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極樂殿主(四)

極樂殿主(四)

紗漠然這一問,循霄面上的平靜被跟着打破,處事不驚的他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回答。

夜逢雨背手彎腰把頭探過來,笑嘻嘻的,“循霄在人神魔妖之中都是很受歡迎的,想被他娶的姑娘不計其數,那些年可風光了。”

循霄沒有答話,但紗漠然已經知道了答案。

循霄這麽好的人兒有不計其數的愛慕者她也能想到,其實說來紗漠然也好奇,最開始他就是沖着瘋魔路來的,後來也是因為錦溪失蹤他們才将重心放在瘋魔路。

“吾,确有一心愛之人。”循霄這話把氣氛變得更加冷寂,紗漠然心情很奇怪,只聽他繼續說,“吾等了她三千年。”

“三千年”從循霄口裏說出來不輕不重的,他嘴角揚起來,看不到紗漠然,但是臉一直朝向她。

直至最後,他都沒有說出心愛之人的名諱。

扶蘇的靈力開始有些不穩,夜逢雨小聲嘀咕了一句“麻煩”,而後就上去一掌按在他的後背,分擔了一下。

被撒在芙蓉城內的茶水都散來了不少白煙,扶蘇一手舉過頭頂将聚來的白煙掌控在手中,跟着他眼睛慢慢睜開,他的靈力也一同收了回去。

“……”他收起法術,手裏的白煙中帶着着一點深灰,“我找到了。”

夜逢雨盯着他手裏那團白煙,沒看懂,“這指示的地方,在哪?”

循霄也等着他回答,巫鸠上前去看,還仔細研究了一番,“如果這是個地圖的話……東南,是芙蓉城中心城?”

“中心城嗎?”循霄複述一遍是對着扶蘇問的。

扶蘇一手抓散白煙,輕輕嘆氣。

“正是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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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瘋魔路開啓還有一段時間,剛經過一場戰,他們決定還是先在春風拂柳休養幾日再上路。

夜裏,紗漠然睡不着,等着房內的松月睡去,她瞧瞧遛出了我剛坐在屋頂上。

芙蓉城的月亮也很圓,只不過半邊好像被染紅,并不似之前的那麽皎潔。

“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麽?”一抹紅在紗漠然面前晃過,她聽着那人在她另一側坐下,還有倒酒聲,“芙蓉城的月亮,好看麽?”

紗漠然聽她的話稍微擡起頭,那一瞬間,她腦海中同時閃過一輪藍月和一輪紅月。

藍月之下,充滿生息,而紅月下,只淌着一片死寂。

溫袆遞了一杯酒過來,笑問:“循霄讓你傷心了?”

紗漠然握着茶杯,裏面的酒味很重,聞着就是烈酒。

她好像失去了仔細思考的能力,一口悶下去。

溫袆眼睛瞪得圓圓的,抱着手裏的大酒壺,說:“紗漠然,你回頭看着我。”

紗漠然剛喝下酒臉就浮紅一片,她愣愣轉頭,看着溫袆眼裏紅光一閃,自己突然間感覺身體下沉似的,正落入無底的一個黑洞中。

被遺忘的記憶沖出了那扇緊閉的門,紗漠然腦海裏那段記憶清晰浮現出來。

酒館中,循霄握住她的手,溫切關懷,“你醉了。”

後來循霄帶她暫時落在一處屋檐上,紗漠然因醉酒主動按住循霄,強勢親上了他。

“循霄。”

“不要跑……”

記憶重新被放出來後,紗漠然頓感自己的酒也醒了,她不勝酒力倒是真的,但這手裏的酒怎麽說也是烈酒,僅是被一段記憶驚醒也不正常。

她回味起剛剛喝下的酒,看着溫袆,“這酒沒有味道?”

“此酒名為喚憶,能夠喚起人遺忘的一部分記憶,看你的表情,應當想起了什麽吧?”溫袆饒有趣味看着她,繼續追問,“你喜歡循霄,我沒猜錯。”

紗漠然眼神沒有閃躲,但蒙上了一層哀傷。

“可霄公子說,他已有心愛之人,是我逾越了。”

“就因為這個?”溫袆歪頭,心裏把循霄先罵了個痛快,“怕是身體睡了三千年睡傻了,他以前可粘人了,和帝女整日成雙成對出現,煩人得很。”

“帝女……”紗漠然想起在水鏡裏的經歷,她作為過去的一個參與者卻沒有任何記憶,雖然樣貌和身體還屬于她自己,但是她代替的那人的身份絕不一般。

聽溫袆談及“帝女”,她心中已有了一個答案。

——溟瀾帝女

循霄心愛之人是溟瀾帝女那他手裏拿着滄瀾劍也說的過去了。

“阿然。”

突然一瞬,紗漠然聽到了這樣一個稱呼,這是循霄在水鏡中對“她”的親昵稱謂。

紗漠然有些鬼迷心竅,抓着溫袆的手腕,“溟瀾帝女的真名,也喚紗漠然嗎?”

溫袆有點摸不着頭腦,溟瀾帝女雖然真名極少有世人提及,但斷枉山古書裏的記載應該也不會少。

“是啊,溟瀾帝女真名就是紗漠然。”

紗漠然整個人身體都在顫抖,她眼尾紅着,但她還是太倔強,一滴淚也沒有。

溫袆靠過去,手在半空中停下,思量半刻還是攬住紗漠然另一邊的肩頭,将她的頭往自己肩上靠。

她聲音溫溫柔柔的,這一刻将紗漠然困在了她的溫柔鄉之中,“同為淨靈根要在一起太難了,循霄早已不是仙界不可一世的陣仙,罪仙之身的他不值得你去愛了。”

頸間吐出溫熱的氣息,溫袆另一手摸着紗漠然的頭,“睡一覺,就都好了。”

“你看到了什麽?”夜逢雨來時無聲無息,他站在紗漠然和溫袆身後的房瓦上,風帶起他額前幹淨利落的短發,吹得人心裏也癢癢。

若他現在是以原身出現,溫袆能想到自己也許會落荒而逃,倒也不是夜逢雨原身面目猙獰吓人,只是比起現在這充滿少年郎氣息的身體,那個就顯得太嚴肅了。

夜逢雨過去将紗漠然攬到自己懷裏,他眼眶逐漸洇濕,即便努力調整着呼吸,語調裏沾上的潮溫淚意也壓不下去。

溫袆喉間哽咽,想起了些傷心往事。

“曾經的人們有多少人厭她,現在就有多少人盼她。”

“你看到了嗎?她的記憶。”

“喚憶酒喚起的記憶只有被認為抹去的那一部分,她沒有關于溟瀾帝女的記憶。”

夜逢雨咬嘴唇,反駁她,“不可能,循霄說她沒有轉世,記憶怎麽可能沒有?”

“……也許,這并不是正常的轉世呢?開溟瀾的條件我略有耳聞,她未接受傳承不會有輪回轉世,聯系起循霄當今的實力,對帝女的轉世,他做了不少幹涉。”

是了,循霄好歹也是陣仙,修習無數禁咒秘術,憑他當年的實力,要将一個人從鬼門關奪回來,不會太難。

三千年後再見到循霄,他成了一個瞎子,若真是他動了禁咒複活紗漠然,他實力驟降和眼盲就都有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

溫袆猶豫片刻才道:“她醒來之後……應該就會與循霄劃清界限了。”

她睡得并不安穩,醒來時夜逢雨端了碗甜粥上來,叮囑她要好好吃完。

夜逢雨知道她難過,就一直在門外等着,直到聽着湯匙打到瓷碗聲音響起,他才又敲門進去。

紗漠然吹冷手裏的粥,雙目失神,“昨夜送我回來的,是你嗎?”

夜逢雨半天沒敢應答,不知道是不是紗漠然剛醒會有些脾氣,他看她的表情一句話也不敢說。

“……”沉默半晌,紗漠然吞完了一口粥,看着夜逢雨在一邊抽了凳子坐下,“姐姐,我其實……”

紗漠然擡眼看他,眼神有些不确定,但還是低沉着嗓音問:“魔尊,夜逢雨?”

聽到她認出自己,夜逢雨心裏的激動與難過相持平,滋味難說。

“漠然,你還記得嗎?在溟瀾族領地的時候……”

“溟瀾族領地?”紗漠然放下手裏的粥碗,冷哼一聲,“可我不是紗漠然。”

夜逢雨知道她對附加在身上的這個名字耿耿于懷,可是他能怎麽解釋呢?她就是紗漠然啊,這個名字本就是屬于她的。

“漠然你先冷靜,你聽我說,你就是紗漠然,這個名字就是你的,不管變成什麽樣子……”

“夠了!”紗漠然第一次拍着桌子站起來,她怒氣上來,若是青劍在手,早就已經抽劍出來了。

她沒壓着怒意,咬牙切齒看着夜逢雨,“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不是紗漠然,我是蘇洛洛,除此之外,我誰都不是!”

樓下的循霄等人聽到動靜立刻往上面奔來,扶蘇看到紗漠然眼裏含着的層層怒意,甚至在看到循霄之後,她更加生氣了。

“……目前這個情況,我可以讓松月打暈她消除掉她的一部分記憶。”

循霄面色平靜,把聲音放大了些,他淡淡對着所有人道:“都出去。”

溫袆掐着扶蘇的後腰,小聲說:“我負責把循霄打暈?”

巫鸠看着這個狀況,感覺一時半會兒幾句話解決不了,這裏的高手不少,包括他在內,人神魔妖都聚齊了,但也只有紗漠然被蒙在鼓裏,知道的事情極少。

他往斜後方看了一眼,也問:“霄公子确定不需要我等幫忙?”

“吾自己挑起來的,吾自己來收場。”循霄語落,巫鸠就笑着連連點頭,過去搭上夜逢雨的肩把他一齊帶走。

溫袆推着扶蘇,不是很高興對着循霄說道:“倒是希望你能安撫好她。”

待所有人出去,循霄牽引着紅線慢慢上前。

紗漠然用靈力抽出床邊的青劍,指在循霄的頸下,一分一毫也沒超過。

循霄自己有感覺,他選擇在現在的位置停下,仰着頭,“漠然,吾知道你已經聽不進解釋了。”

“我一直很感激霄公子,你送我上斷枉山,為我尋藥,很多……”紗漠然說着便哽咽,她覺得嗓子難受,最後只憋來最後一句,“可我竟沒想到,你給我取的這個名字不過是為了将我當做另一人的替身。”

良久,循霄驀地扯唇苦笑。

“何為溟瀾?你知道嗎?”

第一卷還有四章……真的沒人給我喝一口營養液嘛嗚嗚嗚 好尴尬(給自己挖好墳別涼着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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