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窗外的鳥兒也叽叽喳喳地叫了幾輪。

輕紗遮蔽着的拔步床上,少女動了動手臂,不知道是陽光刺了眼還是被鳥兒吵醒了。

李嬌嬌從冗長的夢境中醒來,揉了揉眼睛,等到腦子徹底清明後才起身。

“殿下醒了?”綠珠早就等候多時了,“可還記得今日要去王家赴宴?”

李嬌嬌還有些疲倦,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殿下今日想穿哪套衣服?”綠珠喚了等在外面的宮女進來,一行大概十多個人,手中端着托盤,上面盛放着衣物首飾。

“就那件月白色的吧。”李嬌嬌從一衆豔麗的顏色中挑選出了稍微素淨點的顏色,今日王家才是主角,她不宜喧賓奪主。

等她到王家的時候已經是辰時末巳時初了。

“殿下金安。”接引她的人是王家的大小姐,王家珍。

她在京中素有才名,李嬌嬌是自愧不如的。

她今日穿了一件紅色的衣裙,頭上別了幾只金釵,恰到好處。

她生得端莊有種不染人間煙火的美,像是開在寒冬的梅花,性子孤傲。

只是今日她雙眉緊鎖,看上去愁容滿面。

李嬌嬌和她不熟,也就沒有過問的心思,微微點頭示意。

王家珍将李嬌嬌帶進了一處院子,裏面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響。

“今日請了戲班子過來,他們都在裏面聽戲。”

王家的這處院子是按着戲院裏的樣式打造的,王家珍将李嬌嬌帶上了二樓的一間屋子,這裏視線最好,正好方便聽戲。

“殿下便在此處歇息一會。”

李嬌嬌知道她今日還有得忙,也不欲耽擱她,只問了句:“王蕪可在?”

王家珍點了點頭說:“我去喚她。”

“多謝。”

不一會兒,一道鵝黃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李嬌嬌眼睛一亮,沖着門口喊道:“阿蕪!”

“殿下!”

王蕪飛奔而來,想到兩人的身份,又停住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你我之間何必拘禮。”李嬌嬌拉着王蕪一起坐下。

王蕪的父親王宜民是太傅,在宮中教習皇子公主。李嬌嬌與王蕪年歲相當,幼年的時候王蕪曾是她的伴讀,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許久不曾見你了,近來可好?”李嬌嬌拉着王蕪的手,兩個人頭挨着頭說着話。

對李嬌嬌來說她已經有快三年沒見過王蕪了。

她十六歲那年王蕪突然離了京,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她那時候一心撲在謝霁身上,等她知道消息的時候,王蕪已經在江南嫁了人,她去了書信,王蕪卻沒有回。

李嬌嬌起初以為是王蕪怨恨她重色輕友,不願回她消息,後來得知她在夫家飽受虐待,才知不是她不願而是不能。

她有心将王蕪接回京城,可那時她已經自身難保。也是有心無力。

她不知道前世的阿蕪究竟是什麽樣的結局。

“就那樣呗,我爹不讓我出門,快悶死了。”王蕪癟了癟嘴,心中委屈。

“我真不知道他想什麽,姐姐就可以自由出門,我卻要被約束在家裏。”

說起這個王蕪心中就一肚子的氣,她爹爹簡直是太偏心了!從起名就能看出,她姐姐叫王家珍,王家的珍寶,她叫王蕪,王家的雜草!哼!簡直太不公平了。

“等我到時候見了太傅,替你數落數落他。”李嬌嬌感同身受,她可太懂不能出門的痛苦了。

“還是不要了,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定要說你不尊師重道。”王蕪連忙擺了擺手,她也沒多想出去,可不能連累殿下因她受罰。

“對了,前幾日你為何被罰了閉門思過?”

李嬌嬌便将緣由都告訴了王蕪。

“我的公主殿下,您膽子可真大。”王蕪驚訝得長大了嘴,又不解地問道,“怎會選了他?”

“你當時不知道他是質子?”

“嗯。”李嬌嬌點了點頭,她當時只想着選個不比謝霁差的,事後才知道那人是赫連子晉。

“或許是天意吧。”李嬌嬌單手托腮,目光落到了戲臺上。

戲臺上的戲子正唱着:“我與你生前夫妻不能配,梁兄啊,我就是死也要與你同墳臺[1]”

“可他是質子,陛下又怎會同意?”

“陛下好面子,殿下還是不要一意孤行。”

“我擔心你。”

王蕪有些擔憂地看着李嬌嬌勸說道。

“阿蕪放心,我自有分寸。”李嬌嬌拍了拍王蕪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

沉默了片刻之後,李嬌嬌又開了口,說道:“阿蕪,不要去江南。”

想到前世王蕪的命運,李嬌嬌鼻子有些發酸,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改變。

“殿下是在和我開玩笑嗎?”王蕪錯愕地看着李嬌嬌,她怎麽好像聽不懂殿下說話了?

“我現在連家門都出不去,那裏去得了江南。”想到這,她又有些喪氣。

“反正你只要記住,無論是誰讓你去江南,都不要去,今生今世都不要踏足此地。”李嬌嬌捧着王蕪的臉,面色嚴肅。

王蕪心中一緊,突然就感覺到有些慌亂,但殿下是不會害她的,她點了點頭說:“好。”

“不說這些了。”李嬌嬌欲扯開話題,卻一時之間沒有想好說什麽,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王家珍的身影。

“你姐姐今日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

李嬌嬌也是好奇,她印象中還從來沒有見過王家珍露出這樣的神色。

“欸?”王蕪倒是有些驚奇,“殿下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李嬌嬌有些摸不着頭腦。

“今日這宴會實際上是為她擇婿。”

“太傅心中可有了人選?”前世王家也舉辦了宴會,但是好像并沒有擇婿這一回事。

“除了謝霁還能是誰。”

李嬌嬌聽見謝霁的名字心中微動,感到有些別扭。

想來也并不意外,王謝兩家從前便是姻親,謝霁又是王宜民的得意門生。前世若不是她在瓊林宴上選中了謝霁,他應該會成為王家的姑爺吧。

無論他娶誰,都比做驸馬要好。李嬌嬌垂下了眼,看不清神色。

“可是姐姐她想做女官,爹爹不同意非逼着她嫁人,她臉色能好才怪。”

王蕪吐了吐舌頭,又有些惆悵地說:“我都有些同情她了,我不能出門都要郁悶死了,若嫁給不喜歡的男子,怕不是要痛苦一輩子。”

“我有時候都想不明白爹爹究竟是怎麽想的。”王蕪雙手托腮,神色迷茫,“他為什麽總是喜歡逼着孩子做不喜歡的事呢?”

“我不喜歡拘束,他偏偏把我困在家裏,姐姐想做女官,可他偏要她嫁人相夫教子。”

“還有我大哥,他想上疆場建功立業,爹爹卻偏生讓他考科舉。”

“這樣說起來,好像他真的養了一群忤逆不孝的兒女。”

王蕪捂着嘴低聲笑了起來。

“太傅想必頭疼得厲害。”李嬌嬌想到王宜民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樣子,也笑了起來。

“那日我大哥偷走了姐姐的女兒紅,把他氣得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

“那你大哥?”這件事赫連子晉也和李嬌嬌說過,只是不知道王宜民究竟有沒有将王字倒過來寫。

“挨了一頓毒打,現在還在躺在床上起不來呢。”

“讓我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丫頭在背後編排我?”

一道洪亮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王樾見過殿下。”

來人正是王家的大公子王樾,他身高八尺,劍眉星目,看上去威風凜凜,只是走路還有些瘸。

李嬌嬌實在是沒辦法将他和只知道鬥雞、打架、偷挖妹妹女兒紅喝的混賬聯系起來。

可見以貌取人是不行的。

“殿下,許久不見。”他身後還跟着赫連子晉。

“原來你也在?”李嬌嬌有些吃驚,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赫連子晉。

那日賭場一別便沒有再見過了,算起來也有三四天了。

“哥哥,你怎麽起來了?”

王蕪見了王樾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瞬間老實了起來。

她可不敢看王樾,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若知道他來,她便不說他了。

“小沒良心的,就知道在背後編排我。”

“虧我還托子晉買了芳華閣新出的胭脂,眼巴巴地給你送來。”

“我還是給家珍去。”

說完王樾就要走,王蕪一看就急了,連忙跑上前去,拉住王樾的衣袖說:“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

“姐姐她不喜歡胭脂,還是給我吧。”

“那你知道錯了沒有?”王樾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意。

“我錯了,哥哥,我下次不敢了。”

“而且我沒有編排你,我只是實話實說,如今京城裏還有誰不知道這件事。”

“哥哥英明神武,總不會和我計較吧。”

“真是拿你沒辦法。”王樾無奈地笑了笑,還是将胭脂給了王蕪。

“你們兄妹關系倒好,讓人看了好生羨慕。”李嬌嬌由衷地說。

她雖有很多兄弟姐妹,可大多都不怎麽親密。就連一母所生的兄長也是如此。

“殿下見笑了。”王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殿下,我與阿蕪有幾句話要說,可否先行一步?”

“嗯。”李嬌嬌點了點頭,兄妹之間有話要說,她自然不好攔着。

“我不去。”王蕪一聽不樂意了,她還沒和李嬌嬌說上幾句話。

“聽話。”

王樾不由分說地扯着王蕪走了。

屋中便只剩下了李嬌嬌和赫連子晉兩人。

“你不走嘛?”李嬌嬌看他不動,忍不住問道。

“我特意來找你的。”

“我們倒是心有靈犀。”赫連子晉笑了笑,指了指李嬌嬌的衣衫,再指了指自己的。

原來兩人今日都穿了月白色的衣裳,看上去十分般配。

“不過是巧合罷了。”李嬌嬌臉一熱,有些不好意思。

“你找我做什麽?”也不知怎地,面對赫連子晉,李嬌嬌總是有幾分不自在,或許是他們現在的關系有些尴尬,既算不上熟悉,也不算陌生。

“想問你玩不玩投壺。”

漫不經心的邀約,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李嬌嬌卻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期待。

“玩。”遲疑了片刻之後,李嬌嬌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赫連子晉開心地笑了。

投壺的地方在另一處院子,李嬌嬌和赫連子晉一路沉默地走着。

陽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到了地方,那裏早就圍了一圈人了。人群中時不時發出歡呼聲。

“這麽多人?輪得到我們嗎?”李嬌嬌有些遲疑了。

“當然可以,我去了他們都得給我讓位置。”赫連子晉鼻子裏發出哼唧聲,驕傲得不行。

“那我倒要看看赫連公子的魅力了。”李嬌嬌捂着嘴笑。

兩人正要上前,人群中突然發出了驚呼:

“不好了!謝霁不好了!”

“快來人救命啊!”

“謝霁他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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