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
第五章（上）
暑假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頭，屈卓初三了。
面臨中考，即使是屈卓也無法避免地緊張起來。所有同學都明顯認真了許多。在自己未來的道路面前，每個人都在拼盡全力。
年級的神話終于被打破，年級第一再也不是屈卓的所有物。說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屈卓忽然懂了許多，變得沉穩了。
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一些傻逼話，屈卓忽然想給自己一巴掌。
屈卓意識到，自己不讨人喜歡還是有原因的。
這個發現着實讓屈卓低迷了好一段時間，只有在體育課上、跑操期間或是排隊打飯時看到陸遠才能得到一些安慰。
還好，他還不認識這麽糟糕的我，屈卓心想。
……
學會與人相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屈卓用了整個初三的時間琢磨其中的道理，也沒有琢磨透。
就好像孔子說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假使我讨厭吃香菇，而他喜歡吃，那麽施“己所不欲”的香菇“于”他，又有何不可？
屈卓搞不清楚，只能用今後的歲月繼續探索。
……
屈卓不喜歡吃香菇，但他知道陸遠喜歡。每次在食堂看到陸遠，十有八九可以在他的餐盤裏發現一道香菇青菜。
屈卓試着點了幾次，還是接受不了香菇奇怪的味道，終于放棄，繼續吃自己喜歡的茄子。
其實屈卓小時候喜歡香菇讨厭茄子，卻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忽然就變了口味，喜歡上了茄子、吃夠了香菇。
撥弄着自己盤裏的香菇和茄子，屈卓想，他現在喜歡陸遠，以後也會繼續喜歡嗎？
他不知道。
人總是善變的，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堂姐從前信誓旦旦要和她的男朋友結婚，可現在屈卓的堂姐夫并不是當初讓堂姐紅着眼離家出走的那一位。
但堂姐的幸福一眼就能看出來。
堂姐還記得當初的那個人嗎？屈卓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現在不喜歡香菇，喜歡茄子。
以後呢？以後的事，讓以後的自己去解決吧，現在想這麽多幹什麽？
……
初三的寒假只有一個星期——還是有着厚厚一本作業的一個星期。屈卓連除夕夜都在寫作業。
寫得累了，屈卓就會趴在桌子上想，陸遠現在在幹什麽呢？
看春晚、守夜、玩電腦，還是和他一樣，正淹沒在題海中滿是困意？
揉了揉眼睛，屈卓繼續動筆驗算起來。
屈媽端着杯牛奶推門進來，見自己還在寫題，有些心疼：“卓卓啊，別寫了，明天再寫不行嗎……”
屈卓應道：“好，我寫完這題就去睡覺了。”
屈媽嘆了口氣，将牛奶放在桌子上便出去了：“牛奶趁熱喝了，可別忘了。”
“嗯。”
寫完最後一道題，喝完牛奶，屈卓累得牙也沒有刷就上床睡覺了。這個白雪皚皚的除夕夜，屈卓很快入了眠，誰也沒有夢到。
少年的魅力，不就在于他們在該努力的年紀，拼命努力着嗎？
……
初三的最後，是中考。
多年之後，屈卓早已記不清當年考試時自己是什麽心情，記得的只有考完最後一門，出了考場後看到媽媽的那一瞬間。
“媽，我想吃紅燒肉，油焖茄子，燒小公雞，鍋包肉……”屈卓坐在媽媽的電瓶車後面，抱着媽媽的腰，提出要求。
“好，好，”屈媽的心情和兒子一樣，兒子輕松了她也輕松了，“媽媽這幾天變着花樣做給你吃！”
很意外的，屈卓在這幾天都沒有想到過陸遠，甚至就快忘了這個人。
……
屈卓喜歡看書，不論是網絡小說還是中外名着，他都看得進去。
中考結束後，他看了一本語文老師推薦了很久的書——《飄》。
或者說是電影《亂世佳人》的原着。
屈卓想，自己喜歡陸遠是否就像斯嘉麗喜歡阿希禮那樣，喜歡的僅僅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個人？
斯嘉麗喜歡的不是阿希禮，而是一件她臆想出來的、穿在阿希禮身上的金光閃閃的衣服；那麽他所喜歡的陸遠，是不是也是自己所臆想出來的一個人？
屈卓不認識陸遠，所有陸遠的事情都是他道聽途說的。
他為什麽會喜歡上一個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
因為……陸遠長得好看……？
屈卓看着《飄》中斯嘉麗大段的獨白，忽然厭惡起自己來。
以貌取人，說的不就是他嗎？
屈卓讨厭以貌取人的人，卻發現自己竟也是這樣的人——屈卓問自己，一個很好看的人向他開玩笑和一個醜陋的人向他開玩笑，自己的反應會是相同的嗎？
不會，屈卓默默給出答案。
屈卓又問自己，如果陸遠換一張臉，自己看到他時會心跳加快嗎？
默默将鄭京的臉帶入記憶中陸遠出現的各種場景。
屈卓沉默。
不會，當然不會。
所以喜歡的還是那張臉。
……
中考後的暑假，屈卓也想過像去年那樣，早上去晨跑偶遇陸遠，但是仔細一考慮，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屈卓拒絕讓自己變成一個以貌取人的人。
做出這個決定後，屈卓覺得自己成熟了許多，像是幡然醒悟一樣，心靈得到了升華。
……
屈卓自以為是的心靈升華、幡然醒悟在陸遠的臉面前坍塌成一片廢墟。
……
站在新班級門口，屈卓看牆上貼着的名單，找着自己的學號。
“丁玲、王文哲、王浩……”屈卓一行一行看過去，“李秋年、李境、陸遠、屈卓……”
等等，屈卓愣了愣，他好像讀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名字。
屈卓：“！！！”
他和陸遠一個班！？
是同名……吧？
帶着一種極其複雜的情感，屈卓進了教室，随意的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然後盯着門口發呆。
很快，他就發不了呆了，因為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那人笑着，穿着黑色的短袖，随着門外的陽光一起踏進了教室，像是整個人的身上鑲着層金邊一樣。
屈卓立刻轉開了視線，手不由地捏緊。
不是重名，就是那個陸遠。
他和陸遠一個班了！
屈卓沒忍住，轉過頭又看了陸遠幾眼，卻見陸遠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來。
屈卓：“！！！”
心髒再次劇烈跳動起來，不受控制、無法控制。
屈卓看着陸遠一步一步走來，走到他身邊。
他聽到這個自己暗戀了整個初中的男生笑着問他：“同學，這裏有人坐嗎？”
屈卓的腦子亂亂的，也不知自己答了些什麽，整個世界的嘈雜都漸漸遠去，耳邊能聽到的只有陸遠的聲音和那一下又一下的不可忽略的聲音——
“砰”
“砰”
“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