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褚矜逐漸把話題引導到他失眠的原因上來。

任斯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其實也沒什麽複雜的,簡單來說就是明年畢業後的出路。

他現在大三,擺在面前幾條路,保研本校,考省外心儀學校,出國,或者畢業老老實實進公司實習。

家裏因為他大學任性報了喜歡的專業吵得不可開交,三年都沒緩過勁,偏要他畢業之後擰回去,回到安排好的路上過“正常”的人生。

任斯已經一學期沒回過家了。

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始正式申報保研的手續了,他的材料完全夠,導師也看好他,是最輕松的選擇。

恐怕也是家人最不會同意的一條路。

任斯把每條路攤開在面前分析利弊,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樣的人生。

選的專業的确是他喜歡的東西,但要說一生奮鬥的理想也相去甚遠。

十八歲的少年心高氣傲,更多的只是想脫離家長的控制,所以直到現在看起來也還像怄氣。

然而現實沒給那麽多時間,眼看着就要六月份了,高校普遍在七月初放假,就算不選擇保研,外校和海外導師的聯系都得在一個月內開始行動。

家裏來過幾通電話,每一次都不歡而散。

種種壓力交織,然後就導致了失眠。

聽起來是一個非常簡單、甚至可以算是單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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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之後,任斯想,這些憂心在見過太多更紛雜糾葛的醫生看來,會不會太幼稚了呢?

後來人看年輕人總是覺得“有什麽”“熬一熬就過去了”“以後看都是小事情”。

然而在經歷的當下,痛苦是不分大小的。

走過的路,每一步,都該很重要才對。

褚矜的話很少,大部分時間只是聽,交疊着雙腿,蓋了一條薄毯。

他手裏捧着茶杯,霧氣袅袅上升,同燭光相互掩映。握着杯柄的手指細白,和杯身像同樣的瓷。

任斯等待着他開口教育點什麽,圍繞着失眠也好,前程也罷。

但褚醫生只是垂下眼簾,手指輕輕敲了敲杯壁,半晌問:“你想選擇哪一個?”

褚醫生的聲音安靜緩慢,像冰涼的溪水,聽着就叫人平心靜氣。

任斯把抱枕捏得皺皺巴巴:“我不知道。”

其實從某種程度而言,正是因為他抉擇不出自己最想走的路,才會在岔路口如此糾結。

褚醫生問:“那,不想選的呢?”

這個倒是很明顯。任斯沒什麽猶豫就有了答案:“不想進公司。”

進公司後面的人生是什麽樣,他現在就能想象出來。功成名就,光鮮亮麗,令人豔羨。

但那是家長捏出的人生,不是他的。

“你是本地人?”褚矜問。

聽起來前後沒什麽聯系,不過任斯還是承認了。

正因為是本地人,他有什麽動向家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下周提交了保研申請,恐怕會被找到學校裏來吧。

“唔。”褚矜說,“省外和海外,對你會有很大差別嗎?”

“……離家遠,和離家非常遠的差別吧。”

褚矜抿了口茶:“如果女朋友希望你留在本市,會放棄其他的選項嗎?”

任斯摸了摸後頸,提到這個話題竟然有點不好意思:“沒女朋友呢。”

這實在出乎褚矜的意料,在他印象中,大學時期但凡個子高長得好的男生,除非太自閉古怪,否則身邊的女孩兒是不會斷的。

任斯怎麽看都是最受歡迎的那種類型,竟然單身?

年輕人想到什麽,神色有些煩惱,跟他提起睡眠質量差的另一件事。

他們寝室三個人,除了他的另外兩個為了外語系一個姑娘争風吃醋,要麽陰陽怪氣要麽大打出手,吵得他神經衰弱。

任斯打算搬走了,離宿申請剛遞上去,正在看房子。

“……談戀愛真是太麻煩了。”任斯最後總結道,“智者不入愛河,寡王一路碩博。”

褚矜在網上見過這句話,點點頭表示贊同。

因為他自己就是那個一路碩博的寡王。

任何人聊到八卦都會更放松,任斯看起來也不是計較分分秒秒計費的人,幹脆把失眠治療當做氪金的樹洞,把那些平日裏不對任何人傾訴的苦惱一股腦全都講給褚矜聽,想到什麽說什麽。

而傾聽本就是褚矜的專長。

作為療愈師,他并不像傳統心理醫生那樣有個明确的療程目标,只要客人在他這兒能感到心情舒緩,就足夠了。

他這裏仿佛一個昏暗的夢境,踏進來就會變得柔軟。兩年來無一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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