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初見
第002章 如初見
不知為何,玉珠的心跳的飛快,點了點頭就慌不擇路的往家跑。
程明義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他的神色有多溫柔。
初次見面時,是他八歲那年,跟着自家老爹去馮府賀壽。他從小就是個皮猴子,趁程将軍不注意,就溜到了後院抓蟬。可卻見一個白白胖胖的糯米團子,蹲在地上哭,模樣可憐極了。小小的他走過去問:“阿圓,你怎麽了?”
糯米團子哭的眼睛都紅腫起來,卻擡頭瞪他一眼:“我叫玉珠,不叫阿圓。”
程明義點點頭:“哦,阿圓,你為什麽哭?”
白白胖胖的小團子站了起來,明明看起來只有五六歲,起身卻和他一般高。打了個哭隔,氣哼哼的說:“都說了我不叫阿圓!你個小矮子!”
從此程明義就開啓了和玉珠的鬥嘴之旅,三不五時的就往這邊跑,有時是玉珠被他氣哭,有時是他被氣的上蹿下跳。可這只糯米丸子,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開始抽條了,竟長成了清麗如荷般的少女。每當那雙清媚的杏眼望着他時,他就變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這兩年與玉珠鬥嘴可謂是屢戰屢敗。
可他偏偏向着了魔一般,總是想見她,見不到她心裏就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眼瞅着明年玉珠就要及笄了,程明義生怕這只丸子被別人抱回家,跟自家老爹說了許多次:“我要娶丸子,只娶她。”程将軍卻是不接他這個茬,權當沒聽見。終于有一次被他念叨的煩不勝煩,才翹着二郎腿道:“臭小子,你有本事愛娶誰娶誰去,跟老子說幹嘛!就你現在這個吊兒郎當、不着四六的模樣,你看誰家肯把女兒嫁你!”
程明義本來以為老頭子會因為玉珠的家世,阻撓這門親事,卻不想是這樣的說辭,直接問道:“那你說,要我怎麽樣,你才肯幫我去提親!”
程将軍嘿嘿嘿的笑了起來,別提多猥瑣了:“簡單啊,你去軍中歷練歷練,自己建功立業,只要你小子出息,你說娶誰我都沒意見。哪怕是看上了母夜叉我都幫你。”
程明義嫌棄看了他一眼:“母夜叉你自己留着吧。那就這麽說定了,等我回來,你幫我向丸子提親。”
可此時的程明義還不知道,世間的有些事情,一步錯、步步錯。
玉珠提着籃子回了家,才進了院子,就見玉珍邁着小短腿朝自己跑過來,在一旁做針線的玉琳連忙道:“珍兒別跑,小心摔着。”
玉珠一把摟住妹妹,捏捏她的小肉臉道:“珍兒叫姐姐,姐姐給你糖葫蘆吃。”玉珍看着籃子中的用江米紙包好的糖葫蘆,又紅又圓,小手使勁往裏夠“姐姐,姐姐,珍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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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笑着抱起珍兒,把她放到玉琳身邊的小凳子上,這才舉起糖葫蘆喂她:“珍兒吃吧,小心別紮到。”又把籃子中的另一串糖葫蘆遞給玉琳說;“歇歇吧,整天繡這些眼睛吃不消。”
玉琳道了謝,小口的吃了起來。看着玉珠對珍兒的細致,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阿姐,娘她就是那個性子,你別記恨她。”
玉珠聽了一愣,擡手就敲在了玉琳頭上:“你呀,小孩子家家的,怎麽那麽多心事。我都知道的,你別瞎操心了,看着珍兒吧。”說着就起身往正房去。
玉琳害羞的笑笑,點頭答應。
小萬氏這一個下午都在做針線,聽到動靜還以為是玉琳,擡頭見是玉珠,倒是一愣,開口問道:“你才回來?怎麽買個苦瓜買這麽久?”
玉珍根本沒接她的話茬,把懷中的半吊錢放在桌上,轉身就要走。小萬氏連忙拉住她,盯着她的眼睛問道:“你哪來的錢?”
玉珠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我還能怎麽來的,當然是舅舅給的。”
小萬氏這才松了口氣,玉珠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可不想因為家中的窘境,讓孩子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輕咳了一聲道:“你舅舅給你的,你自己收着吧,只要別亂花就行。”
玉珠擺擺手:“舅舅給你的,他可說了,讓你別老拘着玉琳天天做針線,她才多大點兒,眼睛還要不要了?人家催的真有那麽急?要不要我幫你繡點?”說着就拿起一旁的繡樣端詳。
小萬氏卻一把搶了過來:“不急,我做的完。就你那繡活哪裏拿的出手,你回房玩去吧。”
玉珠提着苦瓜給了陳婆子,想要給她搭把手,陳婆子卻不讓:“竈間煙熏火燎的,姐兒出去玩吧,可別沾的一身油煙味。”
玉珠搖搖頭,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我陪着嬷嬷,出去也沒的幹,想幫她做些繡活,她還嫌我做的不好。”
陳婆子聞言嘆了口氣:“姐兒以後別總跟夫人拌嘴了,她就是那個性子,其實人不壞。要不然如今家裏這樣的光景,她也不會一直留着我這老婆子,我能幫上家裏多少忙呢?不過是因為她心疼姐兒罷了,知道你離不開我。”陳嬷嬷是當初玉珠娘親的奶媽,她自己的兒子剛生下來就夭折了,就把玉珠的娘親當做自己的親女兒疼。
可誰想連萬氏也早早的去了,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小玉珠,陳嬷嬷放心不下,也就留着下來,在馮家一待就是十多年。玉珠最依賴的人就是陳嬷嬷,聽她這樣說,也道:“我知道,她嘴上說讓我給玉琳、玉珍買零嘴,可給我的卻是三份兒的錢。我不讨厭她,只是我要是不跟她拌嘴了,兩個人就更不知道說什麽了,嬷嬷別擔心。”
陳嬷嬷慈愛的摸了摸玉珠的鬓發:“珠兒長大了,真是懂事。”
而此時的小萬氏,仍是盯着桌上的半吊錢出神。她在家中是庶出,大哥那個人又是個木讷性子,她未嫁前兩人連話都沒說過多少,嫁人後更是少有往來,他又怎麽會知道自己與女兒整天做繡活兒呢。這分明是玉珠找個借口,想要貼補家裏呢。
說到底是他們做長輩的無能啊,讓孩子們小小年紀都這麽重的心事。
晚晌。馮楷如今三十出頭的年紀,依舊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只是眉心、嘴角都有了深深的痕跡,看着倒是比實際年齡要大些。他沉默的吃着飯,坐在他身邊的元哥兒,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模樣,連菜都不敢伸手去挾,只刨着碗裏的白飯吃。
小萬氏看不下去,往兒子碗裏夾了好幾塊魚肉,皺眉抱怨道:“你怎麽吃飯也板着臉,看把阿元吓得。”
不說還好,一提起來馮楷火氣更大,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你問問他,問問你的好兒子!到現在連禮記都背不全,別說将來寫策論了,怕是連八股文都寫不出!別的學生要是能借到一本書,晚上不睡也要抄一遍下來,他倒好,有書也懶得讀,整天就是渾水摸魚,只知道偷懶。”
馮元被訓得面紅耳赤,忍不住小聲嘟囔道:“爹倒是讀書讀得好,可有什麽用,又換不來多少銀子。”
這話可是捅了馬蜂窩,小萬氏照着他後背就是“啪啪”兩巴掌:“怎麽跟你爹說話呢!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娘就是不識字也知道這點,劉財主家倒是有錢,可有什麽用?誰尊敬他不成?不讀書連長衫都穿不得。”小萬氏下了重手,打的馮元哭了出來。
與她相比馮楷倒是沒那麽氣憤,只是說道:“倒不是只有讀書這一條出路可選,反正我也不指着你光耀門楣。你要是有別的本事養活自己,我絕不逼着你讀書。可你沒有一技傍身,又是這麽個懶惰的性子,不讀書你還能幹嘛?自己回房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說。”
其實馮楷這話,馮元是聽進去了的。真要是不讀書了,讓他去打雜種地,就他這小身板也幹不了。可姐姐妹妹都看着呢,就這麽低頭服軟也太丢臉了,馮元只好放下碗,抹了把眼淚,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馮楷嘆了口氣,對小萬氏道:“後日咱們去馮府。到時讓元兒在家讀書,珍兒也留下讓陳嬷嬷照看,只帶玉珠。玉琳去吧。”
小萬氏一驚:“不年不節的,去那幹嘛?要去你自己去。”不光是小萬氏不願意,連玉珠、玉琳聽了也是一臉的不情願。
馮楷只好解釋道:“是爹的六十整壽,福叔親自來找的我,說爹的身體不太好。去年的年節都沒回去,這次于情于理也得去了,明天你收拾收拾吧,賀禮也得準備。”小萬氏聽了,是一個頭兩個大,這人說的簡單,可讓她上哪去備像樣的賀禮,她就算拿出家底來,只怕買的東西那一家子人還是看不上。
可小萬氏這人,別看她平時對誰說話都不客氣,但唯獨馮楷說的話,她從來都是聽的。
第二天一早,她還是領着玉珠、玉琳出了門。