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江寫伸手觸碰那丹鼎,卻被猛地震了回來,半條手臂都有些發麻。她揉了揉手腕,接着想到什麽,将指尖劃破,流出的血液朝着那丹鼎滴落而下。
血液落在丹鼎上時,迅速從鼎壁吸入其中。她想起來有些法寶靈器需要滴血認主才能使用,果不其然,當她手裏的血液與那鼎爐融合為一後,她似乎從中感受到了一絲連接。
只不過靈氣順着血液融合于丹鼎,江寫額上逐漸滲出汗,臉色也有些虛脫地蒼白起來。在即将吸收殆盡前,終于停了下來。
這次,她再去伸手碰那丹鼎,輕而易舉地被接納。那丹鼎只有不過兩掌大小,很是小巧。在與她手掌接觸之際,丹鼎赫然發生轉化,只見烏鐵似的外壁像是擦抹油脂般光亮。鼎壁上雕刻着精細龍紋也逐漸浮現,甚至連那龍鱗都清晰可見,兩耳做龍頭,仰天而嘯,宛若一條真龍盤旋纏繞四周,栩栩如生。
書中描寫着龍魂鼎遠沒有如此細致,真當親眼見了,江寫才為之震撼。總感覺像是活物一般,被那龍頭盯着,莫名有種壓迫感襲來。
她将那丹鼎收入儲物戒中,接着下一瞬,那寒潭連同着山洞都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頭頂石壁上逐漸出現細小裂縫,即将四分五裂。在塌陷之際,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寒潭,回到地面上。
當她重見天日後,那地牢也在瞬間塌陷,與此同時,一陣金光閃耀肆起,還未等她多思考,便被吸引而去。
夜空下數條金色鎖鏈穿梭遍布在各處,将那整座月竹樓都籠罩其中,耳邊遍布着妖物的哀求嘶吼聲,聽了不禁叫人頭皮發麻。而因為江寫将那丹鼎拿走,此時此刻月竹樓也有了坍塌之兆。
皎潔明月悄然攀升,似冰盤般高懸中天,月光下,宵明立于那塔尖之上,仔細去看,她手裏還扼住一人,只見其一襲白衣勝雪,狂風吹得那衣角獵獵,青絲随風而揚,宛若天神下凡,氣勢淩烈,殺意肆起。
“師尊...”
她認出宵明手裏扼着的是那黑熊,失神呢喃出聲,看着那遠處的人,此時宵明給她的感覺一改往常,如同另外一人似的,似乎要做的只有殺戮,不停地殺戮。
将這些妖物全部殺光。
那人冰冷的眸子忽而轉動,落下來時,江寫清晰地看到那人眸中一閃而過的驚喜,轉睫間,那黑熊便被扔到落在地,翻起塵土來,一動不動,早已沒了氣息。
宵明飛躍而來,在江寫身前停下,似乎是看到她身上的傷痕和狼狽,她竟從那古井無波的雙眸中看到了憐惜。
江寫如今的狀态很是難堪,衣衫上浸染着鮮血與泥土,那明豔動人的臉上也髒亂不堪,青一塊紫一塊。
看着她,宵明咬着貝齒,眸中一閃而過的不忍。那神情中似乎有種失而複得欣慰和喜悅,她兀自擡起手來,輕撫上那嘴角的傷痕。
“...是為師沒護好你。”
片刻後,那如寒泉般冰涼的聲線沉吟着說道,其中卻夾雜着些許難以抑制的顫動,不知為何,語氣聽上去有些悲傷。
江寫心跳漏了一拍,心底兀自泛起漣漪,緊接着鼻尖一酸,看到宵明的樣子竟有些想落淚。下一瞬,身體先做出反應,竟越了禮節規矩,撲進宵明懷裏。
江寫的雙手環在其腰間,臉也不自覺貼近懷裏。淡墨幽香,那是宵明獨有的氣息,頃刻間将她包圍,叫她不禁閉上了眼,倏地心跳加劇。
“我好好站在這兒呢,師尊無需自責...”
她耳根逐漸泛起紅色,後知後覺的有些羞報起來,卻又不自覺靠得更緊。
宵明身子一僵,短暫的恍惚後,眼底如堅冰融化般,逐漸舒展了眉眼。她沒想到這不留神之間,竟就叫鑽了空子,讓江寫陷入危險中。這陣法本該在第二日驅動會更保險些,可在這樣的情形下,沒有辦法等待。
不能讓那樣的事再發生第二次。
絕不能。
“沒事了,沒事就好...”
那掌心輕柔地撫摸着她的發絲,江寫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熱,便将臉埋得更緊,怕叫人察覺。宵明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她想,自己可能是瘋了,所以才會如此留戀着迷。
月竹樓坍塌,那些修士們也再無禁锢。江寫拿走了龍魂鼎,這月竹樓便如同喪失內核,随着那筆直立于雲端的月竹樓崩塌後,其中妖物也都現出原形,猶如洞窟中倒挂着的蝙蝠密密麻麻,剎那間朝着四面八方哄散逃離。
可它們卻無法離開陣法一步,每一只妖物身上都捆綁拴着金色鎖鏈,剎那間夜空下的金光更為耀眼,穿插飛舞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将妖物全數禁锢在此。
看到眼前的月竹樓坍塌,宵明眸中若有所思,她知道這月竹樓情況特殊,有東西鎮着,所以才能将這麽多修士圈禁在此。如今塌了,叫她不由得就想到了剛從廢墟地底鑽上來的江寫。
“你做了什麽?”
面對宵明的詢問,江寫有那麽瞬間得慌了下,她不能叫宵明知道這丹鼎的存在,倒不是擔心宵明觊觎。而是這丹鼎本身就是收納邪祟魂魄并為己用的法器,世間難有,若叫人察覺絕對會被當作邪門歪道。而以宵明的性子,她肯定不會叫自己去用這龍魂鼎。
可什麽又不說,裝不清楚也絕非上策之選。于是,她醞釀了片刻,将被鼠妖下藥,怎麽被白面書生從屋裏帶到了地牢,看到了那鎮壓在地牢裏的黑衣女子,又怎麽将其放出來的前因後果,都給宵明敘述了一遍。
只不過其中隐藏了很多細節,例如她如何利用廣寒樹脫險,又在放出聞人顏之後拿到了龍魂鼎。這些全部隐瞞了下來。
宵明仍是看了她一會兒,幾乎是嘆息着說道:“原來如此。”話音落下,她又似是注意到什麽,擡眼瞧向遠處。
江寫剛順着宵明的視線看去,只見空中驟然狂風而起,形成風卷,但這風卷卻有些與衆不同。當她定睛一看,瞧清楚那風中卷起之物,不免一聲驚嘆。
那狂風卷起的竟是數不清的黑色羽毛,密密麻麻的純黑羽刃漫天飛舞,迅速将天都遮擋住,月光被擋在那密不透風的羽刃下,江寫不禁呼吸一滞,倍感壓迫。
叫她奇怪的是,到這種時候了,這聞人陌竟還未現身。這畢竟與她所知劇情出入太多,就在她思考時,那黑羽下,逐漸幻化出人形。仔細去看,江寫辨認出那人并非她所預想的聞人顏,而是個坐着輪椅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黑衣,劍眉星目,面如冠玉,本該是氣宇非凡,風度翩翩之人。此時此刻身周卻被死寂籠罩,眼底一片烏青,身形羸弱,仿若風一吹便會折斷似的。
聞人陌目光陰冷,身周溢出滔天殺意,轉瞬間,空中形成道黑霧,緊接着一抹身影從空中飛出,徑直打落在地面上,直到撞到樹幹才停了下來。
“不自量力。”
那輪椅上之人冷哼一聲,接着便忍不住咳嗽。
聞人顏神情痛苦,猛地噴出一口血來,看上去虛弱不堪,想必是受了重創。
盡管如此,她仍舊是強撐着身子爬了起來,瞧着那人咳嗽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兄長,看來你命不久矣啊。”
聞人陌扶着輪椅,笑容陰冷:“你不也是如此?叫你老老實實待在地牢裏,你卻不聽話。現在好了,你與我,都必死無疑了!”
“你困身于此,逃不出去,便叫所有人都陪你留在這兒。甚至不惜用手足性命為代價。”
聞人顏眼底一閃而過的悲戚,搖了搖頭:“你不該只斷了雙足。”
“那又如何?我辛苦了一輩子,這雙腿也從未站起來過,難道不該自私一些,讓這索然無味的日子更美好?”聞人陌睜大眼,雙手死死抓着輪椅:“阿顏,為兄都是為了你好,我們畢竟是親人,只要十年一過,你我便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你難道忍心看着我雙腿殘廢,在此困一輩子?”
聽得這話,聞人顏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動搖。
看着聞人顏開始猶豫,江寫下意識搖了搖頭,接着又大喊道:“不能信他!”
別人或許不知道,可只有她,才清楚十年後是什麽光景。十年後的聞人陌根本沒離開這兒,不但如此,雙腿還恢複正常,全然看不出來曾經是這副模樣。
江寫心裏清楚得很,這種妖物,會把所有對他有利的人和物壓榨幹淨。每一句話都是花言巧語,根本死不足惜。
片刻後,聞人顏重新擡起眼,彼時眼中留有的只有冰冷無情,“你我因它的道,卻漸漸無法控制,如今吃了我,遲早會是你聞人陌。”
被看穿心中所想,聞人陌也不再假仁假義,轉而換成另一副态度,冷笑道:“既然都是要死,你這做妹妹的,替為兄先死有何不可?更何況...”
說着,他視線掃向那人與妖厮殺的場面,非但沒有憤怒,反而愈展笑容,“你瞧,這不是還有很多夠它吃嗎?阿顏,別鬧了,快回我身邊,為兄定會找到解決之法,叫你我二人都平安無事。”
“草菅人命,就是你所說的法子?”聞人顏深吸一口氣,神情冷淡如冰,似乎對眼前這個人喪失了最後一點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