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在龐逢迎混進隊伍的第五天, 洛宓産生了生吃了他的心。

不是因為他憑借着重傷員的身份霸占了唯一的坐騎,也不是因為他利用馭獸的小手段順利謀奪了阿花的芳心,讓這頭貪吃的毛驢徹底叛變,更不是因為他一路上都拉着李羽淵的袖子唧唧歪歪的拍馬屁,完全把她視若無物……好吧, 就是因為這個。

楊林看着把一口銀牙咬的吱呀作響的姑娘, 默默的向後退了幾步,以便在某人後院起火時可以逃出生天。

其實他們不是沒有想過把這厮扔到東魏軍裏一了百了, 然而這個提議遭到了龐逢迎本人的激烈反對。

“在下躲在西魏軍營一事本該是秘密, 如今風聲走露,定是軍中出了細作,”他用顫巍巍的聲音說道,“如今大事,在下定要親自禀告公子才行!”

洛宓對比表示理解, 然後更用力的拽着他的我胳膊, “你——先從——阿花——身上——下來!”

“不!!”龐逢迎扒着驢背抵死不從,“休想把我和阿花分開!”

攤上了這麽一塊甩也甩不脫的狗皮膏藥,三人只好帶着他一同向金鱗城進發, 好在姓龐的也算一條東魏地頭蛇,有了他帶路,一行人不僅混進了東魏的地界, 還少走了不少彎路。

“三間上房。”

楊林把龐逢迎的錢袋扔到了客棧掌櫃的面前, 碎銀隔着布袋在木桌上敲出了悶響, 原本低頭算賬的男人擡起頭, 在颠了颠錢袋後一掃之前的無精打采,立馬變得熱情起來,“好嘞!上房三間,小二,帶客官裏面請!”

對于這間被兵荒馬亂搞得生意蕭條的客棧而言,一下子送貨上門的四人一驢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的大戶,喜出望外的店小二領着四人去了廂房,還不忘殷勤的送去熱水和吃食。

“客官們出了城再向北走半日就是金鱗城,”面對財神爺的提問,店小二基本上是有問必答,“這金鱗城可是咱的陪都,被聖上賜給了胞兄,這位王爺據說打小就在紫金觀出了家,随着高人修習長生仙法,故而沒有具封號,旁人都喊他一聲金鱗城主。”

這說的就是李羽淵的大師兄了。

“不過金鱗城這些日子可不太太平,”在楊林的追問下,店小二打開了話匣子,“據說城中不少人家家裏都丢了人,以妙齡女子居多,鬧的那叫一個人心惶惶,風言風語都傳到咱們這邊了。”

說完他還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正埋頭吃飯的洛宓。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驢背上颠久了的緣故,龐逢迎抓筷子的手也總是抖來抖去,這不,聽完店小二說的話,他就把一片牛肉“啪”的一聲抖落在了桌面上。

“這……“沒去管那片被糟蹋的肉,他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可惜唯三的聽衆一個嘴巴不停,一個致力于把前者的盤子堆出小山,最後一個則是忙于虎口搶食,沒有任何人表現出想傾聽他煩惱的意思。

于是龐逢迎只能委委屈屈的用過晚飯,再憂憂愁愁的被送回房間,然後眼睜睜的看着楊林幹脆的轉身離去,一口老血憋在心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甩脫了這個大麻煩的楊林則是哼着小曲兒拐進了自己的房間,而他的左邊就住着李羽淵和洛宓。

對于一把身姿苗條的劍來講,洛宓的睡姿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就算是老老實實的讓劍柄沖着床頭、劍尖沖着床尾,睡到一半也會滾的四仰八叉,不橫過來絕不罷休。

這或許就是羽淵當年堅決不肯與她同床的真相,畢竟誰也不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多了幾個口子。

可惜未來的魔尊如今才是一名窮修士,搞不出一間專門的寝室供她折騰,只能拿枕頭和被褥在床上堆砌出一道“牆”,試圖通過“外力”約束自家佩劍的睡姿。

洛宓很配合,她規規矩矩的躺在床鋪的最內側,眼神死死的盯着正準備脫衣上床的李羽淵,內心澎湃。

她不是沒跟羽淵同床共枕過,可惜之前的單薄少年沒什麽看頭,瘦弱的像風一吹就倒,可現在就不一樣了啊!

于是李道長剛把外罩的道袍脫了一半,就感覺到後背傳來一陣燃燒般火辣觸感,他回頭,卻發現洛宓安靜的躺在床上,劍身紋絲不動,看上去異常正經。

不太對勁。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李羽淵對于洛宓的那點德性再了解不過,直覺不好,然後佯裝不知的轉回了頭,繼續脫着外袍。

果不其然,等他轉過身,刺人的視線再度出現,李羽淵嘆了口氣,決定和衣将就一晚。

就算是以清心寡欲為目标的道士,頂着一名妙齡姑娘的目光脫衣服也太過艱難了,更別說還要與對方同床共枕了。

相比之下,洛宓就全然沒有害羞的意思,只是在青年把自己蓋嚴實時翻了個身,把失望的劍背留給了對方。

好在李羽淵最大的特長就是沾枕即睡,只要他一跟床鋪粘在一起,那天皇老子來了也別想輕易把他拖下去。

因此,當龐逢迎的尖叫在午夜時分響起時,睡的迷迷糊糊的洛宓被人一把擲出,睡眼惺忪的穿過了兩面牆壁,擦着猛坐起來的楊林頭頂,一下子就紮到了龐逢迎的床上,然後撲了個空。

本該躺在那裏的男人消失無蹤,仿佛剛剛響起的尖叫是睡夢中的錯覺,哦不,也不是憑空消失,僅僅是因為立于床頭的那道黑色人影太過突兀,以至于洛宓沒能立即就辨認出他手上拎的正是陷入昏迷的龐客卿。

不過認出了也沒差,她正嵌在床板上,而且她的主人也絲毫沒有親自上陣好把她□□的意思。

然而差點被一劍削掉頭顱的黑影顯然并不知曉李羽淵是個懶鬼,他因這出乎意料的一擊而汗毛倒豎,從那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粗忽聲中就可見一斑。

洛宓不想動,她剛從睡夢中驚醒,正攢了一肚子火氣,而比火氣更強烈的是陣陣襲來的睡意,她一半的意識迷迷糊糊,另一半則在厲聲發出警告,兩股意識在腦海裏不停打架,東風想壓倒西風,而西風也不甘示弱,拼了命要為自己争得一個名分。

掙紮的結果就是等到楊林掙紮着從隔壁跑過來救駕,奈何黑衣人已經帶着昏迷的龐逢迎逃之夭夭,徒留一地狼藉,就像他那顆日落西沉的心。

一顆心狠狠墜下去的楊林用力的甩上門,重新鑽回了自己的被窩,徒留洛宓與周公抗争了半天,最後還是抵擋不住誘惑,一頭紮進了黑甜鄉之中。

于是等第二天清晨楊林醒來,記起昨晚發生了什麽,就衣衫不整的來到事發現場,此時的屋內一片狼籍,被撕開的紗帳和地上殘留的血跡都是龐逢迎曾奮力掙紮過的痕跡,而一把黑色長劍正插在床板的正中央,從牆壁上被刺透的小洞來看,昨晚有人從隔壁的隔壁一劍擲出,試圖取不速之客項上人頭。

不過他的努力也僅僅到此為止,考慮到長劍還牢牢的待在原地,劍主人恐怕連盡人事的意思都沒有。

他的判斷很對,姍姍來遲的李羽淵順手就拔出了洛宓,然後一人一劍就奔向了一樓的正堂,在掌櫃和店小二戰戰兢兢的目光裏,就着稀飯往嘴裏塞包子。

洛宓的最後一絲睡意止于溫熱的湯粥入口的那一刻,食物的美妙香氣和軟爛的觸感趕跑了糾纏不休的周公,就像是重獲新生般,她困頓中走出來,感受到了新一日的溫存。

這很奇怪,畢竟劍是不會疲憊的。

覺得蹊跷的不止她一個,在廂房耽擱了許久的楊林氣哼哼的在桌子的另一端入座,抓起桌上的湯碗就往嘴裏灌了,在幾聲咕嘟之後大大咧咧的用髒的看不出原本料子的衣袖抹了一下嘴巴,一張口便是一連串的抱怨:“我簡直不敢相信,昨日我竟然就這麽回去睡覺了?!我是中邪了嗎?!”

“屋內有什麽發現?”壓根連床都沒離開的李羽淵老神在在的問。

“如果老龐曾拼死掙紮也算的話,那真是再有用不過了。”楊林頹廢的回答。

兩腮鼓鼓囊囊的洛宓決定安靜如雞,畢竟昨晚最接近來人的便是她。

“是嗎?”李羽淵放下了筷子,“我倒是一個想法。”

其餘二人紛紛表示洗耳恭聽。

“在窗邊的血跡裏,我發現了閃光的鱗粉,像是從蝴蝶翅膀上抖落的,”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據我所知,安魂蝶的鱗粉一向助眠效果顯著,因而修士們常常将它封入折扇之中,随着展開扇頁翩翩起舞,也算是消遣,可惜安魂蝶數量太過稀少,制作出的魔扇也是價值連城,很少會有人單純将它作為法器來用。”

“你是說……昨夜有安魂蝶出沒,所以我們才那麽困?”楊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只是猜測罷了,”李羽淵聳了聳肩,“不過也是巧了,我正好也知道在修真界,誰擁有這樣一把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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