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1
知道郗檸不喜歡醫院，在醫院醒來的第三天，陸言珄提出了回家一事。
郗檸下意識反駁道：“不行！”
家裏不比醫院，當然是醫院的養傷條件更好更方便。
更何況他受了傷，回家這麽遠的路，豈不折騰他。
她拒絕得幹脆，陸言珄反而笑了。
接着站在一邊的高遠像是得到了什麽眼色似的走上前，對她說：“您放心，醫生說了陸總的傷只是皮肉傷，沒有傷筋動骨，只要按時換藥好好休息，這段時間多補補血，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高遠說完，陸言珄也看着她眸色溫柔道：“我沒事，檸檸，我們回家吧。”
“回家”兩個字突然就戳中了郗檸的心。
是啊，回家。
她和陸言珄的家。
她心裏一柔，終于還是心軟道：“嗯，我們回家吧。”
回到家，高遠幫忙将陸言珄扶到了卧室的床上。眼看他要走，郗檸急忙叫住他：“高遠，我有樣東西想拜托你去買，你方便嗎？”
高遠立刻回頭：“什麽東西，您說。”
“紅棗。我想煮紅棗湯給言珄喝，幫他補補血。”
“好的，我這就……”
“高遠。”陸言珄突然出聲打斷，“不用去了，直接讓張阿姨過來吧，讓她和從前一樣，每天固定時間來家裏做飯和打掃。”
高遠抿了抿嘴角，一副想笑又要極力保持嚴肅的模樣：“好的陸總。”
郗檸懵了懵才反應過來，看向陸言珄：“為什麽要麻煩阿姨過來呀，你不是不喜歡別人來打擾我們嗎？紅棗湯這麽簡單，我也能做啊。”
“我不想你太辛苦。而且……”最後半句顧及着高遠在，他沒說出口，只是握緊了她的手腕，默默無言望着她。
男人的眼神難得有幾分示弱，無聲地在挽留她，眼睛裏寫滿了兩個字——陪我。
果然是确認了她的心意，膽子變大了。
可郗檸還是被他吃住了。
心軟得一塌糊塗，說不出拒絕的話，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他。
一旁的高遠見沒他事了，痛苦皺起臉，一副沒眼看的樣子轉身離開了。
雖然他不知道個中經過和細節，但既然陸總追到老婆了，那他以後的狗糧大約也是少不了了。
沒眼看，真是沒眼看。
“閑雜人士”離開，陸言珄也未立刻有動作，只是眼裏含着笑意靜靜看她。
像是怎麽看也看不夠似的。
很少被他以這樣直白的目光地望着，郗檸也有些臉紅，不禁羞澀地垂下眼眸。
兩人都沒有說話，郗檸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覺得房間越來越熱，忍不住小聲提醒：“還沒看夠呀？”
五月末，氣溫日漸升高，熱得她手心都出汗了。
男人驀然輕笑。
又沉又酥，聽得她心裏一陣癢。
“暫時夠了。”他終于将那灼人的目光收斂幾分，說，“檸檸，幫我去把書房的電腦拿過來好不好？”
“啊？”話題轉得太快，郗檸一時沒反應過來，擡頭愣愣看他。
“這兩天都沒看電腦，有些文件不能再拖了。”陸言珄解釋。
哦……想起來了。
他是高層決策者，雖然落下的事務可以由下面部門總監暫代幾天，但一些大事還是需要總裁過目點頭的。
好辛苦。
郗檸微微心疼，但也沒法勸他不做，只能點點頭，起身向書房走去。
走到書桌抱起電腦，視線又在旁邊的煙灰缸上微微一頓。
對了……
她還沒問陸言珄為什麽會抽煙呢。
抱着電腦和充電線慢吞吞走回陸言珄的卧室，将電腦放在他腿上，咬了咬唇，郗檸終于忍不住問道：“言珄，你經常抽煙嗎？”
男人手一頓，看向她：“怎麽了，是看到書房裏的煙灰缸了嗎？你要是不喜歡，以後我就不碰了。”
“也不是不喜歡。”她在他床邊坐下，繼續道，“就是好奇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印象裏她似乎沒怎麽在他身上聞到過煙味兒，只有那麽一次，她提了離婚，幾天後陸言珄回家，身上就多了一縷淡淡的煙味兒。
現在再看……他那幾天應該過得很不好吧。
陸言珄手放在電腦上，沉默良久，開口道：“借你的手機用一下。”
猜他是要給自己看什麽東西，郗檸依言将手機交給了他。
陸言珄接過手機，點開她的朋友圈，開始往下劃。
幾秒後他停下，将手機又遞還給了她，低嘆一口氣：“你還記得這個嗎？”
郗檸好奇低頭去看。
朋友圈內容很簡單——一條意義不明的波浪線，加一張夕陽下男女比心的影子配圖。
在波浪線的襯托下，爛大街的配圖竟也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郗檸看着手機愣了半天，突然笑出聲：“你不會以為是我談了男朋友，在公開關系吧？”
陸言珄垂眸，似是想起從前，心情不大好的樣子，低低“嗯”了一聲。
“可我兩天後不就繼續發朋友圈解釋了嗎？這只是我和舍友玩的一個小游戲，只是想試試多少人會就此以為我脫單了。甚至這張配圖都不是真實的照片，只是一張游戲裏的截圖啊？”
郗檸心裏又酸又甜，湊到他面前失笑道：“陸言珄，你怎麽這麽可愛？”
“兩天……”陸言珄淡淡笑了笑，“對我來說太久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條朋友圈時的心情。
那幾個月的英國陰雨連綿，他從學校的圖書館出來，在一家咖啡店坐下準備喝杯咖啡提神，點開手機，那條朋友圈就在最上面。
想忽視都難。
他握緊手機，呼吸窒了窒。
照片裏夕陽溫暖，可這間小小的咖啡店卻像破了洞一樣，四面皆是無孔不入的陰風。
窗外雨聲噼啪，天幕是望不見盡頭的灰。
其實……也很正常。
她上了大學，認識了新的同學，會有喜歡的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那麽好，哪裏都好，一定不缺人追。
她會有男朋友……也很正常。
直到咖啡放涼，他按滅手機，才看到屏幕裏那個青年的臉色有多麽黯淡。
“所以呢？”郗檸急急問道，“你就這樣學會抽煙了？”
男人擡眸笑着安慰道：“你別多想，本來我接手公司也是要學這些的，出門應酬就算不喜歡，也要象征性地點一根。”
“真的？那你剛才怎麽說我不喜歡的話你就戒了？”
陸言珄眸光輕輕閃爍了一下：“現在站穩腳跟了，不抽也沒人會說什麽。”
“傻瓜，既然喜歡我，幹嘛不來追我？你是木頭嗎？”
“異國戀，你怎麽可能答應。”
何況那時已畢業兩年，這麽久沒聯系，她或許都不記得他是誰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勸自己試着放下，可事實證明他放不下。
她在他心裏紮了根，早就連成一體，再也無法割舍。
“怎麽不可能，說不定你來追我我就答應了呢！只要真心喜歡，異國又怎樣，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是。
有她在這裏，他一定會回來的。
陸言珄眼神漸漸柔軟：“所以回國後，我就立刻去見你了。”
郗檸緩緩眨了下眼睛，終于後知後覺道：“那個時候……你是專門來見我的？你不是路過？”
“當然不是。”他失笑，“我想見你，又不敢貿然打擾你，只能先去你們的學校碰碰運氣。”
“沒想到真的見到你了。”
“檸檸，你看，連老天都在幫我們。”
那些細節連同他的愛意一點點暴露出來，郗檸心尖顫了顫，忍不住問：“那如果我爸爸沒出事呢？你來見我本來是想說什麽？”
“裝作老同學的樣子接近你，陪在你身邊讓你習慣我。”他想起什麽，又笑了，“往難聽了說，就是死纏爛打。”
“你……”
死纏爛打這四個字實在不像陸言珄會說出來的話，也不符合他的氣質，她一時也難以想象他能怎麽死纏爛打，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反駁道，“不對，你當時明明同意離婚了，你要是真喜歡我，那時怎麽肯放我離開了？”
“沒打算放你離開，檸檸，我沒打算放你離開。”他驟然握緊她的手，眼神中多出一股她陌生的情緒，“那天你說下午兩點民政局見，我一個人出去走的時候，就不打算放開你了。”
“只要沒辦手續，我們就不算離婚，之前的協議和約定就都不作數。”
“你……”
她愣怔好一會兒才漸漸消化這些話，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所以他生日那天才會去而複返，才會咬牙對她說絕不可能放開她。
這段關系中，她一直想的是怎麽放下他，而他一直想的，卻是怎麽永遠和她在一起。
是他一直不甘心和她結束，才有了他們如今的果。
郗檸忍不住笑了，圈住他的脖子和他靠得更近：“這麽自信？萬一我就是不喜歡你，萬一我就是要和你離……”
嘴唇驀然被男人微涼的手指堵住，後面幾個字斷在口中。
“檸檸，別說，我不喜歡這兩個字。”他漸漸斂了笑意，認真道，“沒有萬一不是麽，事實證明我賭贏了，你喜歡我。”
他拿開手指，低頭吻在她唇角，幾乎是用氣聲對她說道：“晚上別回你房間了，就留在這裏，陪我睡一晚好不好？”
他分明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可她就是莫名有種他在撩她的感覺。
郗檸耳朵瞬間紅了個徹底，下意識道：“哪個睡？”
問出口才漸漸回味過來，陪他睡一晚，要真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他豈不是瘋了？
簡直是胡來！
男人低低笑了，溫熱氣息拂過她臉頰：“你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