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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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冰棍很涼,江傾一手水一手冰棍的,坐在小賣部門口的椅子上看來來去去的車。

江廈長腿一邁,到他面前:“有沒有受傷?”

江傾把他拽身邊坐好,讓他別緊張:“他都沒碰到我。”

路過的小車碾起一片砂石,江廈抓着手裏的冰棍問:“他平時在學校裏也這樣?”

上次陶辛哲明明說江小虎都不搭理江傾的。

“他在班上基本都不看我,”江傾說了和陶辛哲一樣的話,“只對小陶橫眉橫眼。”

江廈的語氣還緊着,心裏把剛才的畫面倒騰來倒騰去,呼吸都明顯了不少:“今天的樣子可不像。”

江傾倒是一臉輕松:“估計以為我和陶辛哲在打球,氣不順過來找個茬。”

江廈:“……”

他顯然對這種找茬很不高興。

“廈廈表哥,”江傾往他手肘上靠了一下,“他是碰不到我的。”

小賣部外邊雖然有大傘遮擋,卻還是熱氣蒸人,江廈微微躬背,手肘撐着膝蓋,聽見這稱呼身上顫了一下,耳根薄紅的瞥他:“你是陶辛哲麽就表哥表哥的叫。”

說到小陶,這位表哥又有些憤憤的。

江傾的眼睛彎起來,靠他更近一點:“江小虎其實也是外強中幹,平時看見小陶,讨厭歸讨厭,也沒真的動過手,甚至都沒在人多的場合打過嘴仗,他倆的矛盾應該不大。”

表哥看着他凝了一下眼神。

“不騙你。”江傾還是觀察過的,兩人真要是無法調和,一個班這麽久了,不得跟和外邊的人一樣雙方挂幾道彩?

但江廈整個人還是透着不放心:“明天我再去找虎子說說。”

江傾笑:“不用了,沒這麽嚴重。”

江廈身上的小毛刺清晰,長久以來的教養讓他在生氣時也不會有太過暴躁的語言和行為,但周身的氣息冷得很直接。

他會很嚴肅地去看待這件事,并且要做出解決方法。

“你別生氣。”江傾順着他後背。

良久,久到冰棍被吃了一大半,江廈抓着他手的五指緊了緊,叮囑:“你的東西都要收好,特別是助聽器。”

江傾抿唇,笑着點了一下腦袋。

夏夜長,夜深了也不涼快,江廈把江傾送回家後,在涼席上躺不安穩,沉了兩口氣,還是把手機拿出來。

陶辛哲一臉迷惑地到他家,還以為是表哥要給自己開學習小竈,面上都喜滋滋的,結果一關上卧室門,氣氛完全不對。

沉沉的,悶悶的。

小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簡直不敢往裏走,陶辛哲後背貼着門:“表,表哥……”

江廈沖他招了招手。

陶辛哲乖乖過去,看見桌上擺着一張卷子,自己表哥把筆擱桌上:“你做一下,不懂的一起問我。”

還是講題!小陶的頭發都要翹起來了:“表哥你真好……”

話還沒說完,他整個人又渾身震動,全是大題。

而且所有的最後一問,都是證明題。

“表哥,”他氣若游絲,“我是做錯了什麽嗎……”

江傾倒了杯水:“你這方面不是薄弱嗎?練練。”

陶辛哲:“……”

他皺着眉憋了半天,前幾題坎坎坷坷,後面就只能做第一小問了。

一個半小時艱難地流逝掉,江廈整個人都是寂靜的,一直看着他攥住筆的手,雖然不說話,但氣壓很足,陶辛哲感覺後背壓了座山。

“哪裏不明白?”表哥終于說話,按着椅背往他身邊靠了靠,看着正對手邊的一道題,“這個題型和你之前錯的那個差不多,只是多隐藏了一個條件需要先解開。”

筆尖在紙上沙沙響,陶辛哲大氣都不敢出。

他也不明白這些題怎麽老是變來變去,條件也不好好給,非要藏着掖着的。

江廈的動作很快,一步一步寫得細致,把知識點喂表弟嘴裏才說話:“高中的題題型變來變去都那幾樣,理清楚了就好了,要是之前都解決得模模糊糊的,下次遇到了還是難做,是不是?”

沒有江傾平時詢問的“這麽說能不能聽明白”,也沒有老師在講臺上問的“這一步理解了沒有”,陶辛哲看着表哥的眼睛,腦子頓時開了竅。

表哥在說題也沒在說題。

江廈把筆擱下:“有些遺留問題,還是解決清楚比較好。”

小陶:“???”

他把陶辛哲留屋子裏繼續做題,去外面的廚房切半邊西瓜,剛開冰箱,外面的門就被敲響了。

爺爺奶奶在外面乘涼,江廈聽見響動,奶奶喊了江傾一聲,又說“草莓看起來顏色真好”,還聽見自己的名字。

鐘淇也在誇味道。

江傾端着一碗草莓進了屋,觀察了一下江廈的臉色。

看起來一般般,把草莓端過去,看見案板上的西瓜:“吃水果啊?正好,我摘的草莓很甜的。”

江廈看了一眼天色:“這麽晚了還出門。”

他看着身邊人已經換了的衣服,後腦的頭發微潤,是洗過澡了。

“閑着沒事,”江傾吃了口他拿在手裏的一牙西瓜,很脆很香很甜,嘴鼓着說話含糊,“我看院子裏的草莓好紅,散散步給你端點。”

洗完澡還出來散步,端點還仔仔細細地洗幹淨。

江廈沒戳破他,咬了兩個,和去年比起來确實甜了很多,也大了不少。

“好吃。”他笑。

看見笑模樣了,江傾松了口氣,看着江廈繼續咬西瓜。

江廈吃東西不囫囵,但也不秀氣,總給人一種嘴裏東西很好吃很香的感覺。

想嘗嘗……

他很自然地身後圈住江廈的腰,抓住淺藍色T恤肋骨處的料子,無聲地仰頭靠近。

現在兩人的默契度很高,對方一閉眼就知道要幹什麽,江廈剛要低頭,陶辛哲的聲音和腳步聲一起響起:“表哥!我聽見江傾來了?那個題太難了,我真的一點也做不動……”

他在廚房站定腳,就看見自己表哥和小傾哥站的相距兩人寬,都直愣愣的看着他……

今晚的氣氛實在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小陶百思不得其解,也難以去具體描述,又在門口立定,先打招呼:“小傾哥你來啦……”

江傾摸了一下脖子,指着桌上的東西:“吃點水果再去做。”

江廈:“拿上回房間。”

小陶縮了縮脖子:“哦……”

眼看着這位表弟小心翼翼地拿了兩塊西瓜,剛要伸手夠草莓,江廈咳了一聲。

陶辛哲:“………”

“西瓜這麽多不夠吃嗎?”表哥發問。

小陶:“夠……”但草莓看起來超甜诶……

江傾實在是不忍,走過去給陶辛哲選,本來要拿個大的,被江廈看了一眼,手的方向一扭,選了個小的。

小陶:“……”

“有什麽不懂的等會再講,”江傾說,“再去思考一下,多看看公式和例題。”

陶辛哲:“……好的。”

他眼巴巴的看着一碗草莓,被江廈再塞了一盤子西瓜,目光不舍地出去了。

等腳步停止,江傾才松了口氣。

壩子外家長們還在聊天,接吻的興致暫時沒有了,江傾再次靠近江廈,問:“你還在生氣麽?”

江廈一臉莫名其妙:“我生什麽氣?”

“好,沒生氣,”江傾點了點腦袋,“那你把小陶叫來講題?不是說不想生氣麽?”

江廈:“……”

見這位表哥又要開始“高冷”了,江傾停止嘴皮,把最大的草莓拿出來放他嘴裏:“忘掉,把這些通通忘掉。”

江廈齒間磨着香甜的草莓果肉,垂下眼皮注視他的眼睛。

少年的瞳孔裏總是有星輝,草莓和西瓜的氣息攪在一起,江廈掃過江傾口腔裏的果香,很快速的分開,但力道清晰的印在唇上,急迫的霸道。

屋外的聲音穿透牆體,江傾用拇指按了按嘴巴,再咬了兩口西瓜,把果皮扔進盤子裏後拽住江廈的手腕。

“去哪?”他們離開廚房,去的方向是衛生間。

江傾的脖子赤紅,手心滾熱,沒回頭:“我開始索要獎勵了。”

從“答應對方一件事”,到“勇敢的拆下所有鋼板”的獎勵,江廈沒想到,此時心神蕩漾,心髒狂震的人是自己。

鄉裏的衛生間狹窄,對了許多老人家不知道哪裏找來的雜物,燈影錯錯,江廈拉上布簾站到淋浴頭下方,窗口沒有玻璃,絞纏着綠油油的藤蔓植物。

月土月齊旁邊的肌肉被落上一個口勿,他按着江傾的腦袋深吸了一口氣。

江傾的呼吸雖然打在皮肉上,卻撬動整個身體的靈魂,庫子的崾帶被檞開,他卻在這人下觜前把人撈起身。

江傾:“???”

下巴被捏住,江廈勾腦袋讓他更大的張觜,盡情的接過激烈的口勿後,江傾的後背靠上了衛生間的瓷磚。

等回過神,他發現自己的膝彎放在了江廈的肩頭。

潮濕、灼熱、難以用語言或者文字去描述的感覺猛烈的襲擊大腦。

像是被某種野獸咬住關鍵,無法掙脫也沒法解脫。

頭皮發疼,江廈松開他揚起腦袋,挑着眼尾看着手臂開始顫抖的人:“沒學禿,要被你揪禿了。”

江傾看着他在燈下泛光的滣:“……”

“不是要獎勵嗎?我理解得沒錯吧?”江廈按着他的傷痕,臉夾頁在褪跟貼了貼,噙笑,“現在害怕了?”

少年已經緊張得出了密密的汗,臉夾頁熱,眼神切切又羞澀的搖搖晃晃。

江傾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緊張,他壓低語調:“……我不怕。”

眼神變得太過堅毅,惹得江廈直接輕笑。

話音落,江廈穩穩的穩住他,防止他摔了。

江傾一點一點,好似慢慢地慢慢地自己走入即将沸騰的沼澤地,在江廈制造的朝熱雨林裏迷失近在眼前的道路,心甘情願不去尋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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