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咳咳,別藏了,朕還沒病得要死,從你進來,便知道了。”
元崇帝的聲音就在耳邊,許婳的眉心皺到一起,她糾結着要不要出去。若是元崇帝瞎猜的,她貿然出去,豈不是中計了。可如果是元崇帝真知道她在屏風後,還等太子離開後,才喊她,這其中的緣由,她倒是十分好奇。
走出屏風,許婳穿着太監衣服,高高的紗帽壓住她一半的面容,謹慎道:“見過陛下。”
“喲,這身太監服還真适合你。”元崇帝蒼老地嗓音笑了笑,“朕本想着你是來刺殺朕的,都等着你動手了,可看你左右搖擺不定,想來是受人之托來辦事的吧?說說,是四皇子,還是朕那位年紀最小野心卻最大的六皇子?”
許婳心想,這元崇帝不愧是老狐貍,竟能猜中大半,唯獨漏算了五皇子趙胥。看來這天下人,都忽略了趙胥。許婳心中不由又高看趙胥一分。
“回皇上,臣要說的話,方才太子已經與您說了。”許婳只字不提趙胥,她無心參與皇權的鬥争,能少牽扯點,便少些的好。
“呵呵。”
元崇帝倒是沒料到許婳能知道這通天的秘聞,他是知道許婳本事的,現如今他想擺脫太子掣肘,也只有眼下這個機會了,“許婳,你想不想成為一人之下的首輔?”
“這個嘛……”許婳頓了頓,組織好語言才道,“之前是想得,如今朝中有林首輔和太子勤懇辦事,微臣願意做後盾。”
利誘這東西,早幾年的元崇帝對許婳還有用,現如今元崇帝自身都難保,要個空頭承諾又有何用。且縱觀元崇帝這人,過河拆橋,事後反撲的事做得還少嗎。
故而,這個人是萬萬不能信的。
“哼。”
元崇帝冷笑道,“聽你這意思,眼下朝中已經被太子和林辰錦把控住了,就連你也是太子的人?”
“臣可沒這麽說。”許婳撇清自己道。
“少跟朕打字謎。”元崇帝掙紮着想起來說話,卻無力地倒下,幸好頭撞在枕頭上不疼,卻也足夠引起他的怒火,但又怕太大聲被外頭太子的人聽到,只好壓着嗓子忿忿道,“太子是什麽人你也知道,如今朕是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你也不必忌憚朕還會對你怎樣。朕今兒給你個揚名萬年的機會,若是你願意幫朕除了太子這個孽障,事後無論朕的哪個皇子繼位,都有你一份榮寵。可你不願意,等太子登基後,殺的第一個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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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婳:“……”憑什麽第一個都要殺她?招誰惹誰了!
望着龍床上元崇帝老态龍鐘的模樣,許婳卻不敢掉以輕心,她想聽聽元崇帝的籌碼是什麽,“之前皇上提防臣,非要賜婚不算,一路斬斷臣手下多少人。您說要殺就殺,現在又要談合作,敢問皇上又如何能保證在太子下馬後,臣會成為那一人之下的重臣,而不是新皇祭旗的人頭呢?”
元崇帝似乎料想到許婳會有這麽一問,他登基二十餘年,見過不少風浪,沉穩道:“太子多疑不能容人,你只要先加大太子與其餘幾位皇子的矛盾,在四五六皇子落難時,你再出手救人,之後他們其中一個登基,必定會感念你的恩情。”
四五六?
許婳心想:這老狐貍是打算退出三個小的,再偷偷捧起已經被打壓得死死地老二嗎?
仔細回味一番,許婳還真覺得有這個可能。
“咯吱”
此時,外頭殿門突然被推開,傳來響聲。
許婳和元崇帝同時皺眉,留給他們說話的時間不多了。
許婳匆匆收拾了下自己的儀容,正轉身要離開,連袖口帶手都被元崇帝在身後拽住,“好好想想朕的話,培養你六年,朕不是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
說完,元崇帝緩緩松手。
等待許婳來的領事太監進來,見到元崇帝蒼白的臉色,又瞧許婳慌張的神色,心中料定這是許婳辦成事了,忙催着許婳出去,別讓人看到了。
臨走前,許婳回頭看了一眼龍床上的元崇帝,一個到殘喘時還不忘用心計的權謀者,他的話,多半是不能信的。
出了仁政殿,早有趙胥的人接應許婳出宮。她原以為趙胥會馬上見她,誰知趙胥的人只傳了話,說趙胥信任她,眼下趙胥有別的事忙着,下次再和許婳談以後。
許婳一聽有點懵,吐槽趙胥的心也太大了,便一身疲憊回家。
佩兒早準備了熱水沐浴,許婳脫了只省肚兜,坐進浴桶裏,身邊只留下佩兒添水拿東西。
佩兒剛加了一桶熱水,小姐不喜歡別人幫她洗澡,佩兒便挽起袖口去疊小姐換下來的衣裳,邊念叨起今日從柳氏那聽來的消息,“小姐,陳家表少爺的婚期定了,您知道嗎?”
許婳坐在浴桶裏,舒服得閉上眼,上次舅母張氏特意過來說了陳行之的婚事,她邊猜到陳行之和林家的婚事八九不離十了,便輕輕“嗯”了一聲。
得到小姐的回應,佩兒想到自家小姐到這個年紀還獨自一人,不由替小姐抱不平,“聽說婚期就在正月,娶的是林首輔家的幺女。這陳家表少爺也是命好,當年逃婚名聲都臭了,如今站錯隊被浏陽王牽連,還能做林首輔的女婿,真是便宜他了。”
許婳聽佩兒語氣頗不甘,睜眼後睫毛帶着水霧,她用帕子擦了後,反問佩兒,“林首輔家的幺女,可是從小養在林家老太太跟前那個?”
“就是她。”佩兒疊好衣裳,點頭道。
“可惜了啊。”許婳若有所思地說到。
待沐浴後,許婳從浴桶出來,佩兒才想到方才忘記說的重點,愁眉道:“等年後,陳家肯定會親自過來送請帖,到時候小姐就推了,說不得空吧,省得去了糟心。”
聞言,許婳笑笑,對着鏡子擡起水蔥似的手梳頭發,“我有什麽好糟心的,不過是我不要的男人,他們林家愛要那就拿去罷了。這次,我可還真要去,指不定有天大的熱鬧在等我。”
陳晟是武總教頭,雖說官品只有二品,手中也沒兵權,卻有二十幾年的禁軍經驗,凡事晉陽城的武将,誰都得給陳晟賣個面子。這麽一來,那些皇孫貴族自然也要和陳家來往,到時候陳行之的婚禮,除了太子尊貴可能不會親到,其他幾位皇子都會去賀禮。
眼下時局動蕩,等陳行之婚禮那天,肯定會有數不清的看點。
到時候多看看,說不定能讓許婳瞧出日後的路來。
沐浴完,許婳剛躺上床,就看到佩兒癟着嘴像有話要說。
“佩兒,你有事?”
“小姐,都說我們做奴才的不該過問主子的事,可這話奴婢憋在心裏頭實在難受,想求問主子一件事行嗎?”
佩兒是從小跟許婳長大的,她難得看到佩兒會這般鄭重又心急地問,便點頭答應了。
“哎,這話奴婢也是前幾日聽了送嬷嬷說的後,才一直擔心。”佩兒道,“主子可是因為之前陳家表少爺逃婚,傷了心,不敢再有配娶的心了?”
“自然不是。”
已是古代超大齡剩女的許婳還覺得自己年輕着,并不急着嫁人,且婚姻這事,本是用來讓自個生活錦上添花的,若沒尋個讓自己順心和美的,還不如不要的好。
“既然如此,這麽些年過去了,怎麽就不見小姐對哪位男子上心?就是眼下和五皇子有了賜婚,小姐也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感覺。奴婢不是想着主子一定要有個歸宿,是怕主子還沉浸在過往,不得開心。”佩兒說着不禁落淚,這些年小姐一路從閨閣小女兒到朝堂吃了多少苦,她都是看在眼裏的。
許婳心頭一暖。
穿書前許婳并不曾得過這般關心,一時有點不好意思。
可真要說起對陳行之的感覺,以往也只是能嫁,卻也沒到喜歡。至于現在,要說能讓她記到心坎去的男人,還真沒遇上。
見佩兒眼眶越發紅了,許婳忙起身替她抹眼淚,“傻丫頭,你瞧你家小姐是那種受了打擊起不來的人嗎,陳行之對我來說早就過去了。人活這世上,又不是一定要有婚配才能過活的。快些去擦擦臉,可別凍裂了。”
邊說,許婳邊捏了捏佩兒紅撲撲的臉。
等佩兒走後,許婳躬着身子縮成一圈睡在被窩裏,數數日子,沒幾天便是新年了,等陳行之的婚禮過後,不就是她的了嗎?
頓時,胸口惆悵得厲害。
過了三日後,整個晉陽城皆張燈結彩迎接新年。
許家的年夜飯,一如往常的冷情客套。
許延說了幾句得不到想要的迎合,便無趣閉口。許堯又是個話不多的,柳氏倒是想說,卻沒人搭理她。
休沐的日子一直到了初二,陳家的人果然如佩兒說的一般,陳晟親自來送了請帖。柳氏做不了許婳的主,又有心嘲笑許婳一番,便親自來問許婳要不要過去,許婳一眼看透柳氏,便熱情道:“既然是陳家表哥的好事,女兒當然是要過去的,到時候還請太太跟女兒一起,省得女兒怯場,給您丢人了。”
許婳這話一出,柳氏臉上立刻讪讪的,因為她本來是不打算去陳家的,整個晉陽城都知道是陳行之不要許婳,卻攀附上林首輔家的女兒,就算柳氏不是許婳的親生母親,卻是一脈相連,那些看笑話的人自然不會放過她。
這次,柳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待柳氏走後,許婳心情頗好,打算去街上逛逛,剛出門,就被林沐陽鬼鬼祟祟地帶上馬車。
要說林沐陽的妹妹馬上要嫁給陳行之了,且他本來就和許婳不對付,黑籍的事也結束了,不該來找許婳的才是。
故而一上馬車,許婳便警惕問,“林大人,您這般急切拉我上馬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罪您了。”
林沐陽不是會開玩笑的人,他板着臉正色道:“我聽說,陳行之回晉陽後,曾糾纏過你一段時間?”
“有與沒有,如今陳行之已經和令妹訂婚了,這事重要嗎?”許婳反問道。
“當然重要!”林沐陽突然抓住許婳的胳膊,怒道,“我妹妹被陳行之的皮相遮住了雙眼,可我不一樣,我要知道你和陳行之的糾葛,還有你為什麽拒絕了陳行之?”
聽到這裏,許婳漸漸生氣了,她和陳行之的事,說到底,是她的隐私,并沒有和林沐陽說的必要,更不用在這裏受他質問。
“這話,你還是自己去問陳行之吧。”許婳掙脫開林沐陽,起身下了馬車,大山立刻跑了過來,許婳回頭對馬車裏的林沐陽哼道,“不過陳行之那人慣會演面皮子戲,你家妹妹嫁給他,倒是可惜了。”
話畢,許婳的好心情也沒了,叫了大山打算回家,林沐陽卻沒打算就此結束。
“許婳,我幫你。”林沐陽跑到許婳前頭,兩手張開攔住許婳,低聲道,“我知道你和姜稽打的什麽注意,我也知道如今皇上是被太子囚禁了,我父親雖面上擁護太子,但他也知道這裏頭沒有一定得事,所以我幫你,但是你要和我演場戲。”
許婳:“我為什麽要答應?”
林沐陽明媚的雙眸慢慢露出得意,“因為你沒有其他選擇。姜稽被太子壓着,你的那些手下被太子處理得差不多,許家都是些無能的。雖說你和五皇子有了婚約,五皇子卻是個不管事的纨绔。許婳,只要你幫我讓舍妹看清楚陳行之的真面目,我就幫你絆倒太子。我林沐陽,從不食言!
”
不得不說,林沐陽把許婳現在的處境分析得很好,她手下已經沒啥可用的人,但如果加上林沐陽的勢力,那就大大的不一樣。
可她真的要答應合作嗎?
許婳低頭沉思,其實她更好奇的是,林沐陽這麽不遺餘力地想破壞自家妹妹的婚姻,又是為了什麽?
就說陳行之對林家小姐不是真心,但他需要林家扶持,就不會對林家小姐太差。
林沐陽這般阻擋,倒是勾起許婳的好奇心。
她擡頭看着林沐陽水墨般的雙眸,想探究出原委,卻如撞進了一潭深淵,什麽也沒找到,只好笑問:
“不知,林大人不惜和首輔大人唱反調,讓我唱的又是什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