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那我們講講葉落同學錦繡區的小面包車項目。”淩凱手裏拈着半截粉筆，輕敲講臺右上角示意木耳，“要我說，還是你自個兒說？”

木耳真想給他個死白死白的白眼，為了葉落的形象，他強行忍住，裝作無所謂地應道：“你的課，你說。”

說實話，木耳還真不知道葉落當時的創業過程，至少他拿到的資料沒有記載過這些。不過按照昨天上班的情況看來，葉落那個項目其實并沒有起到什麽良好的效果。淩凱此刻提起這茬兒，十有八九是要指責他違背商業道德。

淩凱的嘴角勾起個詭谲的弧度，俯身在講臺上的筆記本電腦裏點開“我的文檔”，電腦屏幕上出現個名為“葉落”的文件夾，鼠标點進去，裏頭密密麻麻七八行葉落的各種創業項目資料。

木耳狠狠地往肚裏咽口口水。淩凱那家夥跟葉落到底什麽關系，竟然挖空心思地搜集了這麽多葉落的資料。

淩凱的鼠标停在名為“錦繡河川”的子文件夾上，點開，當時葉落做這個項目的各種新聞簡報、媒體訪談、創業規劃盡在其中。

他打開的是名為“推介”的ppt，将它播放到大屏幕上。

淩凱站直身子，面向着教室裏衆人道：“同學們，現在讓你們看看什麽叫超一流的路演。”

對于淩凱的評價，木耳完全是認的。他自己看過葉落不少的企劃書和路演視頻，無論是創意、思路、內容，還是排版、配色、甚至現場表達，葉落都可謂做到極致。說他是“超一流”，絕對當得起。

淩凱不動聲色地一頁頁翻着葉落的ppt，教室裏時不時地響起一陣一陣的驚嘆，更有不少人全程舉起手機拍照，生怕錯過這等絕佳教材。

直到淩凱翻完最後一頁，那些懸着的手機還沒放下，有個沒來及拍的開始叫嚷：“老師，往前翻翻，再翻翻！”

淩凱完全不搭理那貨，雙手抱臂，斜倚黑板：“誰來說說？圍繞着商業倫理這個話題展開。”

教室裏霎時無語。葉落的天才雖然不在話下，可如果嚴格按着所謂的“商業倫理”來評判，還真有值得斟酌的地方。

比如說，“河川”跟“橫川”是否聯手壟斷市場？又或者，葉落所謂的“創業”，其實只是假借家族企業的東風，根本算不上什麽真正的成就，畢竟小面包車的不适用性就明明地擺在那兒。

木耳有些頭疼，他不知道葉落本人會怎麽回應這些質疑。要讓他自己解釋的話，那只能說是被“橫川”給擺了一道。可是誰會相信親媽竟會對自家兒子下手呢？

淩凱鐵定是不肯放過木耳的，目光掃到他身上來：“葉同學自己說說？”

木耳想想，也許最好的方法氣勢洶湧地來句高逼格的話：“清者自清，沒什麽好說。”

路皓然竟然舉起了手！

淩凱示意他可以說話。路皓然邊盯着手機，邊念着上邊的內容：“我給大家讀一段當時‘錦繡網’的報導。‘據區zf統計，自河川公司的小面車引進以來，區內交通順暢度提升了四成……’”

淩凱打斷他：“這位同學，我建議你不要只看新聞，要實地考察。”

路皓然不卑不亢地應道：“老師說的沒錯。我也做過實地考察。考察的結果是，河川公司引進的小面包車其實根本不能完全适應錦繡區的街道，交通其實不會順暢多少。”

淩凱眉毛上挑，對這個回答表示很滿意。

誰知路皓然話鋒一轉：“但我們換個角度來想，為什麽一件不是那樣的事情，區zf非得說成那樣呢？”

淩凱臉色驟變，像是被說中心事的慌張。

路皓然接着道：“錦繡網還有一篇報導。錦繡區的民衆因為不滿交通堵塞，紛紛湧上街頭要求zf進行街道改造，房屋拆遷。這是在河川公司成立的半個月前。”

這回連木耳都渾身震了震，他也捕捉到了關鍵的信息。錦繡區那些老房子動辄幾百年上千年的文物，哪能說拆就拆？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區zf不會答應這種短視的做法。可是你總得給民衆一個交代呀。就趁這當兒，葉落将新型面包車引入錦繡。

在許多時候，人們對于新事物總是保持好奇的心理。哪怕小面包車沒有真正起到什麽作用，可是它對于民衆的心理起到了安撫作用，也為zf進行疏解提供了足夠的時間。恐怕也正是因為這個，葉落才能拿下當年的全市創業大獎。它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商業牟利模式，而是一種對社會安定有直接貢獻的舉措了。

至于後來為什麽要撤去，那也在情理之中，再繼續搞下去必然要露餡。至于陳容儀和“橫川”公司利用這機會排擠對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皓然的分析跟木耳想得完全一樣，跟淩凱預判的更是完全吻合。

他喜歡的是葉落。

一年前畢業，淩凱到“橫川”總部進行管培生的第三輪面試。

那時候正巧遇着被老媽抓來熟悉公司的業務的葉落。葉面試官大筆一勾，從組長做起。

本來管培生就已經是公司裏未來的佼佼者，被太子欽點，而且從組長做起的管培生，任誰都知道那叫一馬平川，前途不可限量。

淩凱很想跟葉落說句謝謝。面試結束後在停車場等了老半小時，可算逮着葉落，誰知“謝謝”兩字還沒說完，葉落幹脆地甩出句打斷他：“不謝，但我更喜歡擡杠。”

從此溫順的淩凱就像變了個人，在公司裏在工作中諸多挑剔，說話總是帶着刺，遇着誰都像招惹了他似地。

他想成為葉落期待的人，更想證明自己是值得葉落那麽期待的人。本來想趁這機會好好展現一番他對葉落的了解，誰知道竟然被路皓然當場截胡，一時之間心頭翻滾，百味雜陳。

而且為什麽有種感覺，葉落其實并不那麽喜歡他的擡杠？

應該是錯覺，是葉落對他的考驗。

律動感強勁的下課音樂讓他回過神來，定睛一看，路皓然已湊上去，跟葉落聊得歡快。

木耳特別享受路皓然湊近他身旁輕聲說話的感覺。男神的身上總是帶着股十分好聞的味道，男神的聲音也總是帶着嵌進心頭的溫柔。聊着聊着，木耳就覺得有些憋不大住了。

要不是淩凱這個電燈泡突然亮起，木耳還真得淪陷進去。

淩凱老愛沒事找事：“我看你不像抱恙，為什麽不上班？”

比起他男神簡直好到極點：“你不舒服嗎？我陪你去趟校醫院。”

木耳很想讓淩凱這個讨厭鬼趕緊消失，可是又不知道怎麽趕他走，只好順着路皓然的話：“是。我們去一趟。”

路皓然過來扶他，木耳可巴不得給他扶着攙着，不過為了葉老板的大衆男神形象，咬咬牙跟路皓然拉開距離，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不想淩凱竟然從另一邊扶住他，像是架着犯人那樣拉他就走。

木耳簡直不能忍，甩開他的手臂：“你夠了！”

淩凱有些發愣，對上木耳憤怒的眼神，一點都不發怵，還是那副腔調：“有病，就得治。”

“你才有病呢！”不要說葉落的形象，木耳差點連自己的形象都不要了，直接開啓大嗓門嚷嚷模式。這人真是有病，而且估計是那種仇富的病。

淩凱的自制力很強，哪怕這樣依舊穩穩怼他：“你是公司的員工，你生病，不勞動，是公司的損失。”

木耳幾乎要被氣炸，好在路皓然在旁當和事佬：“淩老師說笑的。我們都是希望你趕快好起來。”

路皓然的話對木耳來說簡直是聖旨，馬上他就停止生氣，把淩凱當成空氣。

誰知淩凱那厮竟然對男神發怒：“路同學，還在上課期間，你不該離開這教室的吧？”

路皓然瞅瞅木耳，點頭退後幾步要回到自己座位上：“好。有老師在，你應該沒事的。有需要幫忙，再打我電話。”

木耳就這樣瞧着男神要走，心裏對淩凱更是恨到極點，索性自個兒也坐下，賭氣地來句：“我今天就沒事，就不想上班，就喜歡呆在這，你要拿我怎麽樣？”

兩人的争吵早就引來全教室的目光，現在忽然兩人都不說話，頓時沉寂一片。

木耳感到有些後怕。他剛剛說的話實在幼稚，簡直像幾歲不願上學的小寶寶，真是把葉落的人設毀去大半。在衆人的眼光裏，他兩頰發燙，恨不得把頭鑽到抽屜裏。

淩凱還是揪着他不放：“那好。第一，我會按公司規定扣除你的工資和津貼；第二，我會向全分部通報批評；第三，必要時我還會向總部彙報這件事，畢竟您是總部空降，他們該對這負責。”

木耳吓出一身冷汗，特別是第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