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在跟我說話?
你在跟我說話?
韓佑不自在的把眼睛從銅鏡裏移開,非禮勿視,這道理他還是懂的。雖然這現在也算是他的身體,但讓他這麽盯着姑娘的身子看,他做不到。
紅果拿來了帕子給他擦,他借機離開了鏡子,在榻上仰躺着。
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榻舒服了,他養尊處優慣了,上手一摸就知道身下的錦墊和上回來鋪的普通棉墊子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再環顧周圍的景致,哪還是原來那個寒酸凋敝的繡樓了。
他從沒進過女子閨房,卻有一雙看慣好東西的眼睛,這擺件裝飾、床案櫃幾,雖不是頂尖的,也算殷實人家過得去的擺設了。
“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找人跟前院說一聲,依現在老太太夫人的态度,準會給您找大夫來的。”
流鼻血這事韓佑最有經驗了,還算個什麽事兒,他比大夫明白多了,因此搖搖手,
“不用了,一會兒就好。”
看樣子宋家人對宋小姐的态度有變,想來跟前幾天宮裏的賞賜有關,也不知宮裏到底賜了些什麽,財物倒好,要是有人...怕是不幹淨。
“宮裏的賞賜可有名冊?”
一般名冊都會随賞而來,就是沒有,也應該自己留一份方便入庫清點。
名冊?
紅果一臉懵,她哪知道這個啊,小姐原來也沒問過,怎麽突然想起來了。
要麽說她腦回路清奇呢,想了會眼睛立馬就亮了,心裏還直誇自己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姐的心意。
“我知道了,您是想看首飾盒了,”紅果了然的跟韓佑眨眨眼,“您別不好意思說呀,就是我一下子有了這麽多寶貝也肯定總想摸摸,不瞞你說,我還偷着看了好幾次,生怕是做夢呢!”
紅果邊說邊從側間搬了個九層高的大首飾盒過來,打開放到韓佑面前,一臉您別不好意思,我都知道的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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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佑...你知道什麽了啊就!
他懶得跟她多啰嗦,伸手打開了最底層,果然有一張大紅灑金箔禮冊,韓佑拿出來就着燈光細看了一遍,見只是些衣料首飾也就放了心。
“小姐,宮裏賞賜的東西真的很漂亮啊,我瞧着比夫人戴的還華貴呢。”
燈光下金簪上的紅寶石發出晶瑩的紅暈,看起來美極了。
韓佑瞅了一眼,“還算入得了眼。”
禦造的東西随便拿出一件自然是比普通人家的強,不過這東西也就算普通,在宮裏算不得多好。
“知道啦,您跟我就別嘴硬啦!”紅果一副跟我還裝啥裝的大度樣子,明明就很喜歡嘛,要不幹嘛大晚上的找出來看。
韓佑...這丫鬟怎麽這麽多廢話,宋小姐管人的本事不咋地!
來這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加上韓佑早有安排,一時也就放松下來,躺在宋窈有些藥香的被褥上,迷迷糊糊的竟然一會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照樣是寅時清醒,因為知道這主仆倆的懶性子,一時也就沒着急起床。
他不急着起,樓下倒是有人起了,悉悉窣窣的一趟趟踩着樓梯往上走又下去。
木質樓梯吱吱呀呀的讓人煩躁,韓佑二十幾年也沒賴過床,就賴這麽一次,被煩的翻來覆去的翻身,直至受不了想猛的坐了起來。
“誰在外面?”
鄧媽媽歲數大覺少,早就起了,來來回回的上樓偷看了好幾次,門都被紅果鎖的緊緊的,正氣這死丫頭可恨,就聽小姐在裏面問話,頓時高興的直踮腳。
“小姐,是老奴呦,老奴來看看您起沒起,來服侍您起床哪!”
“滾下去。”韓佑煩躁,這裏什麽時候添了個老媽子。
嗯?
鄧媽媽懵了,因為什麽啊這是?小姐雖然沒重用她,但待她還算尊重,她也是有體面的老媽媽,讓她滾?
韓佑讓人滾還需要理由嗎?有礙眼的直接就讓人拖出去了,什麽時候解釋過。
“不會滾?”
這聲問話冷的讓人頓時遍體生寒,原本還有十分不服的鄧媽媽腿都抖了,哪還敢磨叽。
“會會...”
她手扶着木欄杆往下挪,竟是連好好走路都不行了,大小姐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根本就不是那好拿捏的主啊!
紅果聽了動靜趕快進來,臉上還帶着沒擦幹淨的口水印。
“小姐,我看了那屋東西一晚上,天亮了實在沒扛住睡着了。”
韓佑...
你看着那些死東西幹嘛啊,這屋裏最貴重的東西是一個喘氣的大活人!
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實在是感覺身心俱疲,無力的擺了擺手,
“去睡吧。”
“奧,”丫鬟揉了揉眼,既然小姐讓她睡,那她就去睡了。
被一個人扔屋裏的韓佑...
你到底有沒有點當丫鬟的自覺性!
板着臉在宋家主仆習慣的時間吃完早飯,韓佑的臉冷的像臘月裏的寒冰。
紅果雖虎但極有眼色的選擇不發出一點聲音,她不知道小姐為什麽生氣,但她知道現在爪爪沒好果子吃。
韓佑多少感覺到這具身體已經和從前有很大不同了,從最開始到現在,每次來都能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好,這次是質的飛躍,幾乎和正常人相當了。
對于一個早練武晚打拳的人來說,這麽長時間圈在屋裏無異于坐牢。他冷着臉站了起來,徑自往門外走,紅果鳥悄的在後面跟上,腳步輕的跟個貓似的。
院子裏有方石桌,前面造了個景,原本是荒廢了,随着宋窈的水漲船高,連院子都有人給收拾了。
景也沒什麽新奇的,一個小池子,種了些碗蓮,壇口大的翠綠葉子浮在水面上,夾雜着幾朵盛開的蓮花,普通景致罷了。
有些特別的是幾朵葉子上,站了好些鳥兒,叽叽喳喳的跳躍吃食,很是生動活潑。
尋常蓮葉是撐不起這許多鳥兒的,因此韓佑起了興致,坐到石桌前面仔細打量。
細細一看就知道蹊跷了,原來是有人仿了蓮葉,用絲光鍛子在撐子上做出幾能亂真的蓮葉,再固定到池底。再看池邊放着根長竹子,前頭帶了個小盅,想來是往上倒米吸引鳥兒的。
算是極簡單的小玩意兒了,卻很有些巧思。
韓佑被這些活潑的鳥兒帶走了悶氣,瞅着這些小東西倒也自得其樂,于是在這石凳上多坐了會兒。
紅果松了口氣,小姐自從身體好了就喜歡坐在這兒看鳥,讓工匠做了這麽個小玩意,喂鳥看鳥的能打發好長時間。
今早瞧着小姐氣就不太順,如今又被鳥兒吸引了,這些鳥真是救命神鳥,她回頭一定多多放些糧食,感謝鳥神的救命之恩。
兩人情緒正放松,一個不招人待見的聲音就打斷了這短暫的平靜。
“小姐,老奴有話要說。”
是鄧媽媽。
韓佑不認識這個人,前幾次來身邊只有那個小丫頭。但他認得這個聲音,是早上那個要服侍他起床的人。
韓佑挑了挑眉,沒說什麽,只板着臉睨了她一眼。熟悉他的人若是看到他這個表情,都會識趣的立刻從他面前消失,因為這意味着王爺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但在鄧媽媽看來,大小姐是有些顧忌她,所以連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
她早上“滾”下來之後就覺出不對勁了,自己有些太沉不住氣,大小姐怕是想借此機會震住她,她要是退了,豈不是以後由着她揉搓拿捏?
她可是老太太身邊的人!
想到這,鄧媽媽略挺直了腰,拿出老太太身邊管事媽媽的派頭來。
“小姐,有些話許是您不愛聽,但老奴還是要多句嘴。”
韓佑的眉頭越皺越緊,知道不愛聽還多嘴?這是知法犯法,理該杖責啊!
鄧媽媽還不知道王爺已經開始研究該打多少棍了,挺直腰板,雙手橫握,中氣十足道,
“我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就托大說幾句不該說的,小姐身為宋家嫡女,代表的是宋家姑娘的教養,自然應該事事都做表率。我來這不過兩日,卻也很是發現一些問題。”
她頭擡的老高,似乎站在禮教致高點的是她的下巴,
“身為大家閨秀,您不該早上起的如此晚。大戶人家的小姐早起要給父母親長請安問好,哪能睡到日上三竿。”
原本怒氣正盛的韓佑不由點頭,是晚了點,我就沒吃過這麽晚的早飯!
“第二,您不該折了老太太的臉面,要知道我們幾個都是老太太送來的人,您不用我們就是費了老太太的一番苦心,實不是孝舉。”
韓佑?宋家老太太送來的人?還幾個?
他餘光掃到偏間有幾個人偷偷摸摸的往外看,見到韓佑看過去,又嗖的把頭縮了回去。
原來這些人是宋老太太送來的啊!
他當然沒興趣管宋小姐閨房的事,但現在他和宋小姐時不時的你變我我變你,人多嘴雜,要是多幾個像眼前這種刁奴,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罷了,他就幫宋小姐整頓整頓門戶吧。
他身子微微前傾,直盯着鄧媽媽那雙下垂三角眼,輕輕吐出幾個字來,
“你,是在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