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瘦二十七斤

瘦二十七斤

真的見過。

在半臺一中後的廣場上。陸陳煙和半臺職高的人發生沖突的那一次。

很難得,那一面之緣後,沈泊雪就記下了這孩子的樣貌。

一頭齊肩的髒辮兒紮成馬尾,小臉琉璃眸,男生女相,可能是還沒長開的原因,只會覺得幹淨,并沒有陰柔氣。他穿白色運動衫,袖子颀長,沒有舉傘的那只手垂墜貼着褲縫兒,袖子竟沒過指尖許多。

頹靡的感覺。

近處看,也沒有一般籃球運動員的傲人身形,反而顯得有些單薄。

沈泊雪沒想到他就是童生。此前看過不少他比賽時的視頻,沒有特寫,所以也沒有留意過長相。

“你就是童生?”

“嗯。”男孩的聲音很低,像是聲帶受損,每說一句話都是負擔。與外貌不匹。

“有空麽?”

“有。”

“我的來意,短信裏已經說過了。如果你願意,我們去校門口的肯德基坐坐,再詳細聊聊。”

聞言,童生再次擡高傘沿,懶散的眸子在沈泊雪身上停留片刻,又盯着遠處的肯德基望望,搖了搖頭:“不用浪費時間了。”

沈泊雪一驚:“嗯?”

“我會去半臺一中。”不等沈泊雪反應,童生拿腿已經走人了,留下一句,“九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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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泊雪……

球館裏,下半場過半。

比分再次大幅度拉開,到了85:30

更糟糕的是,高中隊全員體力殆盡,連站起來都是困難。

蔣石水頂着毛巾,弓腰雙手撐膝蓋,也終于露出了吃力的神情。

“老大,我們是不是用力過猛了。”

李琛喝了口水含在嘴裏,默不作語。兩眼死死定在陸陳煙的身上。

那小子居然還沒倒?

球場上,他被蔣石水和自己同時防住,壓力可是正常人的兩倍不止,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一般十八歲的毛頭小子,半場下來沒進一球,心态早就崩了。

可陸陳煙不,他沒露出一絲的焦躁,撐到了現在。

心理抗壓力不是一般的驚人。

想到這,李琛回頭看了眼楊安,不知道這教練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而另一邊,由于職業隊采取二防一守着陸陳煙,給了南宮百裏絕佳的機會,讓他在這比賽裏出了場風頭。

除了季風林和丁遠的速攻配合,他拿下的球數最多。

但實力懸殊是不争事實,這場比賽最終以105:51落下了帷幕。

也是半臺一中至今打的最累的一場比賽。

沈泊雪回來的時候,蔣石水他們都收拾好了正要離開,大汗淋漓,看樣子,這場比賽他們打得也不是很輕松。

沈泊雪和他們簡單打了個招呼,将人送出校門。

回來時,那五個小子已經倒在球館地板上,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

“五分鐘休息,五分鐘後列隊集合。”楊安抱胸站在他們當中。

無人反駁。他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沈泊雪舍不得。走近向楊安求了句情:“Anne,要不今天算了吧。他們真的很累了。”

楊安“哦”了聲,說:“我知道。”

走到教練椅旁,将方才的比賽錄像導進筆記本電腦,數據傳輸的過程正好五分鐘。

五分鐘後:“起來了起來了,都給我起來了。”

沒人理。

“我再說一遍,給我起來。”

“Anne,要不算了吧。明天早點……”沈泊雪跟在後面,柔聲細語,她看地上的五個人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誰知,楊安火爆,一人猛踹了一腳:“等你們輸給威海附中,就有得睡了。”

語畢,球館裏氣氛凝滞。地上五個人緩緩睜開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片刻後,陸陳煙打頭,竟真的掙紮着坐了起來。

筆記本電腦裏比賽視頻開始回放。

“仔細看,這個視頻裏的東西就是接下來一個多月,你們要訓練的內容。直到開學。”

楊安看他們東倒西歪的,吼了句:“聽到沒?”

三三兩兩:“聽…到…了……”

“再問一遍,聽到沒?”

“聽到了!!!”

球館的門半開着,門外雨點落地,有碎碎的雜音。

這慵懶宜人的午後,有人做夢,有人追夢。

沈泊雪已經悄悄退到一邊。

看他們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再次站起來,突然就熱淚盈眶了。

七月的三十一天,有二十三天在下雨。再回首,暑假過半,火熱的八月終于到了。

訓練一天不落。

37度的高溫下,地面都被曬得滾燙。沈泊雪提着剛從超市買來的冰水和冷飲,小跑着往體育館去。

學校門衛大叔的收音機裏,甜美女聲播着接下來幾天的天氣預報,說是半臺市會在雨期之後,迎來史上最高溫度。長達一周左右。

這樣的高溫,別說是訓練了,連靜靜坐在那裏不動,都熱的發暈。

丁遠脫了上衣,赤.裸着半身,躺在地板上:“不行不行,我要中暑了。”

半臺一中球館內的設施簡陋,沒有任何降溫的東西。被太陽一曬,牆壁發熱,更悶,室內的溫度恐怕要高達40度左右。

連楊安都熱的滿頭大汗,抱着電風扇,在扇頁上不停灑水,從不離手。

“水買回來了。”

聞言,丁遠倏忽站起來,餓狼般朝門口的沈泊雪撲過去。

陸陳煙回神,兩眼盯着他半.裸的上身,再看看沈泊雪。

媽的,暴.露.狂。

陸陳煙搶先一步将人拎了回來。

丁遠白眼要翻上天了:“大陸哥,你幹……唔唔……”

沒說完,陸陳煙将那件汗臭熏天的籃球衫,塞進了他的嘴巴裏:“穿衣服啊。”

那酸爽,人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一衆球員含着鹽水冰棍,咯咯笑。

沈泊雪也捂嘴笑了,搖搖頭,繼續給衆人分發飲料。

等輪到南宮百裏,男孩伸手接過,低頭朝沈泊雪說了聲:“謝謝。”

這大概是他回歸球隊之後主動對沈泊雪說的第一句話。

沈泊雪歪頭笑笑:“加油。”

現下的南宮百裏,沒戴眼鏡,剃了板寸,沒了從前溫存優雅的氣度,渾身熱汗,剛硬的肌肉線條從袖口走出來,成了一名真正的籃球運動員。

他又說了一遍:“謝謝你,小雪。”

謝什麽?只有南宮百裏自己清楚。尤其是和FG的那場比賽後,讓他在球場上的信心倍增,他現在無比渴望籃球,渴望上場,渴望比賽,渴望勝利。

如果陸陳煙可以成全沈泊雪想要的,他為什麽不可以?

南宮扭開瓶蓋,默默退到一邊。從前的張揚漸漸褪去,再不會仰仗着家裏的財力勢力渾渾噩噩的活着,開始成熟內斂并有所信仰。

南宮甚至開始有些喜歡現在的自己了,他喜歡上了喜歡沈泊雪的自己。

“歪——”

正想着呢,思緒被一顆橫飛而來的籃球打亂,一經察覺,南宮立刻側身,及時躲開。

“不錯啊,運動神經!”籃球撞上球場邊的牆壁,彈回陸陳煙的手裏。

那張臉——

看見就煩。

南宮登時回個白眼給他,惹不起我躲得起吧。拿腿正要走,卻被冤家迎面攔了下來。

“幹嘛?”南宮現在可沒心思和他幹架。

“不幹嘛。”陸陳煙抖抖球衣,插腰上下打量他,一副小痞子樣,“剛才…你和沈泊雪說什麽了?”

“管的着麽你。讓開。”南宮伸手去推,結果人家紋絲不動的,仰着脖子,不問出個所以然來誓不擺休的樣子。

“行。”南宮咬咬牙,忍,他繞開陸陳煙,往反方向走。可又被人攔了下來。

“嘿!陸陳煙,你有病吧。”

“你和沈泊雪說什麽了?”

南宮百裏:“……”

個傻逼!一定要聽是不是?好?老子氣死你!

南宮百裏扭過頭,氣勢洶洶的:“小雪說,上次的比賽她看了。她說我表現的可好。而你,除了前十分鐘拿到四分,下半場幾乎無所作為。她對你很失望啊。”

“怎麽?還想聽麽?”南宮哼,“小雪說……”

原本也只是為了刺他,圖一時的嘴巴痛快,沒指望陸陳煙會信以為真。

可誰知道,眼前人一臉委屈的樣子:“我不聽我不聽”吵嚷着捂着耳朵就跑走了。

南宮百裏:“……”

球場裏熱烘烘的,跟個大火爐似的。人也鬧哄哄的。

越是逼近正午,溫度越高。

到最後連楊安也喊停了,怕再這麽下去,非中暑不可。

“今天就先到這兒。你們洗洗回家吧。這幾天高溫,飲食之類的都注意點,聽見了沒?”

“聽見了!!!”

楊安翻手上的備忘錄:“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今天回去都收拾收拾,洗漱用品換洗衣物之類的,明天一早七點,學校門口集合。”

季風林問:“為什麽?”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因為高溫關系,我們去湖州營地集訓。家裏面都通知一下,如果你們的父母有什麽問題,可以打電話給我……”

“什!!!!!麽!!!!!!”

湖州營地?

丁遠星星眼,打斷楊安的話:“楊教楊教,集訓?我我我們真的可以去集訓麽?是那個湖州營地麽?那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才能去練球的湖州營地麽?我們哪有經費啊?”

楊安:“……”

白眼,并且選擇無視:“這次集訓的目的、訓練的具體內容等到了湖州營地我再下發。至于費用什麽的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楊安說着扭頭看向沈泊雪:“你們的小經理已經都幫你們安排好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扭頭看了過去。

“嗯?”

沈泊雪愣住,被這突如其來的點名吓了一跳,縮肩退兩步,吞了口唾沫。在那麽多雙眼睛下,實在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動作和表情,最後僵硬地比了個剪刀手、咧嘴“嘿嘿”笑。

“哇——經理小姐姐你太棒了。”

“你們太辛苦,應該的。”

“是我們所有人一起去麽?就像動漫裏那樣,一起吃,一起住,晚上還可以枕頭大戰那種麽?”

“?嗯,對。所有人。”

“那經理小姐姐會和我們一起麽?”

“昂?嗯…我也會去的。”

頓了三秒,丁遠撓撓頭,一臉人畜無害的:“那小姐姐和我們一起住麽?”

“啊?”沈泊雪正被問得手足無措,楊安将她拖到身後,保護了起來。

“想!的!美!”楊教練理理背心肩帶,活動活動手踝,“不過,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和你一起住,要不要啊?”

兇神惡煞的勁兒,叫丁遠那臭小子渾身冒冷氣,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要不要!!!

“噗——”其他人捂嘴,憋着不敢笑出聲,腦子裏天馬行空可都是畫面。

“好了好了。都解散吧。記住啊,明早七點,過時不候。”說着,楊安和沈泊雪就先行收拾好出了體育館的門。

留下一幫青春期的臭小子們,無比期待明天開始并為期一周的集訓。

那時候的青春,是純粹的白色。

“好想偷看經理小姐姐洗澡哦……”丁遠一興奮,嘴巴上就沒個把門的,在體育館的更衣室裏,當着陸陳煙和南宮百裏的面兒就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然後,

等他洗完澡回來:“咦?我的衣服呢?”

別說衣服了,更衣室裏連張巴掌大的毛巾都沒了。

人光溜溜地站在鏡子前面,哇一聲哭了出來:“大陸哥——我錯了——”

聲音在靜谧的校園裏回回蕩蕩。

天邊的雲彩,是五色斑斓的。

晚上八點。

沈泊雪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廳等沈霆下班。想向他說明要和楊安出去呆一周的事情。

蔣來最近都在威海市忙新書上市。沒空。

家裏只有他們父子女三人。

“怎麽了?”沈泊修出來倒水的時候,看自家妹妹坐在沙發上發呆,便矮聲問了句。

“啊?沒有,有些困了。”

“困了就早點回屋睡。”

沈泊雪乖巧點頭,指了指頭頂的時鐘:“嗯,再等等爸爸。”

沈霆最近值夜班。都得九十點才到家。沈泊修也不多說了,推着輪椅正要回自己房間裏,又被沈泊雪叫住。

“泊修,上次石水哥哥來看你……你為什麽不肯見他?”

一如既往,沈泊雪沒得到回答,門就啪一聲關上了。

為什麽?

因為見到蔣石水,總能讓他想起那時候的自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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