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遺忘

第29章 遺忘

拉赫曼的心髒瘋狂地跳動着。

那場兩敗俱傷的爆炸對吐司附靈産生了巨大的傷害, 拉赫曼明白已經不能再使用了。

距離機械之城最近的附靈就是這只幽冥靈貓,事實上這種生物和吐司一樣并不能稱之為活着的生靈,而更接近于亡靈。

既然如此, 當然會和其他的貓不一樣,不能給艾維暖乎乎的溫度。

拉赫曼僵硬着四只伸直的貓爪爪, 被艾維抱在懷裏, 不知道把帶着幽冥靈火的爪爪往哪裏塞才比較好。

往日裏冷靜無比的大腦裏面亂糟糟的, 老是冒出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比如他現在的這個附靈雖然毛茸茸的,但是不夠暖和,艾維會不會抱得不夠舒服呢?

說起溫度,艾維的手好冷!

似乎是因為之前的爆炸傷到了身體,必須盡快治療才行!

拉赫曼看向艾維, 對方臉色蒼白, 往常柔軟帶有淺淡薔薇色的嘴唇毫無血色, 極大可能是傷到內髒了。

在在場唯一的小黑貓思考怎麽給艾維處理傷痛的時候。

另外兩個人在假笑着互相提防。

安迪:這個“紅月”不會是假裝不在意,然後過會兒傷害老師吧?!

紅月:明明我才是保镖, 怎麽看起來對我敬而遠之的感覺。而且這不是機械學會的機械天才嘛?我記得他因為蘇伊先生和艾維有仇來着,他剛才蹲着那裏是要做什麽壞事?

兩個人對峙着,一副對面的人在心懷鬼胎的防備表現。

拉赫曼:終究是一只貓咪扛下了所有JPG

小黑貓無奈地嘆了口氣,将身形顯現, 在艾維懷裏凄厲地嚎了幾聲, 終于讓兩個互相拉扯的人想起更緊急的是艾維不容忽視的傷了。

似乎是因為小黑貓引起注意的聲音太大了,也同樣引起了艾維的反應。他擰着眉頭,滿頭冷汗, 被打濕的發絲貼在冷白的肌膚上, 微微睜眼,輕輕捂住了懷裏的貓貓的嘴巴。

“我應該還沒有用力到這種程度才對。”他有點無奈, “我剛剛還以為不小心坐到你尾巴了。”

紅月瞟了安迪一眼,一看就知道對方不是正兒八經的冒險者,沒有帶治療藥劑的習慣,從腰間的口袋裏掏了一只藥劑遞給艾維:“先喝一只,不要傷再惡化了。”

艾維也沒有懷疑,不等安迪出言阻止,直接接過打開喝下。不過他漸漸清明的腦袋裏浮現了一點疑惑:這個愛財如命的人是受了什麽刺激,竟然沒有找他要藥錢。

他還以為紅月後面得跟上一句:這是另外的價錢呢。

正想着,腦中重新浮現了熟悉的低沉柔和的聲音:

[還好嗎,你的僞裝現在因為脫力一點都沒在他們面前剩下了。]

艾維動作一頓,所以現在他是以“艾維”的面貌出現在這兩個人面前的?

艾維擡眼:面前一個深恨他的人,另外一個是愛財如命的冒險者……

明明應該是四面楚歌的情況,為什麽這兩個人看他的表情都這麽擔心,就好像怕他一不小心死掉一樣?

說起來,有吐司先生的聲音,但怎麽沒有看到熟悉的吐司,反而是懷裏多了一只乖得不像貓的貓?

[先叫紅月送你去冒險者公會找那裏的常駐牧師吧。]溫柔嗓音中的擔憂完全不加以掩飾,艾維都覺得是不是自己對自己的身體太粗神經了。

不,其實好像是這具身體對疼痛的敏感度太低了,就好像因為已經習慣受傷,所以對那些不致命的傷都帶着一種漠視的感覺。

這種特征,不該出現在一個騙子身上才對。過去的疑惑重新在艾維心頭浮現。

紅月和吐司先生想到一起去了,沒再啰嗦,遞給艾維一張面具,雖然很想說這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只貓,但是還是艾維受的傷更重要,趕緊把他小心翼翼地背起來,盡量在保持平穩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将艾維送去冒險者公會。

為了給冒險者提供最便利的服務,順便賺錢,冒險者公會是有常駐牧師為完成任務受傷而歸的冒險者提供治療的。

紅月一去就給帶了面具的艾維選了一個最貴的牧師,免得要排隊。

給艾維治療的是一個紮着斜馬尾的牧師。她看了看艾維蒼白的肌膚就二話不說開始治療。

其實所謂的治療就是有光親和天賦的魔法師對受重傷的人施加生命祝福,幫助他們驅散負面狀态,同時加快恢複速度。

但本身就生機已盡的人,她們是救不了的。

牧師施加了半天的魔法,空氣中都是淡淡的溫暖光芒。結果艾維的臉色只能說好上了一點,沒有如同之前一樣如同白紙一般。

牧師的面色有些古怪。她覺得對方就好像一個有破口的口袋,無論塞多少生機,都會慢慢的流逝,而他本身的生機卻很少很少,就好像才剛剛好能夠滿足他活着的需求一樣。

她滿臉不解,這一看就是一個年輕人啊,怎麽如同一個垂垂老矣的暮年人一樣?

不過有故事的人多了去了,牧師無意去冒犯別人的隐私。在盡其所能之後,牧師就坦然自己只能做到如此,收了錢就回裏間了,讓紅月跟着艾維在房間裏面靜養。

而因為猶豫了片刻,就被紅月塞了一個奄奄一息冒險者的安迪簡直是進退兩難。

他要去看老師啊!

但是這個傷害老師的罪魁禍首确實也需要處理。

可是怎麽處理?對方很有可能也看到艾維的臉了……

直接殺了嗎?

可是還沒有弄清楚他為什麽動手,艾維平時都應該沒有暴露身份才對。

在安迪思考的時候,一點細碎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他眼神一厲,手中凝聚出一條又細又堅硬的針,直接準确無誤地插入了靠在他身上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冒險者的心口。

這樣對方就會在昏迷中失去開口指認艾維的機會。

不會立馬死,但是足夠他無聲無息地失去開口機會了。

冒險者在準備剝奪他人生命的時候,當然也要做好殒命的準備。

就算是安迪自己也是有着同樣認知的。

他扭過頭去,望向聲音的來處,來得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伯爵大人?您怎麽來了?”

“這話我也想問你。”伊芙伯爵擰着眉頭看向被安迪抓着的男人,“‘熾火‘?你為什麽抓着他,這場爆炸是他引起的?”

伊芙伯爵看着被紅月處理過,已經熄滅了火焰,開始冒黑煙的房屋。一看就知道這裏一定發生過過什麽事情。

“這裏住的是誰?”伊芙伯爵在安迪開口之前就利落道。

這話撒不了謊,伯爵一查就知道,因此安迪直接說:“莫裏亞蒂偵探住在這裏。”

“莫裏亞蒂?”伊芙伯爵若有所思,她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不過實驗的事情才剛剛被爆出來,對方就被追殺,而且還是個偵探……

看來十有八九就是這位偵探發現的事情了,只是對方為了安全明明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是怎麽被那個組織發現的?畢竟連她也都還沒有查到線索。

“人給我吧。我去把他的嘴巴撬開。”伊芙伯爵說道,“他看來也是摻和進去了的,既然還活着,我就要從他嘴巴裏得到更多消息。”

因為老師一事一直在外面晃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安迪敏銳的發現不對:“撬開什麽?難道這人不是因為……”懸賞兩個字剛到嘴邊就被安迪咽了回去,這話不能在伯爵面前說,不然就露餡了。

伊芙伯爵微微擡眼。

“莫裏亞蒂偵探可能發現了什麽線索,所以殺人滅口?”安迪立馬把話圓了回來,順便道,“也不知道莫裏亞蒂偵探接了什麽案子,竟然會讓對方寧願殺人也要掩蓋下去。”

“差不多是這樣。畢竟是件很大很大的事情。希望我能擔得住,不然就麻煩了。”伊芙伯爵提着昏迷的冒險者,轉身離開,“去給偵探安排一個新的住處,管家那裏有名冊,找他拿,挑我的房子就行。我還有事,就不多說了。”

安迪只不過一個眨眼,伊芙伯爵就已經幾個跳躍不見了。

所以究竟是誰要殺艾維?

不過好消息是這次刺殺應該是和莫裏亞蒂偵探有關,艾維的身份還沒有暴露。

那就好。

該死的紅月把人帶哪裏去了?老師的傷怎麽樣了?

……

艾維沒怎麽樣,只是被當病號輕輕地放在床上,被強烈要求躺着休息,就好像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

他真的很想說他真的沒有感覺很痛,嗯……就是不小心又吐了一口血,把貓貓和紅月都吓到了。

一個窩在床頭憂心忡忡地看着他,一個趕緊出去給他買合适的東西補身體去了。

艾維總覺得小黑貓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寫着幾個大字:他應該不會馬上嘎掉吧?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是不是該咬幾只老鼠給他補補。

嗯……将自己的想象揮散,這不是家鄉的正宗貓。

艾維捏了一下身邊的軟軟爪子,這予取予奪的放任态度特別的熟悉,再加上原來那位正正好不見蹤影:“吐司先生?”

小黑貓立馬擡起了頭。

艾維笑了一下,是意料之中的笑容。

他沒再說什麽,而是又揉了揉格外聽話的黑色爪爪,餘光瞟見那無意識上下抖動的耳朵,有些想也捏一捏,但是克制住了。

過了許久才開口:“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艾維覺得不能再繼續接受對方的重視和在意了,他終究不是那個對方要找的騙子“預言家”。雖然很難開口,很不可思議,但是必須講清楚。

不能給對方無意義的希望,心安理得地接受對方的付出。

他不想成為和原主一樣的騙子,越早說清楚越好。

艾維的眼神暗淡下來。從一開始,吐司先生就陪着他,說要分開不難過是假的。但是他心裏清楚他不是原來那個人。

還是得講清楚。

小黑貓瞳孔地震。他認錯人了?不可能,這就是艾維!

還是說,這是要和他劃分立場嗎?他從來都知道艾維和他們初見時已經不一樣了,那個充滿活力的少年變得沉靜理智,然後又經歷了很多很多變得傷痕累累。

他當然知道艾維和最開始不一樣,可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在意的從來都是他。

過去的艾維,現在的艾維,都一樣。

[我不在乎。]堅定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艾維覺得他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我是說我不是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或許你可以理解為我在非主觀願意的前提下替代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擁有了這個身體。”

拉赫曼:??!

他起先被這話吓到了,但很快反應過來。那些細節明明都和原來一樣,這就是艾維。他認識艾維那麽久了,相信自己的認知。

那艾維為什麽這麽說?

“而且不是我說這個身體原主人的壞話。”艾維有些猶豫,但即使被讨厭,他也還是要提醒,“或許你得再把過去的事情弄得清楚些,免得被騙。”

拉赫曼:好像每一個字都聽得到懂,但是連起來就不明白了。

但是他也是聰明人,很快想到了關鍵。

過去他曾經聽艾維說過很想念家鄉,那裏和平安寧,是他長大的地方。

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這個世界,是無姓之人……

難道艾維失去了來到大陸最開始的記憶,只記得從家鄉來到這裏的時候,卻又因為年歲對不上,以為自己用的是別人的身體嗎?

拉赫曼頓住了,黑色爪爪停在半空,心如刀絞。

他曾聽聞,如果人有想再也想不起來的東西,這種願望強到一定程度,就會将所有相關的記憶忘得一幹二淨。

就好像從沒有發生過。

所以,自離開家鄉之後的記憶對艾維來說……

竟都痛苦至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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