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收拾姜岩(上)

收拾姜岩(上)

姜明月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連忙打車去醫院。

一路問到手術室門口,她看見吳玉琴靠在姜成一肩膀上,哭得泣不成聲。

“很嚴重嗎?”

姜明月聲音有點抖,盡管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她還是怕得手腳冰涼。

她和姜岩的最後一次對話,是在吵架。

當時姜韻發生車禍,也是與她争吵過後。

又是車禍。

又是車禍!

姜明月要重重靠在冰涼牆壁上才沒讓自己脫力跪坐在地上。

她呼吸有點急促,大腦缺氧,心髒狂跳,甚至覺得一閉眼就能直接暈過去。

連牆也無法支持她,姜明月搖搖晃晃,手一滑就要倒在地上。

有人扶住她的肩膀,令人心安的栀子花香,姜明月擡頭。

是沈序。

剛才接到電話的時候她還在跟沈序視頻,電話內容自然一字不落被他聽去。

外面飄着蒙蒙小雨,沈序的發梢有些凝結的小水珠,讓他周身萦繞着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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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手很溫暖,救命稻草似的,姜明月眷戀這點溫度。

她才攀扶着他的手臂侃侃站好,姜成一就陰陽怪氣開口:“看着爸出事你很開心吧?以後沒人管你了,就你天天氣他!掃把星!”

“你把你媽克死了,現在還要繼續克你爸?”

姜成一語氣尖酸刻薄,見姜明月沒回答就更是來勁兒,他還想繼續開口,突然有護士從手術室出來。

“你們有沒有人是A型血的?血庫A型血不夠。”

姜明月随姜韻是B型,但姜成一好像是A型?

有一年吃年夜飯的時候,不知道聊到什麽,姜成一沾沾自喜地說自己和姜岩是同一血型,說他和姜岩天生就有父子緣,把姜岩哄得很開心。

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在姜明月眼中極為紮眼,縱使她當時表情淡然一句話也沒說,但自己卻沒辦法騙自己。

她一直都記得。

姜成一和姜岩沒有血緣關系,又是身強力壯的大小夥子,正是獻血完美對象。

“他是A型血。”

姜明月趕緊把姜成一推到護士面前。

帶去抽血室前護士按例詢問:“沒有血緣關系吧?直系親屬不能獻血哈。”

“沒…”

“他不能獻。”

姜明月和吳玉琴的聲音同時響起。

所有人看向她,片刻過後,吳玉琴才小聲開口:“他們是…”

她頓了頓,像吞掉一個字,“是父子。”

現場詭異的沉默,但護士不了解他們的恩怨情仇,便再次詢問:“有沒有其它人是A型的,O型也可以。”

沈序走到她面前:“我是O型。”

現場再次只剩她們三人,吳玉琴和姜成一紛紛低着頭不敢再講話,而姜明月現在腦子像一坨亂掉的毛線團,越急越找不到頭。

她耳朵嗡嗡作響,一時間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吳玉琴剛剛說的那個“父子”,肯定是不為了要強調姜岩和姜成一是繼父與繼子關系。

護士說直系親屬不能捐血,吳玉琴就死活不讓姜成一捐了。

她對姜岩的擔心寫在臉上,一開始那架勢恨不得替姜岩去受罪,不至于說舍不得兒子捐血受罪而故意撒謊不讓他捐。

那她真正想說的,被她省略的那個字是…

姜成一和姜岩是親父子?!

姜明月越想越心驚,她指尖垂落在鐵凳椅上,冷到失去知覺。

而姜成一不過比她小五歲,推算年份,姜韻車禍去世是在姜成一一歲多的時候。

意思是…

姜岩婚內出軌至少兩年以上。

耳鳴聲彙集成一道電流滋呀呀萦繞耳邊。

她不敢相信姜岩的背叛竟在這麽早之前,姜韻一生熱愛敦煌,幼年時從書本裏了解敦煌,長大後更是将所有精力投入其中。

姜韻在手劄裏寫,“我以為我的一生都會為敦煌奔走,但我遇上一個人,我想是愛上他了。”

那個時候姜韻有一次非常難得能參與敦煌核心研究團隊的機會,可當時姜岩家裏催促他快點成家。

“我真怕失去他。”

她寫道。

于是在敦煌與姜岩中間,姜韻選擇了姜岩。

婚後生下姜明月,那個團隊再次向姜韻發出邀請,姜韻在了解工作安排和常駐地點後再一次拒絕了他們。

關于這件事姜韻在之後的手劄記錄裏反反複複提過很多次,姜韻本是個很灑脫的人,一件事只要做下決定就不會優柔寡斷再去回想念叨。

只有這件事是例外,姜明月想姜韻當時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一定非常艱難痛苦,才導致她如此念念不忘。

即使是這樣她也從未說過後悔。

長大後姜明月有時候覺得,姜韻像神話故事裏那些被書生偷走羽衣的仙女,沒有辦法才留在俗塵結婚生子。

可在她的回憶片段裏,姜韻總是很幸福地笑着。

姜韻深愛姜岩,哪怕婚姻生活的後幾年,她和姜岩總是因為工作出差的事情争吵,姜韻也從未在手劄裏說過姜岩任何不是。

她總是在怪自己,怪自己要得太多,既要理想又要愛情,沒辦法長時間在家,讓丈夫孩子都很委屈。

一時間,大量零碎的片段同時在姜明月腦裏上演,小時候一家三口璀璨短暫的瞬間,再到長大後與姜岩的數次争吵,她的掙紮與崩潰。

不斷交替重複。

就像氣溫過于低的時候人體會有灼燒感,在這種時候姜明月反而笑出聲來。

她抓自己裸露的皮膚,只覺得上面有千萬只小蟲在上面撕咬似的,先前才愈合的傷疤又被她摳開,血淋淋流滿整個手臂,像蜿蜒曲折的河流,看着怖人。

可姜明月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片刻過後,她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

姜明月醒來的時候只有沈序在她身邊。

“有哪裏不舒服嗎?”

沈序問她。

“沒有。”

姜明月手撐着床想坐起來,沈序看見趕緊過來扶她:“醫生說你是激動導致暈倒,醒來就沒事了。”

“注意手。”

沈序扶着她,但有意繞開被她自己抓傷的手臂。

滿是抓痕的手臂被上了藥,有些過于深的傷口還裹了紗布。

像凍傷的水果,大大小小受損的地方汁液被果皮兜着但還是漏出與尋常果皮不同的顏色,而受傷部位,則用标簽貼起來。

“姜教授手術順利一周後出院,就在隔壁病房,要不要去看一眼?”

沈序這樣問她。

如果沒發生昨天晚上的事,她本該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沖到姜岩病房看他,也許頭腦一熱答應他所有要求。

可姜成一這件事無遺是盆冰水,從她頭上潑下。

感官短暫麻痹之後反而冷靜下來。

姜明月其實有點恨姜岩。

恨他根本配不上姜韻對他的付出。

在姜明月年紀尚小的時候,她就記得姜岩和姜韻總是因為工作和家庭時間分配的事情争吵。

姜岩總是怨怼姜韻工作太忙,他忙碌一天回家不僅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還要去學校接孩子。

姜韻脾氣好,大多時候哄着他。

但脾氣再好的人也有氣急的時候。

她問姜岩為什麽不放棄自己的工作,明明她的工資更高些。

因為這句話姜岩和姜韻冷戰了一個多月,最後是姜韻低聲下氣求和好,在家待了兩個月做全職主婦,還因此推掉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合作項目。

姜岩永遠也不會知道姜韻為他付出了多少,姜韻從來沒說過。

或許他能察覺到妻子的委屈與退讓,但他不看不想,假裝不知道。

他有時間去應酬,參加各種飯局酒局,甚至得閑出軌,卻指責自己的妻子因為工作疏忽家庭。

多荒唐!

外人眼裏愛妻愛女的姜教授其實是自私到骨子裏的冷血動物。

表面一副講禮義廉恥的高尚姿态,背地裏卻做這樣地腌臢之事。

車禍之前父母感情有所回溫,現在看來也只是因為羞愧吧。

姜明月唯一慶幸的是至少姜韻不知道。

她還不知道她深愛的人是這樣的僞君子。

醫生說手術後就沒有大礙了,于是姜明月只在病房外遠遠看了一眼便狠心離開了。

沈序送她回家,走之前告訴她手機已經修好了,等信息修複後就給她送過來。

姜明月心情有點低落,但她不想把自己不好的情緒轉移到沈序身上,于是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好呀,昨天晚上辛苦你啦,快回去休息吧。”

她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因為以前也是這樣。

太顧及別人的情緒,所以大家總是把她的感受放到最後。

姜明月是個特別獨立懂事的人。

大家這樣認為。

可在她要下車解安全帶的時候沈序突然拉住她的手。

“不堅強也沒事。”

姜明月還愣在原地,沈序就已經靠過來抱她。

她只覺得自己更像被一陣風包裹,柔軟的,帶着栀子香。

好像變成一顆雞蛋黃,被軟和的蛋清裹住,所有風雨都落不到她身上。

“沈序。”

姜明月的聲音有點嗚咽,她的太多狼狽不堪被沈序看過。

其實只有她一個人的話,她咬咬牙也能渡過一關又一關。

縱使遍體鱗傷,縱使心像被丢進油鍋用最高溫反複烹煮。

她也都過來了。

可自從沈序出現之後,每當她要從高處墜落的時候,他總在下面托着她。

“你為什麽沒早一點出現。”

不再自欺欺人,她用盡全力說出這句話。

沈序沒走。

本來只是讓他在沙發上休息一下,可姜明月補完覺出來發現沈序已經在竈臺開火做飯了。

桌子上有兩口袋蔬菜瓜果,像剛去過超市。

“先吃個小面包墊墊。”

然後他打開一杯葡萄酸奶遞給姜明月,叮囑:“吃完面包再喝,我炖了牛腩還要等一會兒。”

又被安排好了。

姜明月坐在沙發上吃面包,安靜看沈序做飯。

沈序做飯其實很有觀賞性,因為他長得好看,手指又修長又白皙,和他專注的神情,有時候總覺得他不是在做飯,而是在做什麽科學實驗。

可能因為高中選科前她理科就不好,學得十分痛苦。

姜明月那個時候崇拜理科好的周圍同學,現在長大了就覺得他們這種搞科研的理科生特別神秘。

雖然不排除是她對沈序的粉絲濾鏡。

“好,我知道了。”

沈序接了個電話,完了他轉身洗手:“陳謹說手機修好了,等下順路給我們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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