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命裏販劍（三）
命裏販劍（三）
桃花林裏有些昏黑，明明剛入林時天空還陽光明媚，轉眼間就響起了悶雷。
紗漠然心中有些悶，但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悶。
林內的濁氣如桃花妖所說的确很濃郁，紗漠然用着無塵功法護身，這才能穩穩走着，她過度使用無塵功法還沒完全恢複，如果入林的多一人她的消耗也會加快。
花瓣引着紗漠然往前走了一段路就散開了，四處的桃樹倒是不少，但要甄別萬年桃木在哪光憑眼睛是看不出來的。
“用眼睛能看出來哦。”
“誰？”
這聲音不像桃花妖的，聽起來更柔，也更攝人心魂。
紗漠然也沒回頭，青劍被她拉着随時準備出鞘。
“用眼睛能看到的東西很多，不能看到的東西也有很多。”
“認真看着前方，看看眼前的真實。”
那聲音停下後，紗漠然就注視着空蕩蕩的那一片黑霧。
地上的桃花飄起變成了水鏡，照出了桃花妖那張妖豔漂亮的臉。
蘇名城中。
那雷劈中的地方離張命裏的劍鋪不過兩三裏，循霄趕至此處只踩到了雷劈出來的一個坑，好在小雨還懂照顧一下他，拉了他一把。
“多謝。”
Advertisement
“啊？”
我沒聽錯？這個家夥會……知道說感謝啊。
循霄覺得這雷劈的地方有些奇怪，但是看不見，只好問小雨：“張命裏的劍鋪可有異常？”
“他的劍鋪？”小雨拉着他的衣袖繞開那個大坑過去，“沒異常啊，不過裏面多了個人……不認識。”
林秀給自己找了個杯子倒了杯茶，瞥見鋪子外面的客人，笑着對張命裏說：“好像你來客人了。”
張命裏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他鍛造的劍已經做得差不多了，這會兒林秀來了正好陪他喝一會兒茶。
“二位來買劍的？那可真是選對好地方了，我們張家的劍都是……”
張命裏：“你什麽時候成了張家的人了？”
“命裏，等很久了吧？”
一個女人穿着林秀今晨送來的廣袖流仙裙掀簾子從後屋裏出來，還稍稍在鋪子外頭的循霄和小雨的身上掃了一眼。
“這個女人……”小雨扯了扯循霄的衣，“長得和那個老妖婆有點像。”
“老妖婆？什麽老妖婆？”林秀走出來，還是悄無聲息湊到了小雨面前，“辛夷可是命裏還未過門的妻子，可是咱們蘇名城數一數二的美人，小公子，話可不能亂說。”
循霄把小雨往自己身後推了推，對着林秀答：“稚子年幼不知，先生見諒。”
“……二位好像不是我蘇名城的人？”林秀直起腰，眼裏滿是輕蔑，“我看公子有眼疾，也不像是能習武之人，來劍鋪買劍可說不過去。”
“他們是來找我做拐杖的。”張命裏往外大聲喊道，說得不帶任何感情，“怎麽？你們已經拿到了萬年桃木了？”
“桃木？”林秀聽着張命裏的話，然後對着他們二位投出了鄙夷的目光，“你們二位要桃木做甚？命裏可是最讨厭關于桃花的……”
“咳咳。”
不等林秀往下說，張命裏就裝咳，辛夷姑娘擔心他的身體，扶着他往後屋裏進去。
“林秀先生，命裏今日不舒服了，今日辛夷也就不招待你了，謝謝您送來的裙子。”
林秀聽着辛夷把後屋的門關上，這條巷子一瞬間冷清了不少。
小雨看着林秀，“先生，您剛剛要說什麽？”
“……這裏不便說話，二位先随我去繡坊如何？”林秀看了眼那輕輕掩上的門，大概能猜到張命裏是讓辛夷配合故意避開他們兩位。
蘇名城的城主不常在城內，而且林秀先生平日裏不縫制衣服時也是個大閑人，有時候就好心幫幫城主到處在城裏轉悠。
“二位初來蘇名城？”
循霄被小雨扯着衣袖走，他聽着身邊人的腳步，又對着林秀答：“很多年前曾來過，這裏還不曾有這麽多桃花樹。”
“桃花樹啊……桃花樹在咱們蘇名城可是長了幾十年了，公子以前來的時候真的沒見過？”林秀回頭看上循霄的盲眼，愣愣點頭，“也是，公子看不見。”
“吾說的很多年前，是幾千年前。”循霄說得有些不高興，但還是耐心對着他解釋，“吾那時候還不是瞎子。”
林秀也不在意他是不是瞎子、怎麽瞎的，繼續在前頭走，“蘇名城的桃花是二十多年前那桃花妖來了之後才長出來的，命裏很讨厭那桃花妖，公子要是想要桃木做的拐杖可以另尋其他鋪子，況且……命裏是鍛劍的，做拐杖這事兒他不熟。”
小雨看着林秀走得不急，便也問出心中疑惑，“二十多年前……桃花妖做了什麽？”
林秀笑着，咽了好幾次也沒說話。
“……這個在下不能說了，畢竟父老鄉親們都不願意提起來。”林秀走到繡坊下，敲了敲繡坊外的木樁，“這是我的繡坊，咱們蘇名城客棧少，繡坊裏的屋子也小，二位将就一下？”
循霄淡笑，“有勞先生。”
桃花林內，桃花幻成的水鏡拉着紗漠然進到了一層幻境之中。
紗漠然腳站在蘇名城的城門外，這個時候的城外還是灌木叢生，別說是花了，連一棵桃花樹也沒見到。
“這個蘇名城怎麽不一樣？幻境嗎？”
紗漠然的無塵功法自己破了，好在這裏沒有感受到濁氣，也不用耗費靈力護體。
城裏聽到不少笨重的腳步聲，裏面的老百姓們個個都抱着包裹，有婦人背着孩子往城外跑，所有人臉上都有些驚慌失措。
路過的人撞在紗漠然身上的痛感是實打實的，明明是進了一層幻境，但是她也沒想到自己是參與了這幻境的人。
“阿然？你怎麽了？”
身後一人走來，與紗漠然一手十指相扣。
“霄公子……”紗漠然有些恍惚，入桃花林的只她一人，循霄也不可能跟着進幻境，“你進了桃花林？”
“桃花林？什麽桃花林？”循霄反問她，又擡起另一只手捏了捏紗漠然的臉，“你不是一貫喜歡喚吾作霄玉麽？這才走了幾日路程你就傻乎乎的了？”
“霄……玉？”紗漠然輕輕複述，但也沒想跟他再計較這麽多，“蘇名城的人為什麽都在往外跑？城內是發生了……”
“往外跑？阿然，你是不是看錯了？”
紗漠然聽循霄疑惑，扭頭重新去看蘇名城入口，剛才還湧出大堆人往外跑着，這會兒竟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了。
“怎麽可能？剛剛明明……”紗漠然不可置信轉頭去看循霄，對上的不再是那雙蒙着白翳的盲眼，而是閃着幽光的漂亮瞳仁，“霄公子，您的眼睛……”
循霄攬着她的腰肢，像小貓一樣低頭蹭了蹭她的頭，說：“不是說好了閑來無事要在人間到處轉轉嗎？阿然，吾只想和你在一起。”
幻境中的循霄帶着一些不真實，但紗漠然心裏隐隐有些觸動，這裏的景象總感覺有些熟悉。
我來過這嗎？
紗漠然暗自問自己，可絞盡腦汁把這十八年來的所有事情都想一遍也都沒有印象。
她不曾來過這，那麽這是誰的幻境？霄公子沒有進桃花林，那紗漠然自己現在是誰？
紗漠然攤開掌心，她的衣飾改變了很多，淡藍的衣裙她很少穿，還有手腕和衣裳上挂着的不少銀鏈飾品，看着如此花哨和奢侈，她是絕對不可能做如此打扮的。
“阿然，天色不早了，咱們先去找個客棧歇下吧？”
蘇名城內的樣子與幻境之外的并無差異，只是這個時候的繡坊還很小不怎麽出名，走在街上到處都是兵器鋪子。
循霄牽着紗漠然的手，觀望了好些個鋪子，“阿然，吾知道你最是不缺順手的兵器的，趁着這裏繡坊也多，不如就多添置些新衣服怎麽樣？”
紗漠然冷冷回絕：“修道之人怎能耽于享樂？我不需要這些奢侈之物，霄公子，我們此行的目的是芙蓉城，你忘了？”
“阿然……自從來了蘇名城你就怪怪的，是吾讓你不高興了嗎？吾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會讓你走這麽長的路，你原諒吾好不好？阿然，吾真的知道錯了……”循霄搖着紗漠然的手，他的眼眶憋紅了一片，卻連一滴眼淚都看不到。
“霄公子你……”
紗漠然哪見過這麽愛撒嬌楚楚可憐的循霄，她最怕的小孩子哭了，循霄這一下的威力倒是堪比那些小孩子。
不聽到紗漠然開口原諒，循霄就上前環住她，“阿然，不要生氣好不好？你都不喚吾霄玉了，吾好難過……”
“……”紗漠然後腳跟站穩了些，面對循霄如此親昵的舉動他一時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這個幻境是心魔一樣的東西嗎？那要打破幻境，是不是除掉了心魔就能……
紗漠然一手繞到循霄後背，用靈力幻化出了靈氣匕首。
“幻境之事不可改變，你殺不了他。”
紗漠然擡頭看着天，問：“你是誰？這個幻境是什麽？”
“桃花水鏡記錄桃花妖封存于此的記憶，你能在幻境之中感受到痛感，那是因為你也曾是她記憶中的參與者。”
“……桃花妖的記憶？可我不曾來過蘇名城，這是過去還是将來？”
“既是記憶那便是過去，能入幻境者皆為這段記憶的參與者。痛感也是真，若你在此受了傷亦或是死去，它會跟着重新記錄，真正的你也将在幻境之外死去，所以保護好自己，努力走完這一段記憶吧。”
紗漠然手裏聚成的靈力再次散掉，還不等她繼續與那個聲音的主人對峙，循霄就擡頭搖了她兩下。
“阿然，你又在發呆，你都不關心吾了嗎？”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