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榻一宿
同榻一宿
母後的坤寧宮是江小憐覺得最溫暖的地方,因為父皇時常在這裏下榻。坤寧宮內,沒有了帝王君威,他們就像是普通的一家人一樣。
很久很久以前,父皇還沒有登基的時候。江小憐并不住在宮中,那個時候,是真自由啊。
有時候,江小憐其實很希望,父皇能不做這個帝王。帶着他的母後和她,一家人和美幸福。這樣,她也就不會遇到顧慕禮。
這樣,江國的是是非非也用不着父皇勞心勞力至此。
可是今夜,在母後的坤寧宮內,江小憐卻是頭一次呆得鼻尖發酸。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父皇的問題。
可是江帝卻明顯十分在乎這個答案,他又問了一遍:“素鳶,你覺得顧卿如何?”
見江小憐猶疑,江帝又要再問,被貴真皇後攔住了。
江小憐忍不住道:“父皇母後為何一定要我跟着他走?”
沒錯,若不是從父皇口中親耳聽到,江小憐怎麽也不相信,父皇不僅已經應允了顧慕卿為驸馬,更是将她已經托付給顧慕卿。
父皇讓她走。
離開江國。
“是顧慕卿跟父皇說了什麽嗎?”
在江小憐的逼問下,江帝垂目不語。
“父皇,兒臣不願意再跟顧家的男人牽扯上關系。兒臣即便應允他為驸馬,也得他入贅江國。兒臣怎麽能跟着他走?”
“住嘴。”
江帝聽到她這樣反駁,竟然怒喝了一聲,把江小憐怔住了。
印象中,父皇是最對她百依百順的,連母後都不及。從小到大,在父皇面前,沒有她達不到的要求。即便是她不經意間說出的心願,隔了好幾月,也會發現父皇竟然不僅記得,還替她做了。
從未有過這麽強硬的樣子。
江小憐潸然淚下,隐隐約約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緣由。可是她真的不敢相信,重生,亡國這種匪夷所思的預言,顧慕卿難不成跟父皇實話實說了?
又或者,他到底用了什麽方法說服了父皇相信?
如果不是因為亡國之說,父皇怎麽可能舍得她離開江國皇宮。
“好了,好了,陛下吓着孩子了。”
貴真皇後把江小憐摟了過來,可是面色也是愁雲滿布,也并沒有幫着勸說江帝的意思。
江小憐明白過來。這事,看來是父皇跟母後已經商量過。
是勢在必行,深思熟慮的了。
江小憐攥緊了手心,從貴真皇後懷中掙出,已經不再繼續流淚。
“父皇,你決定了是嗎?”
良久,江帝點頭。
江小憐再看向母後。貴真皇後卻已經雙眼成了淚目。
江小憐輕輕地點點頭:“父皇保重,父皇做的決定,兒臣不會忤逆的。”
貴真皇後詫異又欣然道:“素鳶同意了?”
“同意了。”
江小憐含着淚,又點了下頭。
不管前世江國亡國是不是因頭任性遠嫁,才讓父皇受了幽國挾持,最終不能保護他年輕時候用血肉之軀打拼來的江河。
可是今生,如果一切可以挽回。既然父皇都信任顧慕卿,讓他帶着她離開。
那就離開吧。
看着父皇母後均是一片悴容,江小憐沒再多留,拜了禮就回宮了。
看着女兒遠去的背影,貴真皇後終于忍不住哭倒在江帝身上:“陛下,真的信顧慕卿所言嗎?”
素來堅韌無比,一生身經百戰,征戰沙場無數的十八國主君此刻也一片黯然,只是緩緩點頭,默默無語。
貴真皇後還是不相信:“陛下為何三言兩語就信了他?”
江帝望着發妻,款款道:“皇後也是重來之人,當知道這其中玄妙。”
貴真皇後一愣,随即更是淚如雨下:“這般苦命,怎麽就落在了素鳶身上。”
江帝哽了哽喉頭,才安慰道:“以後就不苦了,朕相信朕看人的眼光。”
“陛下與他接觸不多,陛下就這樣信任顧慕卿為人嗎?”
江帝目光深遠,嘆了一口氣:“英雄相知,不過點滴若可。”
“素鳶如果能脫離江國接下來的漩渦,也許朕還能放手一搏。”
貴真皇後搖頭道:“如果真的按顧慕卿的計劃,那是太委屈陛下了。”
江帝反而不經意地一笑,握着貴真皇後的手道:“如果真的如此,那與你攜手過一段平淡的日子,也好。”
江帝十二年秋,驸馬帥兵出征南疆。
即便還沒有真正行驸馬禮,但是全朝上下已經公示了。
出征當日,沒有人知道江國的公主沒有在閨閣中待嫁,而是悄悄地随軍出行。更不會有人猜到,這其實就是江帝自己的意思。
江小憐帶着汀蘭混在人群中,跟随着将馬大軍,就這樣一步一步離江國皇宮漸行漸遠。
不知何時是歸期……
大軍疾行,一路條件都不好。
可路上江小憐都好好的,沒想到在營地駐紮第三天,她卻病倒了。
病得很蹊跷,除了整日昏昏欲睡,別的也沒有什麽症狀。可是把汀蘭極壞了。還不到酉時,公主又睡下了,說着說着話,眼皮就耷拉着,最後沒想到真睡着了。
公主這個病症一直拖着不讓醫治。可汀蘭知道,公主是不想跟顧帥有太多交涉,能避免打照面就避免。
這一路上,公主都很安靜。
汀蘭不懂,為何皇上會這樣安排。可是汀蘭不會問,這麽多年在宮中的生存經驗也好,江國對她的恩惠也罷,都讓她明白。
她唯一該做的,就是衷心跟着公主。
而此刻,看着昏昏沉沉的公主,汀蘭決定自作主張,去找顧帥。公主病了,必須讓顧帥知道。
她推開營帳剛想踏出,卻迎上來一個高大的身軀。
可不正是顧帥?
汀蘭楞了一下,顧帥從不主動到公主房中的。為何今日這麽巧?
顧慕卿随手坐了一個起的手勢,示意汀蘭不用多禮。他踱到江小憐床邊,看着她沉沉的睡臉。
汀蘭立刻焦急道:“顧帥,公主病了。已經很多日這樣,卻不讓告訴旁人。”
顧慕卿只是伸手輕輕地替江小憐掖好被子,什麽話都沒說。
汀蘭不解:“顧帥,不找人替公主看看嗎?”
“她一路上累了。明日午時,會有一場惡戰。”
顧慕卿答非所問,汀蘭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再回神,顧慕卿又已經出了營帳。
汀蘭着急無用,只好在江小憐床邊枯守了一夜,怕別出什麽事情為好。
江小憐醒的時候,汀蘭就在身邊。
看到她醒了,連哭帶笑的,泣不成聲。
“汀蘭別哭,我興許就是累了。現在睡醒了,真的沒覺得哪裏不舒服。”
江小憐其實自己也很奇怪,按理她年紀輕輕,真不該如此嗜睡才對。睡過去之前,她也在想是不是中了什麽暗毒,可就是醒來之後什麽事情都沒有,跟平常睡醒了一模一樣。
真是奇怪了。
江小憐起來轉悠兩圈,見汀蘭還是神色不對。
汀蘭向來是個藏不住心裏事的丫頭。
“最近戰事如何?”
汀蘭回了神:“顧帥領兵入神,軍中都在傳頌呢。”
江小憐舒了一口氣,又道:“這麽看來是他受傷了?”
汀蘭詫異:“公主剛醒,怎麽知道的?”
江小憐抿唇一笑。汀蘭素來對顧慕卿印象态度都極好,既然戰事告捷,她現在又已經醒了,那麽除了顧慕卿受傷,還有什麽事情能讓她繼續愁眉苦臉的。
“傷得可重?”
汀蘭搖頭:“消息好像封鎖了,不清楚。我還是擔心公主久睡不醒,中途偷偷去找顧帥,不小心撞上的呢,當時只看見他胸口上插着箭。”
汀蘭這麽一說,江小憐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那就是傷得不輕。
若然無事,就不會封鎖消息。
此時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既然父皇信賴顧慕卿,那她也跟着信了他罷了。如此,顧慕卿現在,可不能這麽随随便便就出事。
“我去看看他。”
“不行公主。這在軍中,你抛頭露面不好。”汀蘭攔住。
江小憐莞爾:“你忘記了?我已經不是我了?”
是了,她已經不是她了。
此刻,除了顧慕卿和汀蘭,誰還能知道她是江國公主江小憐。
顧慕卿給了她一盒幻顏藥,擦了之後,容顏微改,已經斂去了她原本驚世駭俗的盛顏。
顧慕卿也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蘇鳶。
也罷,出了江國皇宮,一切重新開始。
已是入夜,顧帥大帳中,卻燈火通明。
江小憐報了名號,沒等多久,就得了應允。營帳之內,顧慕卿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看上去精神極好。
江小憐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後悔這麽貿然前來。
是汀蘭那麽一說的時候,她慌了神。
現在想來,即使顧慕卿傷重,也自有軍醫處置。她來了,能做什麽呢?
顧慕卿合上書卷,看着江小憐,在等着她說話。
總要說些什麽才好。江小憐心中嘆了一口氣,唇齒輕啓道:“将軍傷勢可安好?”
“過來。”
她只是想随口問問便走,他卻喚她過去。
江小憐猶豫,顧慕卿卻又喚了一聲。
江小憐沒辦法,向前走了幾步,到離他床邊三尺的距離,就怎麽都不肯再前進了。
顧慕卿似笑非笑地望着江小憐道:“你不知現在是以什麽身份跟在我身邊的嗎?”
江小憐擡起頭,眼神如針般向顧慕卿望去:“你最好時刻記得答應我父皇的話。”
“你現在是我的人。”
那人卻依舊說着無邊無際的話來。
江小憐偏過臉去,準備告辭。
顧慕卿又道:“過來。”
“将軍也應該注意身份。”
顧慕卿的眼神卻突然多了幾許笑意:“公主這麽喜歡有意無意地提起,是真的怕我要了你?還是怕我不要你呢?”
江小憐頓覺胸塞,沒想到顧慕卿會這樣說。
顧慕卿忽然拉開胸前衣襟,他白色的底衣微微露出一角,隐約可見鎖骨。
“将軍!”
江小憐進一步肅穆提醒,卻愕然見顧慕卿手中多了一把短刃。
“你是不是記錯了?皇上落在南疆敵營的并不是一把劍,而只是一把短刃?”
江小憐遲疑地上前結果那把匕首,匕刃出鞘,但見上面刻着父皇的表字。
原來,是她誤聽了還是記錯了?
現在手上短刃,分明是父皇一直挂念之物無疑。
江小憐緩緩合上刀鞘,問道:“你,剛才是想取這個給我看?”
顧慕卿拉上衣襟,半笑道:“不然呢?公主以為我是要寬衣解帶不成?”
江小憐頓覺臉紅,羞怯再提,握着短刃,忽然又想到一事:“你是因為替父皇取物,才受傷?”
顧慕卿這次倒毫不掩飾,點了點頭。
一絲懊悔與感激攀上江小憐心頭。
“過來。”顧慕卿又道。
江小憐頓了頓,還是走了過去。
顧慕卿輕輕地拍了拍床沿又道:“坐。”
江小憐緩緩坐下,又想起身就走。
顧慕卿卻拉住了江小憐的衣袖:“我的身子不給人碰,傷在後脊,公主替我擦藥可好?”
“這……”江小憐拒絕的話到口邊。
顧慕卿又道:“皇上的短刃,是我貼着胸口帶回來的。”
“刀砍過來的時候,我都沒舍得用你父皇的刀護着。”
他兩句話這麽一說,江小憐為難地點了下頭。
顧慕卿就褪了衣衫,寬闊的背脊上那一道傷口猙獰無比。江小憐從未見過戰争中的傷,抖着手在那道血肉模糊上撒上了藥粉。
背上的傷口處理好之後,默然良久,江小憐忍不住道:“胸口呢?汀蘭說見到你時候,那上面插着箭。”
“胸口的傷,你會害怕。”
“來都來了,總不能放着你有傷不管,我就走了吧。”
“那我轉過來了?”
顧慕卿已經開始移動身體,江小憐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将軍還是閉着眼睛再轉過來吧。”
等顧慕卿真的閉着眼睛轉過來的時候,江小憐才反應過來。無論他閉不閉着眼睛,坦露的偉岸身軀,她該看的都看到了。
這以後,怕是再怎麽都說不清了。
江小憐有些懊惱,感覺又是在不知不覺中,上了顧慕卿的套。
可他身上的傷口又來不得半點虛假。這前胸後背兩道大傷,怕不是致命也能傷他七八分元氣。
那南疆兇險無比,如若不然,父皇也不會遲遲不取回那把短刃了。
顧慕卿取回那把匕首的時候,冒了多少風險,江小憐略微一想便知道。
粗略地處理了傷口,江小憐道:“将軍,我不通醫術,處理的草率,怕是會傷口感染,入夜後高熱。不然将軍還是叫醫師看看吧。”
顧慕卿半掩了衣衫,拉了半截被子蓋在身上,神色有些憔悴。
看這個意思,是真的不會讓其他人替他治療了。
這固執的性子,她父皇也有。江小憐不想多勸,想想還是走吧。
剛剛起身,卻聽顧慕卿閉着眼睛又道:“身上有些發冷,看來入夜該是會發熱的。”
“所以将軍還需找人夜間照顧需好。”
顧慕卿睜開眼睛,語氣又進一步弱了下去:“你不可以嗎?”
“我……”
江小憐只說了一個字,身子就被向前拉了去。等她坐穩了身子,去路都被顧慕卿擋住了。
江小憐被顧慕卿不知道怎麽就給拉到了床內裏側,現在她若想出去,就得越過顧慕卿的身體。他整個人,如今嚴嚴實實地成了另外一堵牆,把江小憐困住了。
“夜深了,公主就地歇息吧。我可是再沒有力氣抱公主出去了。”
他這話非假。剛才一番折騰,眼見他胸前已經滲出鮮血,臉色現在也白的跟紙片人一樣。
江小憐苦笑:“真不明白,将軍這是何必?”
顧慕卿又閉上了眼睛:“我心悅之。”
“你若用強。”
“我不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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