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邱靜歲很擔心在樹林中會發生什麽意外情況,所以騎行速度非常慢,江錫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後來兩人幹脆都下馬牽行。

期間偶爾碰到過其他隊伍成員狩獵經過,與江錫相熟的人便會出言調侃。

但其實在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裏兩人都沒怎麽交談過,邱靜歲心事重重的,倒不覺得多麽尴尬。

即便他們所處的位置在林地邊緣,獵物并不多,可畢竟有四十八名參與者,在狩獵活動快結束的時候,竟也碰到了途經此處的陸司懷一行人。

他騎在馬上,身後跟着崔宓和零星兩三個人,目光注視着小心翼翼走在林中的邱靜歲方向,速度慢了下來。

在離開邱靜歲兩人視線範圍之際,陸司懷面無表情地擡手朝江錫所在方向射出箭矢,江錫的馬受驚嘶吼。

緊接着邱靜歲看到有仆役跑去前方落葉堆中,揪出一只被一箭斃命的野兔,并高聲喊道:“衛國公世子獵得野兔一只!”

好不容易安撫好馬匹,江錫和邱靜歲迎面碰上了己隊的董揚,不知是不是狩獵不順利,他臉色很臭,尤其是當他看到江錫兩人還在這裏悠游閑逛的時候更是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邱靜歲聽他罵的難聽,叫了一聲江錫示意他們沒必要在這挨罵,可以先出去再說,誰知此舉卻更惹惱了董揚,他駕馬上前橫攔在二人身前,手裏的馬鞭幾乎要甩到邱靜歲的臉上。

“這是圍場,不是讓你們閑逛自在的地方,林子裏人來人往的,你們還有沒有禮義廉恥了?”董揚臉上的橫肉随着他過于激動的神情扭曲游動,令人生惡。

“董公子,”江錫上來将邱靜歲護到身後,“請謹言慎行。”

“你閉嘴!”董揚蔑視地看着江錫,以他的家世出身,眼裏根本看不上江錫。

“走,”邱靜歲冷冷地說,“別跟無賴講理。”

“你說什麽?”董揚更忍不了被女子蔑視,他翻身下馬,竟然一副要沖上來對兩人動手的樣子。

林中負責記錄獵物歸屬的仆役們見狀不對,第一時間跑了過來,抱住董揚的腿不讓動,他們也害怕萬一真鬧出點什麽事來自己被殃及池魚。

也有遠處的仆役掉頭去尋人救場。

邱靜歲沒有再刺激對方,低頭看着腳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對于這一階層同齡人的人品是不是有點太過于樂觀了。

片刻後還是距離此處最近又說話管用的陸司懷先到,事情經過仆役已經簡單禀明過,他冷淡地瞥了眼董揚,見對方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見到自己來才掙脫開仆役束縛,有幾分心虛地乖乖行禮。

往常陸司懷甚少管這樣的閑事,董揚以為這次說點好話就能對付過去,卻不想今日的陸司懷格外不好說話。

“董揚,你該向邱小姐和這位公子賠禮。”

邱靜歲擡頭看陸司懷,對方說話的時候連正眼都沒給董揚一個。

衛國公府勢力龐大,董揚不敢得罪,硬着頭皮給邱靜歲和江錫陪了好話和笑臉,一點也不敢糊弄。

這時候陶衡才騎着馬過來,他見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是他舉辦的活動,肯定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卻跟董揚确認了他的名姓。

董揚曉得自己犯了陶衡場子的忌諱,面容灰敗,懊悔不已。

鬧劇結束,有陸司懷和崔宓在,他們那一隊贏得毫無壓力,也沒人關心墊底的是誰。

回到大營的時候,邱靜歲依依不舍地将胭脂交還,這幾天下來她跟胭脂都有感情了,可惜以後估計沒機會再見。

陶衡在那邊惋惜:“上個月剛弄來的大宛駒,又留不長,怪不得母親整天罵我敗家子。”

按照規則,圍獵取勝的一隊每人可以按照獵物多寡從圍場挑走一匹馬,陶衡故有此嘆。

管事拉來一排名種馬供贏家挑選,所有人圍在周圍啧啧稱嘆。

大宛駒又叫汗血寶馬,因其體型絕佳,耐力久、速度快等特點在市面上一向供不應求,甚至要價千金的都有。

眼前這匹一出場就把其他馬比了下去,通身漆黑,毛發油亮順滑,真乃神駒。

崔宓也喜歡的不得了,她忍不住轉身央告道:“行之,你都有踏夜了,這匹大宛駒讓給我好不好?”

“嗯。”陸司懷沒多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意外的回答讓她欣喜不已,崔宓結結巴巴地向他道謝,陸司懷平淡地回了一句“不必”。

陶衡問他要選哪一匹,陸司懷道:“過後再說,先讓他們選。”

陸司懷的視線越過衆人,落在帳前邱靜歲的身上,她正在跟方如嫣說話,但神思不屬,明顯心中有事。

再怎麽不安逃避,第十天終于還是到來。

劉夫人在收拾東西的時候被其他夫人叫去說話,久久未歸。

邱靜歲出去找人,有侍女說看見劉夫人在大酉山那邊出現過。

邱靜歲着急地吩咐道:“我先去尋母親,你快去多叫些人過來。”

“是。”侍女跑遠。

邱靜歲帶着雪薇,按照陸司懷之前囑咐的去往大酉山北面山頂的候知亭。

雪薇戴了防具,拿上匕首,完全進入戒備狀态,與平時松散的樣子判若兩人。只不過若不靠近的話基本看不出什麽異常來。

山路崎岖難走,加之一路上提心吊膽不得安穩,等她們到達候知亭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此時其他人必定已經去參加最後的大宴,圍場其他地方幾近無人。

換句話說,現在就是兇手下手的最好時機。

邱靜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坐立不安,佯裝在尋找劉夫人的模樣,克制着害怕的情緒在周圍行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但她憂懼的場面卻遲遲沒有出現。

跟雪薇對視一眼,兩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上斷頭臺不可怕,可怕的是砍刀遲遲不落下。

經過多番思考,邱靜歲開始嘗試出聲呼喊劉夫人來幫助可能的兇手定位自己的位置,但她跟雪薇嗓子都喊啞了還是沒有遇到任何突發事件。

雪薇有自己的判斷:“邱小姐,這樣不是辦法,或許對方沒有上鈎,不如暫先離開。”

邱靜歲小聲問:“陸大人有沒有交代過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

雪薇搖頭。

要麽是陸司懷疏忽了,要麽就是他認定兇手一定會出現。

邱靜歲邊走邊想,冷不丁問:“下山的路是只有一條嗎?”

“是……”雪薇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她吞下後半句話,只用目光詢問接下來的打算。

“等。”邱靜歲繼續賣力地尋找劉夫人,甚至“不小心”摔倒,崴傷了腳。

估摸着大營中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邱靜歲像是放棄了一般,泫然欲泣地叫雪薇攙扶自己回去。

一步一步踏上下山的臺階,邱靜歲似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突然感覺雪薇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猛一用力。

邱靜歲還沒來得及擡頭看周圍的情形,只感覺到雪薇霎那間抱住她往地上一撲,順勢滾到階側山壁下,這樣的地方可以防止兩面受敵,應對壓力小一些。

但同時萬一短兵相接,幾乎很難逃走。

果然,看到雪薇的舉動,一直埋伏在道路兩邊的殺手跳了兩個下來,選擇正面迎戰。

兩名殺手皆黑布覆面,根本看不見他們的長相,不過其中一人的眉間有一顆大黑痦子異常的顯眼。邱靜歲很想冷靜地分析思考,但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像是在淩遲着她的理智,敵我差距的懸殊足以讓她心态崩潰。

雪薇一手背在身後,遲遲不敢拔出匕首,一步步後退,邱靜歲明白她是想誘敵深入,一網打盡。

但對方見雪薇方才的動作,早已有所防備,不想給她喘息之機,一個蒙面人舉着刀直沖過來。

雪薇瞬間拔出匕首,硬生生接下了這一刀,并動作迅速地折過對方手腕,長刀“咣當”一聲跌落在地,雪薇借勢一刀捅進那人脖子裏,鮮血噴湧而出。

邱靜歲覺得臉上滿是血水,她完全是憑着本能将髒污抹開,保持視線不受阻礙。

見雪薇如此不好惹,剩下那個大黑痦子蒙面人飛快退開,邱靜歲分明看見對面山坡上還有其他人埋伏着,這麽遠的距離,只能是在瞄準射弓。

邱靜歲想提醒雪薇注意,但也不過就在她将要開口的這一刻,兩道身影飛掠過來,她只覺不過轉瞬間,埋伏者甚至都沒有交上幾招便被制服在地。

是陸司懷和王羽仁。

命懸一線的高度緊張之後終于松懈下來,邱靜歲感覺渾身無力,她勉強想站起來都做不到,雪薇仍牢牢擋在她前面,絲毫沒有動彈。

——

王羽仁拿繩子将擒獲的三人捆得嚴嚴實實的,又塞上布團防止他們自盡後,向陸司懷請示:“大人,都在這裏了。”

“先押到山莊。”陸司懷說。

“是。”王羽仁踹了三人幾腳,蒙面人被迫站起來往山下走。

環顧四周,陸司懷發現了階邊的邱靜歲。

他提步走到她身邊,自上而下注視着她。

邱靜歲的臉頰、脖頸,甚至是雙手上全是血跡,但她卻不顧形象地跪坐在地上,雙手顫抖地環抱着雪薇。

為了保護自己,雪薇被暗箭射中昏迷不醒,長箭深深地沒入她的右胸口。

“陸大人,”邱靜歲聽到自己勉力維持平靜但實際上卻幾乎顫抖的不成語調的聲音在問,“雪薇沒有被射中心髒,她不會死的對不對?”

陸司懷背着光站在她面前,邱靜歲盡力仰起頭也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一遍一遍地詢問确認:“大人,她不會死的,對嗎?”

陸司懷一直沒有回答,他的身後響起腳步聲,是幾個衛國公府的護衛。

他們似乎是接收到了陸司懷的指示,将雪薇帶走了。

邱靜歲想跟上去,卻無力站起:“大人會救治雪薇的對嗎?”

“會。”陸司懷的聲音依然是那麽平靜。

“那就好,”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笑着解釋道:“我有點脫力,等一會兒就好了,大人先走吧。”

邱靜歲想要用手撐着站起來,結果還是失敗。

她這才明白自己有多害怕。

眼前投落下一片陰影,她看見陸司懷似乎是低身凝視了她半晌,然後她聽到他說了一句話。

“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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