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洛宓覺得自己錯過了一萬年的故事。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睡一覺起來小魔尊就一口氣突破到了開光後期, 向着融合期大步邁進?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睡一覺起來高盞就由魔道巨擎變成了痛失愛女的悲催老父?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睡一覺起來本來已經沒戲的仙魔會盟名額又峰回路轉的沖着李歧瘋狂抛媚眼?
她的心裏有千萬個問號,卻統統都在打聽到宴會廳的修整費以後吓回了肚子裏。
“賠不起, 賠不起,”兩袖清風的洛總管一臉滄桑, “這輩子都沒這麽有錢過。”
由于看誰都像是債主, 她久違的安分了整整三日, 每天都用一副快要幹涸的模樣躺在地上,只有用餐時間才會火速爬起來在桌邊坐好, 理所當然的吃掉李歧的那份,還美名其曰“替主分憂”。
于是當第四日清晨,她挂在李歧腰間裝死的時候,還忍不住偷偷打了好幾個飽嗝。
仙魔會盟提前的消息在煉魂宗一石激起千層浪,包括高奇在內, 原本定好的四位人選中有三個正在閉關,高盞索性将只剩一人的名單直接作廢,宣布要在全宗範圍內重啓選拔大賽。
這消息一出,無數人的心思便活絡了起來。
不管初衷如何, 仙魔會盟如今都成為了在修真界揚名立萬最快的渠道, 放到正道那邊可能僅僅是一個名聲, 對于魔道則很可能意味着一次位序大洗牌。
人輕言微的小宗門想要一朝躍龍門, 默默無聞的弟子想要聲名鵲起, 而本就榜上有名的想要更進一步……無數人的野心和欲望彙聚成了漩渦, 落在了高盞早就備好的器皿裏, 成就了煉魂宗今年來最瘋狂的一次鬥蠱會。
将所有心動期以下的弟子分為“天地人鬼”四組, 以人為蠱,相互厮殺,最後只有四人能作為蠱王活下來——魔門行事似乎總是這麽簡單粗暴。
對于李歧詭秘莫測的運氣,洛宓早就沒了脾氣,每當你覺得這小子真是天道寵兒,下一刻老天爺就會親自出手教你做人,可每當你覺得這只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他又能神乎其技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就算如此,當一人一劍被扔進鬼組的時候,洛宓還是有一種自己已經被老天爺看透了的錯覺,他倆一個是披着人皮的魔劍,另一個是披着李歧皮的李羽淵,真算起來可不是湊不出一個正常人嗎?
“鬼組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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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記錄官的尖聲吆喝,李歧走進了被圍起來的演武場,他把長劍握在手中,劍尖拖在地上,每行一步便會發出“呲啦”的聲響,也正因這個舉動,讓他在一踏進此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鬼組的人不多,正正好好二十一,他們各自分散在演武場的四周,不與身邊的任何人交談和對視——能參加鬥蠱會的都是殺人無數的亡命徒,沒人想在一開始就暴露出自己的底細。
哦不,或許還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傳聞中的廢材三公子。
煉魂宗無人不知宗主高盞的幺子長着一張短命臉,不知何時就會一命嗚呼,偏偏他還不願意找個角落茍延殘喘,偏偏要跑到鬥蠱會來送死,這倒是稱了不少人的心意。
這世上有擁簇者就會有诋毀者,高盞再怎麽雄才大略也當不成人人都愛的天材地寶,有人追随于他,就有人想拉他下臺,而很不巧的是,他們都被人有意無意的聚攏到了這座演武場裏。
對于這群亡命徒而言,再也沒有比血祭宗主之子更盛大的開場了。
承受着四面八方投來的刺人目光,李歧拖着洛宓繼續前行,這裏的每一顆沙粒都飽浸過鮮血,以至于每個人鼻尖都萦繞着揮之不去的血臭,而他就停在腥臭味最濃的中央,将手裏的長劍插進了松軟的沙地。
“請。”
他松開劍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演武場的每一個角落。
這大概是一個信號,告知所有人狂歡開始的信號,幾乎是所有人都在這個“請”字落地時開始了動作,他們就像是紅了眼的餓狼,向着場地中心這塊唯一的“肥肉”撲了過來。
而就在如此危險的境地裏,李歧從袖子裏掏出一根布條,蒙上了眼睛。
率先入耳的是心跳聲。
偏高的、偏東的、偏重的、偏輕的、偏快的、偏慢的……鬼組除他之外有二十人,他便能聽到二十種心跳,它們每個都踩着自己特有的鼓點,直白的展現着各自的不同。
然後便是嗅覺。
濃重的血味自腳底盤旋而上,帶來了鋪天蓋地般的感受,怨恨、不甘,恐懼、痛苦在鼻腔着發酵,醞釀着宛若厲鬼的呼喊,令人頭暈腦脹。
來了。
李歧微微向左偏開頭,躲過了刺到右方的長/槍,一只手抓住槍杆反向一扭,腰部随着肩膀發力,趁勢奪過了敵人的兵器,手一轉杆便是一刺,直接穿透了對方的心口。
第一個。
右腿向後撤了一步,少年重心下移,順勢拔出了卡在屍體胸腔的長槍,槍柄向後一遞正中來襲者的腹部,打的後者發出了“唔”的聲音,然後他反手立起長杆,撐着長槍躍了起來,一腳踢在了對方的下颚,骨頭斷裂引發的脆響被掩蓋在了落地時的悶哼中。
第二個。
将長杆強推在後繼者得臉上,李歧就地一滾躲了砍來的長刀,他死死的握住對方持刀的手腕,大拇指與食指發力捏碎了來人的腕骨,一只手勒住那人的胳膊一抖,鑲環得鋼刀便落入了手中。他猛地擡手一揮,前方被割破的喉嚨噴出了熱血,然後他反手向後一捅,刺進了另一人的胸膛。
第三個和第四個。
眼前一片漆黑,李歧的靈臺一片清澈,溫熱的鮮血濺到了他的身上乃至臉上,和沁出的汗珠混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打濕衣衫的到底是汗還是血。
等到第十二個人倒在地上時,這群嗜血的狂獸終于消停了下來,他們開始圍着少年不斷轉圈,像是一群尋找攻擊縫隙的惡狼。
“啪、啪、啪。”
鼓掌聲突兀的傳來,李歧扔掉了手裏已經卷刃的鋼刀,拉下了蒙眼的布條,只見包圍了他的煉魂宗弟子在不斷後退,最終只留下一人站在原地。
“真是沒想到,我們都看走了眼,”鼓掌的青年穿着一身麻布衣裳,邋裏邋遢的樣子像極了路邊的乞丐,“三公子真是一個扮豬吃虎的高手,他們倒也死的不冤。”
李歧認得他,應該說在場之人都認得他。
如果說煉魂宗弟子輩第一人是癡迷武道的高奇,那麽第二肯定就要數師從護宗長老的楊林了。
就算在奇葩頻出的善澤州,楊林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人。
這人八字奇硬,又是至剛至陽的命格,天生克煞一切邪物,按理來說怎麽也該去入湛天宗,卻偏偏跑來了煉魂宗拜師,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為了能削弱自身過于旺盛的陽氣,楊林幹脆就每夜睡在棺材裏,日日往身上倒冰水,天長日久之後就變成了這副邋遢的模樣。
你要是跑去問他到底是怎麽想,得到的也只會是“招鬼能涼快點”這樣不知所雲的回答。
“我有一個提議,”楊林伸進衣領裏抓了抓癢,“咱倆聯手收拾了這群家夥,再分個勝負如何?”
這實在是個好選擇,不僅可以避免兩敗俱傷後被人撿個便宜,還能利用其他人去削弱對手,按理來說,李歧實在沒有必要拒絕這個機會。
然而,他偏偏就拒絕了。
“不了,何必要這麽麻煩?”
他把手按在了豎立的長劍上,手指緩緩搭上了劍柄。
“師弟這是何意?”楊林咋嘛了一下嘴。
“你我不必拼個你死我活,在場的諸位也不必與我拼個你死我活。”這麽說着,李歧握住劍柄,慢慢的将洛宓從地上往外抽。
“宗主有言,最終活下來的四人便為鬥蠱會的蠱王,”楊林饒有興致的摸了摸下巴,“就算你貴為宗主之子,也得按照規矩來吧?”
“當然得按規矩來,只是這個規矩,恐怕與楊師兄你想的不盡相同。”李歧點了點頭,他徹底拔出了長劍,而劍尖剛一離地,他便向後跳了一大步,就在其他人都蓄勢待發的時候,就見到原本的中央地帶突然下陷了一大塊,緊接着便擴成了一個足夠幾個人用過的大洞,不斷有黃沙落入其中。
更令人驚訝的是,随着缺口的增大,一陣陣打鬥聲從地下傳來、有人大着膽子靠近坑洞邊緣向裏張望,看清後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叫,“這……這個洞通向人組的場地!”
“既然宗主說的是活下來的四人,而不是每組活下來的那個人,只要能撐到最後,哪怕四人來自同組又有何妨?”
李歧對着面露訝色的楊林點了點頭。
“我接受楊師兄關于方才的提議,只不過後面的內容要改上一改。”
“咱們兩個聯手,一直活到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