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昨天聽範雨棠說劇懷安來了,姜珛貞打心裏高興,她和懷安雖相識不久,但個性溫和的兩人十分投緣,之前她和範雨棠成親得倉促,沒能通知他一聲,如今他來了,她當然想盡一下地主之誼,好好款待他一番

原想着親自下廚為他接風,可範雨棠卻說不必麻煩,只要到茶樓茶敘就好

誰知她依約來到茶樓,非但沒看見劇懷安,等着她的竟是那教她震驚又痛心的一幕在範雨棠還未到佟家之前,他意欲追求的對象便是沈宣青,而沈宣青也對他十分傾心,甚至曾為了橫刀奪愛而找人擄走她,可當時範雨棠表明了他愛的是她、想娶的也是她,而她……相信了他

可現在,沈宣青卻找上門來擺明願意做小,範雨棠還給了她肯定的回應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先是歌妓水月,如今又來了個沈宣青,男人變心的速度竟如風馳電掣,教人措手不及

一直以來,她始終抱持着一個信念,相信他這陣子以來的反常言行都只是為了與她疏遠,以保護她不被範許氏迫害,但如今,這樣的信念瓦解了,喔不,也許她早已知道這殘酷的事實,只是自欺欺人,選擇逃避

不管是身為姜珛貞還是佟袖珍,她都曾經歷過另一半的背叛及傷害,可她從來不恨,也總是能自我療愈她以為她夠堅強,絕不會輕易被打敗,她以為不管遭遇到什麽,她總能走出自己的路,可現在,她不再那麽确定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直到她整個人癱在床上,小翠進來看她,她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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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環顧着房內,這兒雖不如範府、不如佟愛,只是平凡又普通的小屋,可在他們剛搬進來時,這兒充滿着歡聲笑語,對他們來說猶如人間天堂

怎料轉眼瞬間,人事全非

一開始便是個錯誤嗎?她不該愛上他、不該相信他,也不該嫁他嗎?她以為這是老天爺為她做的主、鋪的路,她只要一路走下去便是,岩知如今滿地荊觫,教她寸步難行

也許該是放下的時候了,她不該如此孤注一擲、執迷不悟,若範雨棠不是她的歸屬,那麽她不如歸去

頓時,姜珛貞的腦海裏浮現出佟冬秀、佟丁氏、佟老太太及許許多多人的和善面孔她好想他們……

“少女乃女乃呢?”突然,她聽見外面傳來範雨棠的聲音

“少女乃女乃在房裏……”小翠應着

只一眨眼的時間,範雨棠走了進來,但他不是一個人,沈宣青跟在他身後一

姜珛貞一怔,茫惑的看着他

看着她那哭紅了的雙眼、憔悴失落的神情,範雨棠的心猶如被針刺蟲噬般的痛苦可他不能在這時心軟或放棄,因為就差這臨門一腳,他便能将她送回松嶺城去了

“我有話跟你說”他逼自己硬着心,語氣冷淡地道

姜珛貞神情憂傷地回道:“我聽着……”

“我要納宣青為平妻”範雨棠道

聞言,姜珛貞以為自己會激動憤怒,但不知怎地,她莫名的平靜

迸人所說的三妻是為一正妻、兩平妻,他納沈宣青為平妻,擺明是要與她平起平坐

見她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答應幫忙的沈宣青趨前,故意譏嘲道:“佟袖珍,你沒意見吧?我可是天馬莊莊主的拿上明珠,叫你一聲大姐算是委屈了,可因為我真心愛着雨棠便也認了,你可別不知好歹”

姜珛貞擡起眼眸看着她,依舊不言不語

迸代的女人願與人共事一夫,可她辦不到,死巴着一個已經變心的男人,多可悲一

“我可告訴你,不準給我端大姐的架子,我沈家財勢雄大,還能出資幫雨棠買下兩家茶樓,讓他當個真真正正的店東,這可是你佟袖珍辦不到的”沈宣眚一臉轎傲地道

是,事實就是這麽殘酷,昔時,範雨棠舍沈宣青而選了她,如今終究是不敵現實

“袖珍,這事你允也好,不允也罷,無論如何,我都決定……”

“辦不到”突然,姜珛貞幽幽吐出了三個字

她擡起眼眸,兩行痛徹心扉的眼淚瞬間滑落,熱燙着她的臉,燒着他的心

“範雨棠,我辦不到……”姜珛貞抽着氣,聲線顫抖地道:“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你,如此支離破碎的婚姻,我不要了……我曾對你說過,婚姻若沒有愛便是交易,而如今我倆的婚姻卻連交易都談不上了……”

她凄然一笑,“我以為與你同悲同喜、患難與共、不棄不離便是我下半生的使命,可現在你不需要我了”

說着,她倕抽了一口氣,淚如雨下卻目光凜凜,“我佟袖珍從來不是個可悲的女人,可你卻讓我變得如此可悲……我不再乞求你的愛,我不再執迷不悟,你把休書給我,我即刻便回松嶺城去”

聞言,範雨棠心頭一喜一恸,喜的是她終于願意回松嶺城了,難過的是,他愛她都來不及了,又怎有辦法接受兩人又重回陌生人一途?

就在他沉吟之際,姜珛貞靜靜的走到他面前,随即揚起手來,啪的一聲,給了他結實的一巴拿

他心頭一震,但臉上卻沒有太多驚色

“範雨棠,我們……互不相欠”她堅強而驕傲的擡起下巴,眼淚卻順着兩頰滑下,接着她轉過頭,無怨無恨的看着沈宣青,“沈姑娘,我将他交托給你,希望你們白頭到老”

迎上她那真誠澄澈卻又悲哀幽怨的哞子,沈宣青的胸a一陣抽緊,這一瞬間,她才赫然發現,佟袖珍對他,才是真正的愛

誠如範雨棠所說,她對他的癡纏只是不甘心、只是闡別扭,是何其膚淺又不成熟的迷戀,真正的愛是輛牲,不是索求,看着這樣的佟袖珍,她于心不忍,幾乎想沖a說出實情,可範雨棠像是發現了般,立刻用眼神咀止了她

沈宣青實在受不了了,其至覺得快不能呼吸,轉過身,她快步走了出去

範雨棠正要尾随出去,忽聽身後傳來聲音,轉頭一看,佟袖珍競锸地昏厥,他連忙一個箭步上前将她撈了起來,并大喊道:“小翠!快去請大夫!”

小翠聽聞連忙沖進房內,見小姐不省人事,應了一聲,焦急的又沖了出去

看着懷中神情憔悴蒼白、眉心緊鎖着的佟袖珍,範雨棠心如刀割

範雨棠坐在床沿,靜靜凝視着仍來蘇匾的佟袖珍,想着大夫不久前說的話,心裏百感交集“恭喜範二少爺,少夫人已經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他本該歡喜,也确實歡喜,可他的心卻更疼了,如今她懷上他的孩子,可他卻傷透了她的心,還教她悲不可抑,甚而昏厥

他真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如果可以,他多麽想在她醒來的那一刻便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心裏只有她,什麽水月還是宣青,全是虛假,但偏偏情況不容許他這麽做

她已有兩個多月身孕,肚子恐怕再兩個月便藏不住,範雨鵬雖有妻妾三人,至今卻仍未有子嗣,範許氏心急如焚,此刻若是被她知道袖珍懷上孩子,不知又會做出什麽樣可怕的事情

為了袖珍跟她月複中骨肉的安全,他必須将她送走,刻不容緩

且他猜想袖珍可能還未發現自己已懷孕一事,為了不讓她受到更大的沖擊,他打算先瞞着她,幸而剛才大夫為她把脈診斷時,小翠并不在場,他不必擔心小翠會說溜嘴

“唔……”突地,姜珛貞發出呓語,幽幽轉醒

範雨棠立刻起身移往門口,假意正要進來

她睜開眼睛,一時之間有點回不了神,聽見門口的沙沙聲響,她将頭一轉,只見範雨棠正走了進來,她這才憶起稍早前的事,也想起自己終于認清事實,決定退讓

“你醒了?”範雨棠故意冷淡地道:“我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他說你的身體沒有大礙……這兩天你跟小翠收拾一下,我找人送你們回松嶺城”

姜珛貞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他們曾經恩愛,如今卻恩斷義絕,互不相幹,也好,既然無愛,那便各分東西吧!

人生在世,不就是生離死別嗎?總要分開的,只是早晚

“你給我寫射休書……”姜珛貞幽幽地說,“我爹娘總得知道你是為了什麽不要我”

他沒有不要她,當然也寫不出什麽休書來,可她要,他g能不給?

“我琢磨琢磨,你離開前會給你的”就在他轉身要離開之際,他聽見她的嘆息,而他痛苦煎熬的淚水也難忍而下

這時,幫佟袖珍熬了藥的小翠走了過來,為免她發現,範雨棠迅速抹去淚水,鎮定心神,吩咐道:“好好看着少女乃女乃,我出去了”

小翠怨恨的看着他,應了一聲,“是”便立刻走進房裏

範雨棠深呼吸了一口氣,試着緩和翻塍的情緒他不能在此時亂了套,他必須為袖珍做最好的安排,他得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箱他将她平安送回松擇

而此刻,他腦海中只有一個人選……

劇懷安和沈宣白密會過後,先回到客棧更衣,正要出門前往茶樓,卻見沈宣青哭喪着臉回來她走到他跟前,兩眼濕潤紅腫,很明顯大哭過一場,直覺告訴他,肯定又是為了那愛不到、求不得的範雨棠

總是看着宣青為愛所苦、為情所傷,他的心實在不好過,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能得償所願,可這卻是不可能也不可為之事,畢竟範雨棠已經有了佟袖珍,而他們的感情堅不可摧

“唉……”他滿是愛憐的瞅着她,輕聲向道:“你又怎麽了?”

“懷安哥……”沈宣青只叫了這麽一聲,便大哭着撲進他懷裏

劇懷安吓了一跳,一時之間兩只手還不知道往哪裏擺

“我讨厭他們……我讨厭他們……”

她沒頭沒腦的哭着、嚷着,他不明就裏,有些傻愣的向道:“讨厭……誰?”

“當然是範雨棠跟佟袖珍!”沈宣青站直身子,沒好氣地回道

他這才看清她滿臉淚痕,雙眼瞪得又圓又大,但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生氣,可她又說讨厭範雨棠跟佟袖珍,該不是她又做了什麽或說了什麽,惹來範雨棠一頓修理了吧?

劇懷安輕嘆一聲,苦口婆心地勸道:“宣青,忘了雨棠吧,世間男子何其多,何必單戀一枝草?”

沈宣青怨怨的瞪着他“你在胡說什麽?”

“誰要巴着他不放啦!”她氣惱地道,“我對他哪裏是愛?我只是不甘心!”聞言,劇懷安先是一愣,旋即一笑“你總算想通了?沒錯,你只是不甘心,只是鬧別扭……”說着,他又覺得不太對勁,“不對啊,既然你已經想通了,為何還氣他們?”

他一閱起這事,沈宣青腦海裏便浮現佟袖珍那張痛徹心扉卻無怨無悔的臉龐,好不容易暫歇的淚水又傾瀉而下

“嗚……”她又哭着撲進他懷裏,又氣又難過地道:“可惡的範雨棠,為什麽讓我當壞人?我、我看着她,真的好慚愧、好內疚、好……嗚……”

她說得斷斷續續的,劇懷安實在聽不明白“宣青,你到底在說什麽?”

沈宣青順了順氣,這才抽抽噎噎地道:“範雨棠怕他大娘對佟袖珍不利,想送她回松嶺城,可又知道她一定會執意留下來與他為伴,他就使計想逼她離開……”

劇懷安是個聰明人,只聽到這兒便已約略猜到“你說什麽?他該不是利用你去激她吧?”

“他沒利用我,他、他跪下來求我……”說着,她又淚眼汪汪的,“懷安哥,你說他們是怎麽了?範雨棠為了她不惜跪求我,她為了成全他,居然、居然願意退讓,還祝福我跟他白頭到老……嗚……他們是笨蛋!是讨厭的笨蛋!他們、他們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可惡的壞女人!”他聽着,心裏雖十分激動,卻一點都不意外

“宣青,真正愛着一個人,便是犧牲自己,成全對方呀”他輕播着她,柔聲安慰,“你不懂的事,他們給你做了活生生的示範,不也很好嗎?再說,你一點都不壞,如果你壞,又怎會為了他們而難過?”

“可是我曾對她做了那麽不好的事……”她滿臉愧疚

“你那時不懂事嘛”劇懷安輕拍着她的背,“宣青,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你願意為他粞牲,而他也願意為你粞牲,并包容你所有好與壞的人

“若有個人願意為我粞牲,包容我的一切,那便是……愛我嗎?”沈宣青擡起臉龐,定定的望着他

劇懷安溫柔一笑,用指月複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當然”

她微微孩眉,細細的嫱詳他“你總是容忍我、維護我,不管我多任性妄為,你從不對我生氣,那也茸是一種粞牲嗎?”

“算吧”他說

“所以說……你愛我?”她眨巴着大眼,困惑嬌憨的望着他

迎上她那盈着淚光、澄明清亮的黑眸,劇懷安一時語塞,緊接着一抹羞色染上他的雙頰

翌日,範雨棠到客棧找劇懷安,還未說明來意,劇懷安便搶白道:“說吧,你要我幫什麽忙?”聞言,範雨棠不禁一怔“宣青已經告訴你了?”

“嗯”劇懷安徽微颔首,神情有點凝肅,“雨棠,那真是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嗎?”

“是”範雨棠語氣堅定地回道,“她絕不能待在我身邊”

“可用這種傷她心的方法,會不會太——”

“我不能冒險”他打斷道,目光一凝,“懷安,袖珍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劇懷安陡地一震,先是滿臉驚疑,旋即忍不住為他高興“真的?你……你要當爹了?”

“是,可我高興不起來”範雨棠面容沉重,“若她繼續待在這裏,她跟孩子都有不可預知的危險”

“範許氏真有這種能耐?”劇懷安濃眉一糾,“雨棠,不如讓我跟我爹……”

“懷安”範雨棠搖頭一笑,“你讨厭官場、厭惡政治,若是動用到你爹的關系,勢必得沽惹你一直以來所逃避之事,身為兄弟,我不會讓你這麽做”

“可是你……”

“我是範許氏的眼中釘,而她是我的肉中刺,只要拔掉她的利爪及尖牙,她便再也不能傷人她至今還能呼風喚雨,揉弄他人,便是因為她手上還握着權柄,只要我奪回醍醐居,教她一無所有,她便再也不能害人”

劇懷安與他相識多年,相信他絕對有這樣的能耐,身為好朋友、好兄弟,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支持他、支援他,想通了這一層,他的心情也冷靜許多“好,那你希望我如何幫你?”

範雨棠從袖中取出一射信交給他

他有些疑惑的接過“這是……”

“我要你送袖珍回松嶺城,那封信是她要求我寫的休書”

“什……”劇懷安陡地一驚,“你真給她寫了休書?”

“她要我寫封休書以對她爹娘交代,但我寫給她爹的不是休書,而是家書”範雨棠續道:“我在信裏向他解釋原委,并請求在我去将她接回來之前,代我好好照顧她……懷安,這封信不能讓袖珍知道或看到,你也斷不能感情用事将實情吿知她,你知道她的性子,她天不怕地不怕,若是知道,定會想方設法又回來找我”

劇懷安無奈一嘆,“放心吧,我會守口如瓶,将她平安的送回佟家”

範雨棠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好兄弟,有勞你了”

劇懷安與他相視一笑,雖沒有說話,彼此卻已心領神會

又一日,劇懷安親自駕了輛馬車來到範雨棠住所的巷口,他下了車,來到了屋前,見你袖珍從屋裏正要出來“佟二小姐……”他心頭一震,不為別的,只因她是如此的惟悴

他記得在松嶺城的時候,她是多麽的容光煥發,常展笑顏,可現在的她,憔悴寡歡,令人心疼不忍他終于可以明白沈宣青為何為她感到難過,同是女人,縱然曾是情敵,還是能感同深受對方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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