背影,悄然彎了下嘴角。
回到家暖和了一會兒,倆人洗了個澡就開始學習。刷題背書一直學到十一點多,安澤打了個呵欠:“困死了。”
“睡覺去吧。”安淮也有些累了,他按了按眼,放下筆收拾書桌。
燈光暖黃,他看了眼時間,手機鎖屏上的麋鹿可愛地晃着腦袋。
“等等!”安澤下意識地一把按住他的手,觸覺溫涼,兩人均是一愣。
安澤迅速撤開,匆匆站起身說了句:“你先別睡。”
他出了門,安淮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眼手指。
過了兩三分鐘,安澤又捧着倆蘋果進了屋,挑挑眉遞給他一個:“諾,平安果,應個節。”
安淮沒出聲,坐在書桌邊單腳蹬着椅子,看了他得有三四秒才伸手接過來,低頭握了握:“這是……林阮給你的?”
“不是,”安澤咔嚓咬了一口,被果肉冰涼凍得一個激靈,“冰箱裏的。”
安淮笑了笑,也低頭咬了一口:“操,大冬天地吃凍蘋果。”
安澤啃着蘋果,模糊笑着說了句我靠真涼。
他悄悄擡起眼撩了撩,突然伸出只手往他脖子裏一放,不等人反應過來又哈哈笑着蹦開了。
安淮被他一冰猛地清醒了過來,飛快地跳起來捂了捂鎖骨,沒一會兒又忍不住笑了:“靠,神經病啊你。”
安澤三兩口啃完了蘋果,把果核一投欄,還倚在桌子邊兒眯着眼直樂。
冰涼的觸感還沒有下去,困意都凍沒了。安淮笑着低聲說了句操,猝不及防沖過去,拽着他的胳膊伸腿一絆壓了上來。
安澤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被他摔地一個懵怔,半躺在床上仰頭看着天花板一陣眩暈。
“笑個屁笑!”安淮一只手按着他的胳膊往上一壓,另一只手騰出空來,卡了卡他的脖子,“還笑嗎?”
安澤樂了半天,伸出條腿往他身下示意:“起來,不然我就踹了。”
安淮手上沒動,腿.間一錯,半壓住他下半身,笑了:“踹啊。”
“個不要臉的東西,”安澤仰起臉忍不住掙了掙,但安淮卡得實在太緊紋絲不動,他嘆口氣也笑了,“太流氓了。”
安淮伏在他臉前,邊笑邊說:“是你先撩的行嗎,搞搞清楚。”
“那我他媽也沒……”安澤壞心眼兒地頂了頂胯間,彎起眼,“這麽幹啊。”
安淮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接着就忍不住又笑了,嘆了口氣:“您這才叫不要臉吧。”
兩人離得太近,他唇齒間殘留的酸甜果香極其清晰地盈在身前,安澤愣了下,飛快地推了他一把:“……起來。”
安淮笑着笑着,突然就察覺到了些不明顯的變化。
他一頓,慢騰騰松開手,目光低了低彎起嘴角:“……哥,您也太不經撩了。”
“滾蛋。”安澤站起身,有些尴尬地拽了拽褲子,“你被蹭個試試。”
安淮眯起眼笑了笑,看着他,沒有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安澤:……撩是原罪。
萬字已掉落,請您查收~(*/ω\*)修了很久,所以來晚了些~麽麽噠小天使們!祝考試的大可愛們一切順利!
謝謝天涼、跡醬醬醬醬子、飄邈、霸王防脫洗發水hhhhh的地雷~謝謝“ ”、浩星景曜、洗發水、天涼、安瑾的營養液~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