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暴雨

第9章 暴雨

此時繁縷從屋裏出來, 看到她們三個嘻嘻哈哈的, 便問道:“你們說什麽呢?”

“沒什麽, 繁縷, 今天高不高興?”栀子過來拉她的雙手, 臉色紅紅的, 笑嘻嘻的搖晃着問她。

繁縷連連點頭應道:“高興呀, 高興極了。”

“嗯,高興就好,今天我們有生辰禮送給你。”

栀子像孩子一樣搖着她的手, 慢悠悠的說出來這話。

“啊,不用了,咱們還講這些做什麽。”繁縷挺驚訝的, 随即又紅了眼眶, 她爹都不記得她的生辰了,師父她們都記得, 這些都是她無以為報的。

栀子振振有詞地說:“一年就一次, 況且這是你在宮裏第一次過生辰, 往後你想要都沒有了, 哈哈, 就當為咱們三個入宮的第一個生辰讨個好彩頭吧。”

桔梗也沖她嫣然一笑, 悠然道:“再說了,等我們過生辰了,你肯定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又不是白白送給你的。”

三個姑娘歡聲笑語, 朗朗入耳,而紫蘇靠着欄杆仰頭望天上明月,想必宮外那人,也同樣在看這漫天星輝,清風明月吧,她在宮裏,他在宮外,高牆之隔。

他說過,她進宮多久,他就等着多久來娶她。

繁縷翻開包袱,半夏以前說過,他的這些糕點都是托林大哥給他帶進宮的,都用桑皮紙分門別類的包裹起來,有窩絲糖,松子糖,杏仁酥糖,山楂糖,桂花糖……零零碎碎竟然有十來種,有還多她都沒有吃過的。

這個送的可太得女孩子的心了,繁縷愛吃甜食的,可女醫館裏沒有這些零嘴的。

繁縷本想着慢慢吃,又怕這些糖不禁放,壞了就太可惜了,就一天吃兩塊,日子過得似乎也加了糖一樣,甜滋滋的。

桔梗年紀小,底子也比較薄,所以學的很努力,挑燈夜戰,繁縷看了都自愧不如。

“哎呀,桔梗,你一直這麽看書不累嗎?”繁縷特意過來找桔梗,果然就見她正在看書,推開了房間的窗子,微微的涼風吹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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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縷,你怎麽過來了,許醫女沒讓你背書了?”桔梗看她過來,也放下來手裏的書卷,起身倒茶,她師父林醫女喜歡雅致的花茶,許含笑也是這樣。

繁縷嘻嘻笑道:“讓啊,就是有時候看得頭昏腦脹了,師父說停一停,不能一口吃個大胖子,消化完前面這些才好學後面的。

桔梗,我看你比栀子還刻苦,別熬壞了身體,你年紀還小。”

桔梗坐下來搖搖頭,黯然道:“我本來學的那些字就不紮實,看書其實都有些勉強的,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在學習認字,已經趕不上你們了,”

桔梗和她們比起來,因為當初進宮的時候年紀比較小,所以留在宮裏的時間也比她們更長,等繁縷她們二十五歲都出宮了,桔梗至少還要多呆兩年。

繁縷知道師父一直都在擔心自己日後留在宮裏,可是到時候至少還有栀子桔梗陪着她,就是栀子比她早走一年,她也還有一個桔梗。

而桔梗呢,等最後自己走了,就沒有人像現在這樣陪着她了,孤零零的,也怪可憐的。

繁縷看見桔梗腰間的香囊,似乎已經戴了許久了,也沒見她怎麽換過,笑道:

“桔梗,你這個香囊都舊了,我前日剛和師父做了幾個,已經配好了香料,你等着,我拿過來送給你。”

桔梗表現的比她想象中驚喜一些,“真的,好啊。”

繁縷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淡綠底繡雛菊香囊,清新淡雅,裏面發出淡淡的清香,她指着上面的小花道:“這個是雛菊,你看好不好看,我還繡了一個桃花的,你要不喜歡這個,我給你換一個。”

“就這個雛菊的吧,挺好看的,繁縷你手藝真好。”桔梗表現的愛不釋手,繁縷也笑着同她說話。

你取悅親密的人時,這個人又何嚐不是在取悅你。

繁縷抱住桔梗的手臂,嘻嘻笑道:“桔梗還是你好,師父說現在也就是個手不殘的水平,等我以後繡個更好的再送給你。”

桔梗聽她抱怨,漾出輕輕笑意,聲音淡淡道:“好呀!”

她拿着手裏的香囊愛不釋手,精致玲珑,不落俗氣,香味淡雅清新,聞着很舒服。

她們呀,都要好好的。

三年的時間,如同白駒過隙,匆匆而過,女醫館的少女們,輕快爛漫的度過了她們的豆蔻年華。

繁花開了又謝,四季輪回,西廠外的西府海棠也越發枝繁葉茂,繁縷自從那次之後,就沒有從那條路走過,自然也沒再看見那繁盛如天邊雲霞的海棠花。

紫蘇早早已經成為了女醫官,也到了收醫徒的時候;栀子也将參加今年的女醫官的考舉,吳醫女前不久才離了宮,大家依依不舍了一番;至於年紀最小的桔梗,也開始了對醫書最後的鞏固。

而繁縷已經成了女醫館醫徒裏的師姐,少女身姿清拔如蘭,亭亭玉立,生得秀雅脫俗,如枝上西府海棠般既香且豔,含了一抹胭脂色,風致楚楚。

許醫女在繁縷之後又收了一個十三歲的醫徒,名為青黛,平日裏師父帶着她認字,熟悉基礎的醫理。

繁縷在這方面天資不錯,學的又比較紮實,只需要再好好打磨打磨,一般的時候都是師父在教青黛,她在旁自己看書。

日子也并非那般順利,偶爾也會出一些意外。

這天傍晚突然下了暴雨,天黑的如墨汁一般,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繁縷帶着另外幾個年紀小的醫徒從外面回來,各自懷裏抱着書卷,撐着傘打着燈籠。

大家都不說話,只是加快了步伐往女醫館走,畢竟這天色濃如酽墨,太駭人了些,仿佛天地間所有的光色都被這墨色吞噬了一樣。

這時突然有女孩子止了步,拽了拽繁縷的衣袖,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地上,瑟瑟發抖道:“繁縷姐,姐姐,你看,那裏是不是躺了個死人。”說到死人的時候,她差點咬了舌頭。

“啊……”

幾個姑娘也跟着定睛看去,果然就見地上一動不動躺着一個人,肩膀上還插着箭羽,瞬間吓得駭然驚叫,瑟瑟如小雞仔的縮着一團,不過再凄厲的聲音,都被這暴雨聲湮沒了。

“誰,誰過去看看?”

一行人腿都軟了,我推你,你推我,愣是沒有人敢過去,可這條路是會女醫館的必經之路,總不能陪着那“死屍”站一夜呀。

“別慌,我過去看看。”

繁縷是這裏最大的,她當即擡手把書塞給一旁的小宮女,自己撐着傘走過去,小姑娘吓得不輕,扯着她的衣服不讓過去。

“繁縷姐姐,太危險了,別過去呀!”

“沒事,我就去看一看。”繁縷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一只手打着傘,另一只手提了一只燈籠慢慢走過去,這微弱的光火在雨夜裏根本什麽都不算。

“啊!”

繁縷一看那滿身是血的人,身上還插着箭羽,吓得尖叫了一聲。

過了一會,她才敢蹲下去湊近了,看清楚那人的衣裳樣式是宮裏的人,腰上落下一塊腰牌,繁縷拿近了燈籠照着,才勉強看清“西廠”兩個字。

有人問她:“繁縷姐姐,這麽樣?”

“別怕,應該是西廠的人。”

繁縷也具體沒見過西廠的人穿什麽樣子,這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不知是不是死了。

繁縷離近了一些,把傘罩在那人的身上,顫顫的伸出手在他的鼻尖晃了晃,一片幽涼,沒有氣息一樣,又在脖子的脈上探了下,沒有死,繁縷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人若死在女醫館外就麻煩大了。

她找了招手,一個膽子大的女孩走了過來,就聽繁縷對她道:“看來這人已經昏迷過去了,你們回去叫人把他擡回去。”

聽了這話,女孩子們争先恐後飛快的跑掉了,誰也不會肯留在這裏,太恐怖了。

不一會,繁縷手裏的燈籠就被雨打濕,滅了,眼前一片漆黑的墨色,什麽都瞧不清楚,她蹲在這人的旁邊,打着傘,其實一半肩膀露在傘外都淋濕了。

她其實也好怕,只是那麽多女孩子,只好極力保持冷靜,裝作大膽鎮定的樣子,她現在連發抖都不敢,在這裏陪着一個不知死活的人。

怎麽還不來人,難道她們回去沒說嗎,繁縷不由得猜疑不定,這一瞬的想法,下一瞬又立即否定。

時間越來越久,只有瓢潑的大雨聲,恐懼在心頭漸漸蔓延,雨水洇濕了衣裳,發絲冷冰冰的貼在皮膚上,她的心砰砰直跳,不知是冷還是怕。

她有些埋怨自己方才腦袋發熱,幹嘛要強裝膽子大留在這裏,此時也不能一走了之。

恐懼的淚水隐隐含在眼眶裏,她可真想一路狂奔回去,但看這人奄奄一息的樣子,繁縷咬了咬牙,繼續陪着這個人一起等。

時間一點點的流失掉,終於遠遠的看見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從雨幕中漸漸靠近,那些人手裏擡着木板過來。

繁縷這一刻欣喜若狂,不由得低頭對那人喜悅道:“救你的人來了。”救她的人也算是來了。

她都快怕死了。

許含笑也知道這件事了,她見繁縷一直沒回來,又突降大雨有些擔心,便站在門口等。誰知就看見一群瑩瑩光亮從黑色的雨幕裏出現,她跑下去看,卻沒有自己的徒弟。

從女孩子驚慌失措的言辭裏得知,女醫館外有人受傷了,繁縷讓她們先回來叫人。

許含笑讓紫蘇安撫下這些女孩子,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而這邊繁縷直接就近叫人,把這人擡進了女醫館的外院房間裏,有吩咐人冒雨去請太醫來。

夜雨傾瀉,晚上太醫院的太醫們差不多都回家了,只留了一兩個輪值的太醫,今夜只有一位路太醫,大半夜的派人請了過來。

路太醫濕了半身衣袍,過來一看,直接哎呦一聲,驚道:“哎呀,怎麽是西廠督主?”

繁縷也悚然一驚,随即就想要過去探頭看看,這位傳聞中的西廠督主長什麽樣子,不過路太醫沒給她這個機會,抓緊字跡潦草的開出一張方子,讓繁縷去抓藥救命。

“這丫頭,趕緊去藥房按房子抓藥,得先把毒性壓下去。”貿然拔箭恐怕傷了心肺,怕衛衣支撐不住。

繁縷聽了吩咐,只得撂下手中的東西,拿着藥方子打傘跑去藥房取藥,路上一樣黑漆漆,她跑的氣喘籲籲,好幾次踩到泥都差點栽倒,一路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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